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感慨了一句:“你们哪,何时才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啊!”
    傅瑶:“贵妃娘娘又可曾看明白自己的。”
    “我吗?”万贵妃嗤笑一声,“本宫的心意很简单,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珍馐佳肴。”
    傅瑶不好对别人的选择做出评价,只能道:“还请贵妃转告他,王爷的话,傅瑶谨记。”
    说完就端起了茶盏。
    万贵妃见她要送客也不恼,只临走时提醒:“或许你该去看看,有些人和你想的说不定不太一样呢。”
    傅瑶:“没兴趣,贵妃娘娘若有兴趣可以自己看。”
    万贵妃苦笑:“那便罢了,本宫还要回去看着红珊瑚午睡呢。”
    她打了个仪态万千的呵欠,就在婢女搀扶下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注:取自唐代李冶《八至》。?
    第19章
    ◎两世纠缠向来不由她做主,如今她也想试试将人玩弄于股掌的滋味。◎
    北狄死士在朝堂上公然指认湘王萧戚通敌叛国,淳载帝勃然大怒,褫夺萧戚亲王封号,杖责一百,永世囚于王府之内。
    消息传来时傅瑶正抱着兔子抚弄,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捋过纯白色的毛发,似乎在想什么。
    绿蕊用草戳了戳兔子:“那个二殿下怪可惜的。”
    有衣子橖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她们在寝殿说话时放心了许多。
    傅瑶缓声道:“亲王可以重封,伤口会愈合,王府的门也可以再次打开。”
    原本正在放空的衣子橖看向傅瑶:“殿下的意思是?”
    傅瑶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从刺杀到指认,这一切做得太明显,陛下已经起疑了,只是今日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保下二殿下。”
    衣子橖眸色凝起,似乎想起了什么。
    却到底未置一言。
    ·
    自湘王被发落后,淳载帝令吏部和刑部严查党羽。朝中上下顿时噤若寒蝉,上至红极一时的权贵,下至上京周围的九品芝麻官,全都老老实实低调做人。
    原本浮华奢靡的上京,竟一时显得有些落寞起来。
    后宫似乎是知陛下心绪不宁,竟迎来了一桩天大的喜事
    ——宁嫔遇喜。
    淳载帝老来得子,兴奋得不行,立刻封宁嫔为妃,宫中一切用度位比皇贵妃。
    六宫忙着道喜,宁妃风头正盛,不知招了多少人眼红。可六宫嫔妃里,却有惠妃是实实在在的高兴着。
    惠妃已经年近四十,膝下无儿无女,也早没了争宠的念头,只盼着宫里能有新生儿,让她抱着哄一哄便好。
    因此宁妃遇喜后,除了淳载帝,就数惠妃最积极,好东西不要钱一样往宁妃宫里送去,比谁都盼着她平安诞下皇胎。
    有人春风得意,就有人愁云惨淡,宁妃遇喜,皇后勃然大怒,继而又想起自己那依旧没动静的儿媳。
    傅瑶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刚把给宁妃的贺礼送去,就被皇后唤去中宫,苦口婆心说了整整一个时辰,又命身边的姑姑每日盯着傅瑶喝坐胎药——皇后亲身实践,对坐胎药的效果深信不疑,认为一定是傅瑶没按时喝药。
    傅瑶也是冤枉,坐胎药一碗接一碗喝下去,萧楷也未曾冷落了她,可肚子就是不见动静。
    最后还是萧楷下朝来寻她,三言两语敷衍了皇后,拉着她回了东宫。
    后宫格局在宁妃有孕后翻天覆地,而后再次稳定了下来,前朝后宫一时显得格外消停。
    可消停了没一个月,就出事了——宁妃夜里突发不适,见了红,值夜太医又不堪重用,竟任由宁妃堕了胎。
    “要说宁妃这胎,还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到底是福薄了些。”流颜整理着皇城司新送来的绸缎,无限惋惜地感慨了一句。
    傅瑶就问:“之前一直说胎儿强健,为何会突然小产?可是吃错了东西?”
    “这可不好乱猜,”流颜慢悠悠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去宁妃宫里了,六宫嫔妃都在,自会还宁妃一个公道,殿下安心待在东宫便好。”
    傅瑶点点头,左右是上一辈的事,和她也没什么干系,可她总觉得哪里透着一股怪异。
    那天,淳载帝和久病不愈的皇后亲临宁妃宫殿,六宫嫔妃齐聚,太医跪了好几排,宫女太监被活活打死三四个,真是好一场闹剧。
    可闹剧到最后,矛头竟是指向了一向与世无争的惠妃。
    惠妃指使宫女下药,谋害皇嗣,人证物证齐全,被淳载帝褫夺封号,赐自尽,此事交由皇后处理。
    手钏哗啦一声被扯落在地,傅瑶怔愣地看着滚落在地的绛红色珠子,眸色越来越沉。
    这手钏还是惠妃送她的,那是个总是带着笑意的女人,她没什么图谋的,只是想抱抱孩子,摇晃着哄一哄。
    宁妃遇喜时,她眼里的光亮是藏不住的,连淳载帝都没她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又怎会谋害皇嗣?
