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被要挟,要么就是与之同流合污了。
    而主厅中站在一旁的,则是那位客栈的掌柜,或许是因为狗仗人势,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位。
    从前在客栈中所见到的谦卑笑意荡然无存。
    掌柜碰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黎城城中人都知晓同福客栈的掌柜是州牧马裕的走狗,平时里无人敢于惹怒他,但是那日这杂碎居然还在黎城落了他的面子。
    这美娇娘倒是还好,日后就是马裕新鲜的玩物,至少也需要些时日才能腻味。
    但是这个口出狂言的杂碎,到了马裕手上,恐怕不过就是落得一个死无全尸,野狗分食的下场罢了。
    掌柜想着当日谢容珏的模样,暗自哼笑了声。
    那般嚣张,现在手无寸铁,即便是当真有些来头,只要到了这里,就算是权势滔天,又能如何?
    况且倘若当真是权势滔天,又怎么可能住在那样的破败小屋之中。
    亏着他们找了数日,才终于找到那处小院。
    若只是贩夫走卒,又是外来之人,就更好处理了,随便剜去面容往乱葬岗一扔,只要处理得干净些,就无人知晓。
    马裕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掌柜,意味深长:“看来果然如你所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那是自然,”掌柜满脸谄笑,“大人还不相信小的吗?自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然怎么能入得了大人的眼?”
    马裕哼笑一声。
    确实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这样的好货色了,他难得起了一点儿耐心。
    也罢,玩上他们一会儿也无妨。
    马裕手指在桌上碰了碰,随后看向站在厅中的两人,“你们两人,现在可知罪?”
    谢容珏挑眉,“敢问大人,我与家妻何罪之有?”
    马裕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当真对着现在的境况一无所知,嗤笑了一声。
    当真是小喽啰,到了这样的境地,居然还没看出来他的意图。
    实在好笑。
    “怎么,你们两人这是对盗窃拒不承认了?知不知晓在邺朝,盗窃乃是大罪,况且还是难得一见的珍物,价值八千两白银,按照我朝律例,当暂且羁押大牢,流放三千里。”
    马裕意味深长地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话音一转:“不过,念在你们两人现在是初犯,虽然此案案情严重,但本官也并不是不可网开一面。”
    “妇人体弱,若是流放,多半性命堪忧,本官素来仁善,体恤民情,所以念着这么一点,可以——”
    他眯着眼睛看着沈初姒,“让你留下。”
    马裕顿了顿,随后接着道:“而且,还是留在这州牧府中。”
    他面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如何?”
    作者有话说:
    白玉为堂金做马——红楼梦
    明晚还是八点~
    第65章
    他说这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甚至就连佯装的场面话都懒得,俨然是笃定自己胜券在握。
    罪行是由他一人所定, 整座城的生杀予夺, 全都是在他一人手中。
    谢容珏手中握着那枚铜板,挑眉反问道:“哦?州牧大人这是何意?”
    马裕从主座上起身, “何意?本官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两人还不明白?盗窃乃是大罪, 本官仁善, 留了妇人一条生路,如此大恩, 自然是法外留情,难道这说得还不够清楚?”
    沈初姒倏然懂了那日掌柜的视线到底为什么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知晓了当初为什么当初客栈之中的壮汉, 即便是眼中带着觊觎之色, 却又将那点儿目光藏得很好。
    因为,他们当初已经料定,自己即将是这位黎城州牧的掌中之物。
    所以自然不敢心生觊觎。
    那日的女郎之所以出言提醒,自然是因为这掌柜与这位州牧是一丘之貉,明面上是客栈, 暗地里也做着为他搜罗美妾的勾当。
    现在连赃物都未曾找到, 人证物证全无, 也敢就这么定罪。
    显然是目无法纪, 远离盛京, 自认无人能管, 在这黎城一手遮天习以为常, 所以现在才这般肆无忌惮。
    断定他们除了乖乖就范, 再没有任何其他出路。
    在前来西境之前,沈初姒也没有想到,居然在黎城这样的地方,官吏居然是这样猖獗,口中说着所谓的律例,言下之意却又是这样令人作呕。
    况且姿态熟稔,想来之前早就已经不止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若她当真只是并无半分权势,只是寻常妇人的话,面对这样的威胁,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过只是平白无故的牺牲而已。
    动不了这位黎城州牧分毫。
    “一无赃物,二无人证,州牧大人就这般定了罪,”沈初姒倏然抬眼,“既然是无凭无据,那我们,若是不从呢?”
    她说话之时,不避不让地对上了马裕的眼睛。
    马裕嗤笑一声,“我想,你们现在恐怕还没有认清局势,你们手无寸铁,又入了这里,现在在这里,难道还能由着你们从不从?”
