严琛目光沉下去,没有回答,看着她用力地摔上门。
    -
    那天随意摘来谈论的“轻井泽”,那天他轻易说出口的想要那个“节点”,在严琛的围攻下变成了梁风的潜意识。
    所有的话术、所有的妥协,都用来乞求在那天之前,他们之间还能相安无事。
    明亮的电梯镜里,梁风双手抱胸,大衣的领子遮掩住斑驳的脖颈。
    走出电梯,天气不知何时已经变阴。兜头的冷风将她的大衣下摆吹起,勾勒出清瘦的身型。
    却不知道往哪里走。
    只漫无目的地沿着这一条并不热闹的街道往前去,最后坐在了一把棕色的长椅上。
    梁风双手掩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掏出手机,给沈颐洲去了一条消息:
    他的确是我前男友,我们之前还有一些纠纷没有处理好,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先去我妈妈那住两天,你如果消气了,打电话给我,好吗?
    梁风把消息发出去,很快,也石沉大海。
    像一颗石子投进虚无的倒影,连一片涟漪都不会泛起。
    因为倒影就是倒影,永远也不会是真的。
    梁风痛得蜷缩在一起,无法言语。
    -
    梁珍没多问梁风为什么忽然回来住,她只是有些高兴。这几天忙上忙下地烹饪各式的菜肴,奈何梁风这几天胃口缺缺,总也是吃不多。
    问她她也只是推说天气渐渐热了,不像冬天时那么有胃口。
    更多的时候她就在卧室里睡觉,什么都不想,像是缩回壳里的蜗牛,彻底变成柔软的、毫无防备的姿态。
    脖子上的痕迹在第二天开始变淡,第三天几乎看不出,第四天完全消失。
    沈颐洲没来找她,也没有回她任何消息。
    梁风中途给贺忱去了一通电话,贺忱大概知道他们又在闹矛盾,只说这几天他也没见到沈颐洲,但是可以和她保证沈颐洲是真的在忙,而非是吃喝玩乐。
    梁风谢过他,又和他说对不起,为上次他过生日那事。
    贺忱笑笑,说他其实也知道贺颜的心思,只是一直惯着她。这次她被沈颐洲一吓,倒也是收敛多了。也算是个好事。
    “其实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实在不算什么良人。”
    梁风阖目,无声笑了笑。
    电话去了几日之后,也还是没收到沈颐洲的消息。
    那天晚上,梁风和梁珍一起睡觉。她态度随意地问了问梁珍,她若是想出国读书行不行?梁珍喜出望外,说只要她愿意去,她就是卖房子都行。
    梁风枕在她肩窝里笑,笑着笑着冷静下来,缓声说道:“我有些钱,到那边之后也能赚些钱。”
    “那沈先生呢?”梁珍问。
    梁风安静了片刻,轻声说道:“你其实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他是给了她很多钱的人,知道他们之间不是什么清白的关系。
    “你喜欢他吗?”
    梁风点了点头。
    “如果你喜欢他的话,我觉得他至少是对你好的。”梁珍抱住梁风的肩,“你们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想叫你幸福、开心,其余的,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
    梁风声音平静地“喔”了一声,眼眶热得滚烫。
    梁珍:“有打算什么时候走吗?”
    “之前不知道,”梁风声音潮湿,“但是现在,估计很快了。”
    梁珍笑了笑:“快也好,去到新的地方,也会遇到新的人的。”
    梁风没有点头。
    只口中发出虚浮的、飘渺的、连她自己都不信的一声“是啊”。
    第二天,梁风约了黄秋意在工作室见面。梁珍一早就出门买菜去了,梁风把家里的门窗都关好,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场大雨。
    门窗全部检查完毕,梁风拿了把伞,推开了大门。
    听见楼道里有不徐不急的脚步声,藏青色的西服从楼下的间隙里露了小片,看上去是有人在上楼。
    梁风租住的房子老旧,楼道更是不甚宽敞。大门敞开的话,行人都要贴着楼梯扶手才能经过。只一眼的时间,梁风瞥见那西服料子垂顺而有光泽,定是不能叫人家贴着不怎么干净的楼梯扶手过去。
    踏出去的脚便立马收回来,门也迅速地拉回来——却在下一秒,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门沿。
    梁风陡然看过去。
    光线晦暗的楼道里,他面色不甚明朗。虽已不是深冬,可仍是春寒料峭。他外面却只着一件单薄的西装外套。
    面孔上镀着层淡淡的天光,有从风雪中走来的清冷之感。
    目光长久地垂在她身上,无由地叫梁风又生出那种“深情”的错觉。
    怔忪的一刻,梁风手掌松开。
    “你知道我妈妈也住在这里的。”
    他脸上这才有些表情,几分讥诮地反问她:“我和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梁风没有回答。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颐洲语气淡然:“下楼。”
    门轻轻地阖上。
    梁风跟在沈颐洲的身后,听见他拾级而下的步伐,也听见他毫无波澜的、没有任何惋惜情绪的声音:
    “我父母昨天离婚,今晚应该是我们三人这辈子最后一次一起吃饭。”
    梁风停下脚步,几分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颐洲单手插兜转过身来,一束光从楼道上方高悬的窗口照来,将他的面容隐藏在背光的一面。
    “……你别太伤心。”她说。
    此刻只觉得言语何其匮乏,偏偏又无法像从前那样自然地走过去抱住他。
    然而,却听得见他话语里并不在意的轻笑:“我一点也不伤心。”
    梁风站在原地,觉得他话里有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手指不自觉握紧身侧的扶手,也看见他脸上那种她最害怕见到的“认真”。
    宁愿她没问,宁愿她听不懂。
    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和大家打个预防针,最近一直卡文卡得很厉害,所以现在更新的是仅剩的存稿了。如果到时候仍然卡文严重,可能要稍微请一天假或者两天假这样。希望谅解一下下t_t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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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三十四/我的命中命中
    如今, 她已可以比得过赵轻禾了吗?
    坐在沈颐洲的车上,梁风不禁想问。
    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树木,将明亮的阳光切割成不连续的金色碎片, 也将斑驳的光带流转在沈颐洲的脸侧。
    梁风忍不住去看。
    车内温和的暖气和微微加热的座椅,也叫她想起他夜半温热的臂弯。
    那天的事情好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翻篇,又或者他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梁风无声地看着他, 他淡漠的双眸也就漫不经心地扫过来, 语气噎人:“这么想看就连通电话都舍不得打?”
    梁风愣了一秒,嗔怒:“是你没给我打电话。”
    “我从前忘记给你打,你也会主动打。”
    梁风盯了他片刻,竟无奈地笑出了声。
    脸转向窗外:“不看总行了吧。”
    窗外,树木后行减速, 慢慢地停了下来。
    梁风额头磕在玻璃上, 察觉左侧的那只手被人轻轻地拉住了。
    每个手指摩挲几下,不回头,已能想象出他低头查看的光景。
    透明的玻璃窗上漾起她刻意抿住的唇,潮湿的笑意却在窗边晕染出一小片雾。
    他微微用力,就拉得梁风不得不转过身来。
    “你干嘛”三个字还没说出口, 就闻见猛烈靠近的佛手柑气息, 混杂着晨早微微潮湿的露水气息, 填补她口中的空白。
    逐一吮吸她的唇瓣, 撬开她齿关。手掌转到她脑后,轻而易举地加深这个吻。
    就在她也要回应他的一瞬,沈颐洲却忽然抽身,不恋战, 在绿灯跳起的前一秒从容踩上油门。
    留下她唇瓣半张, 湿漉漉地还没从中醒来。
    倒像是她对他痴迷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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