    ·
    毒酒是由傅瑶带给惠妃的,皇后要她好好看看,在后宫中没有皇子倚仗会是什么下场。
    她带着仪仗踏进荒凉的秋阳宫,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纠缠,让她生出一层冷汗。
    此时是午后,日光落在傅瑶身上,可秋日的阳光一点都不暖和,任由那颗心被彻底冰冻住。
    惠妃身旁的贴身宫女素秋恭迎了太子妃,而后推开殿门。
    傅瑶强自按捺着抬头看去,只见惠妃坐在太师椅上,身着素衣,长发披散,缓缓抬头看向她,而后一笑:“想不到竟是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傅瑶将她眸子里的灰败尽收眼底,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踏进去:“娘娘可还有什么遗言?”
    惠妃面露哀色,一串清泪自眼角滑落,声音却格外冷静:“我没有谋害皇嗣,我比任何人都渴望那个孩子的出生。”
    她无助地看着傅瑶,像是急切需要什么人的认同。
    “我知道。”傅瑶一字一句道。
    惠妃突而笑了,笑得如从前一般温暖:“我们也算是忘年之交了。”
    傅瑶垂下眸子,喉头梗塞。
    惠妃抹了脸上的泪,如释重负般道:“你若是不忍心,就出去吧。”
    傅瑶静静看着她,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衣子橖用眼神示意绿蕊,绿蕊就扶着傅瑶出去了。
    殿门在身后关上,傅瑶失魂落魄地走到院子里,突而发现素秋还在院子里候着——她头挽发髻,衣饰整洁,体体面面地站在那里。
    傅瑶眸色陡然凌厉,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沉声问:“你究竟是谁的人?”
    素秋——惠妃从娘家带进宫的贴身宫女——也是指认惠妃下药之人。
    其实答案并不多,有能力一手遮天也就只有皇后和万贵妃。
    皇后忌惮宁妃诞下皇子,可她是皇后,萧楷稳居太子之位,一个奶娃娃她还不至于忌惮如斯。
    而万贵妃,她没有孩子,没什么好争的,她爱荣华富贵,不爱任何人,若要她出手,除非……
    傅瑶瞳孔骤缩,那宫女就直视着她的眸子,眸子里一派淡然,无声肯定了她的猜测。
    ……除非萧靖钰授意。
    他容不下湘王,容不下一个尚在腹中的胎儿,更容不下萧楷。
    他在幕后指使了这一切,却将所有罪责推给最无辜的惠妃……
    萧靖钰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可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傅瑶现在已经万念俱灰,对这些只是不屑一顾。
    但萧靖钰步步紧逼,如何肯放过她?
    又狼子野心,如何会放过萧楷?
    和北狄勾结,他日引火烧身,铁骑踏关,大靖子民又将何去何从?
    刚重生时她只想躲避,可如今细细想来,唯有除掉萧靖钰,她才能得到真正的重生,才不会永远活在前世的阴影之下。
    傅瑶眸色变得坚定起来,行至山穷水尽,反而让她有了拼死一搏的勇气。
    她和萧靖钰,两世纠缠向来不由她做主,如今她也想试试将人玩弄于股掌的滋味。
    庭院里最后一片枯叶落下,第一片霜花降落上京,从今日开始,天气只会越来越冷……
    身后的殿门被打开,只听宫女淡漠地喊了一句:“罪妇魏氏殁了!”
    罪妇魏氏殁了,殁于淳载六年,秋。?
    第20章
    ◎“……太子妃与秦王曾多次在茶楼私会……”◎
    秦王府位于槐花巷,前面是宽敞的涯石街,住的全是高官权贵,每日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相较之下,槐花巷就安静多了,除了秦王,住的都是些新中举的寒酸文人。
    秦王府比之亲王规格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当初先帝重病垂危,忽地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就在殡天前下了最后一道圣旨,封十九皇子为秦王,赐封地“秦”。
    然而太后从不避讳对秦王的厌恶,只将他丢在旧王府里当个富贵闲人,至今不提前往封地之事。
    秦王府虽算不上奢靡,却有许多精巧的小玩意,一步一景,亭台楼阁建得很有意境。
    殷安穿过抄手游廊,在书房前停下:“王爷。”
    里面传来萧靖钰的声音:“进来。”
    殷安推开门进去,低着头禀告:“宁妃小产,皇上勃然大怒,惠妃被处死,是太子妃亲自送去的毒酒。”
    萧靖钰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摊着一本话本,并不见喜悦之色:“让万迦柔敲打太子妃,她不适合待在宫里。”
    宫里那么残酷,她的瑶儿受傅丞相教导,性情纯良,哪里斗得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
    不如让她看清现实,尽早脱身。
    殷安领了命,又道:“王爷,我们近日发现太子的人在查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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