    此时厅中亦有几个身形魁梧的侍卫,手上拿着刀,此时正站在厅中角落。
    看这形势,只要反抗,就会即刻提刀向前。
    马裕的手在桌子上随意地叩了叩,“你们在这黎城之中,难道就不知晓,在这西境,本官说的话,就是圣旨,金口玉言,无人敢反驳。”
    他说着,似乎是耐心用尽,低眼看着沈初姒,哼了一声,“不过是见你有几分姿色,刚刚才给你几分好脸色,可切莫给脸不要脸!要是识相点,就好好听话,日后自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不识相——”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浑浊的眼珠暗色翻涌。
    不识相的话,不过就是慢慢磋磨上时日,即便是再怎么忠贞不渝,对上他的手段,恐怕也抵挡不过几日。
    让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受上这么多磋磨,啧,他还当真是有点儿不忍心。
    不听话,也是应当。
    怪不得他。
    掌柜在旁谄笑,奉承道:“大人这样英明神武,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该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选!旁的小娘子怕是想着这样的机会都还没有呢,大人乃是一城之主,尊贵无双,这城中谁人不敬仰大人威名,成为大人的姬妾,这可是无上殊荣!”
    谢容珏听到这里,轻声笑了一声。
    这笑中,就实在是带着一点儿讥诮的意味。
    在此时的厅堂之中,显得格外地明显。
    哪怕这掌柜脑子并不如何灵光,现在也听出来这个意味了。
    他在嘲弄。
    掌柜想不明白,现在他们受制于人,只要马裕想,他们永远都逃不过这里,怎么还是敢这般嚣张的。
    现在这可是在马裕的私宅之中,外面全都是守卫,厅中都站着几个侍卫时时护着马裕的安危,这人又手无寸铁,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讥笑的?
    难不成是得了失心疯?
    马裕也听到了那声讥笑,皱着眉头,看向谢容珏,“你笑什么?”
    谢容珏只是挑眉,指间铜板转动,几乎只见一道残影。
    马裕久居上位,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觉得现在的事态有点儿不对,这人并不像是失去神志的模样,此时的笑——
    马裕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扳指,随后看着厅中站着的四个守卫,“把他给我抓起来!”
    马裕的话音还未落,只看到几道残影倏地飞出,原本站在角落之中的四个守卫还没动弹,突然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随着接二连三的声响,就听到这几个人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地面之上,倏然就渗出了血迹。
    正中咽喉。
    死得连一丝预兆都没有。
    这人身上没有丝毫武器,也没有看到他出手。
    厅中的这么几个侍卫,居然就这么……死了?
    掌柜大骇,连忙朝着厅外的守卫喝道:“来人!快来人!保护大人!”
    他的话甚至还没说完,电光石火之间,只看到一道瞬影,谢容珏倏然上前,狠狠扼住了马裕的脖颈。
    谢容珏握着他的脖颈,随后缓慢走到了沈初姒的身边,手指略微扣紧,马裕的脸上就瞬间全都是青紫之色,他口中不断地发出嗬嗬之声,但是又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只得干枯的手拼命地扒着谢容珏的手指。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谢容珏另外的一只手居然还在随意地把玩着一枚铜板,抛掷了一下。
    然后他接住,看着掌心中的铜板。
    “大人,为你卜了一卦,”谢容珏轻声哼笑一声,“实在不巧,看来,是大凶。”
    原本听到声音而来的门外侍卫,看到马裕现在受制于人,面上大骇,看到现在的场景,却又踌躇。
    “看来州牧大人在黎城作威作福习惯了,怎么到了现在都还不明白,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挑眉,“让我想想,刚刚是哪只眼睛看得时间长了些,啧,我剜哪只眼睛好让大人明白这个道理?”
    局势在一瞬之间扭转,之前他们何曾想到过,此人居然能顷刻之前杀了场中的侍卫,又能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瞬间就扼住马裕的脖颈?
    西境武功高强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多用蛮力,他们之前见这人看着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所以就略微放松了警惕。
    谁曾想,现在居然能不费丝毫功夫就扼住马裕的脖颈,现在被动的,反而成了他们。
    侍卫手中拿着长刀,看向现在面色涨红的马裕。
    掌柜在一旁眼珠转了转,悄悄到了谢容珏的身后,想要趁乱抓住沈初姒,这样好歹也是一个筹码,掌柜的手甚至还没有伸出去,只看到一道残影在喘息之际就洞穿了自己的手掌。
    剧痛让掌柜倒地蜷缩为一团,面色苍白,而此时一同落地的,还有一枚铜板,此时正在地上咕噜咕噜地转动。
    只听到铜板转动的声响,一直滚动到了桌角,才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后才停下。
    贯穿他手掌的,居然只是一枚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铜板。
    谢容珏略微抬了抬手,马裕原本脚尖还能碰到地面,现在却是完全的凭空而起,没有半分着力点。
    马裕算得上是臃肿,谢容珏甚至另外的一只手还在把玩着铜板,仅凭一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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