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被浪花一次次冲撞着,几乎要碎成砂砾,被浪花完全吞没。
    疼痛和屈辱来得格外清晰,傅瑶紧闭着眼睛,努力回想昔日快乐的时光。
    想她还未出嫁前,被父母如珠似玉地宠爱着,有大姐姐温柔似水,有高了半头的大哥哥永远护在她身前……那时多么快乐啊,好像一生到头,都会这么喜乐无忧。
    可到头来,终究是全都毁了,概因此刻覆在她身上之人……
    门板突然被人拍得哐当作响,外面传来殷安的声音:“主子,傅家大公子求见,人已经闯进前厅了!”
    傅瑶涣散的意识这才恢复些,张开嘴喃喃念道:“……大哥哥。”
    萧靖钰已经喂她吃了药,况且他如今也是情/欲烧身,怎么可能停下来去前厅见人?
    “赶他走!”萧靖钰不悦地道。
    殷安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纵然不敢打扰,却也只得道:“傅大公子说他知道太子妃在何处,倘若主子躲着不肯相见,他便只能玉石俱焚了。”
    萧靖钰低骂了一声,这才肯出来,又从多宝槅里挑挑捡捡。
    傅瑶双手紧攥着,死死咬住唇,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做出难堪的动作。
    她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转过头看去,只见萧靖钰从里面拿出一件玉制的、长长的圆柱形物什。
    她的思绪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萧靖钰捏住她的下巴,用指腹摩挲她嫣红的嘴唇:“知道你难受,先用这个顶着,我很快回来。”
    他说完,暧/昧地在傅瑶唇上吻了一下,手则握着那东西往下去。
    “……不要。”
    傅瑶闷哼一声,痛得一时失了声。
    萧靖钰安抚了她一会,而后披起衣裳出了门。
    傅瑶眼角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没流下一滴眼泪,直到萧靖钰离开,才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掉落下来。
    她渐渐哭出声来,感受着再次变得滚烫的身子,克制住身体的本能。
    可愈是克制就愈是难受,如万蚁噬心让人欲罢不能。
    傅瑶挣开左手的束缚,翻滚到床榻深处,缩成了一团,默念着父亲教过她的诗词。
    可神智越来越涣散,丝毫起不了作用。
    傅瑶把锁链在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把胳膊勒出一条条红痕,并用头不断撞击着墙壁,试图用疼痛和鲜血控制住自己……
    前厅,傅琛终于见到了萧靖钰,他一把抓住萧靖钰的衣襟:“瑶瑶在哪,你把她怎么了?”
    傅琛身上穿着天青色长袍,虽不孱弱可到底是个读书人,在常年习武的萧靖钰面前,气势自然落了三分。
    萧靖钰低头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不屑地轻嗤一声:“你的妹妹傅瑶在宫里,你来找本王做甚?”
    “别装了,宫里的根本不是瑶瑶!”
    傅琛无召回京,匆匆赶回后却见所有事情早已落幕,可他到底不放心,原想乔装打扮,跟着傅沅进宫见瑶瑶一面——谁知那东宫里住着的,却并非傅瑶!
    那女子有些和瑶瑶一样的容貌,甚至举手投足间都在有意模仿,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是假的。
    后来几经查探,他虽没有证据,却坚信瑶瑶就在萧靖钰手里,这才不管不顾地找了过来。
    萧靖钰面对他的逼问,反倒一脸坦然:“瑶儿确实在我这里,不过我好吃好喝地待着她,只想给她换个身份,来日让她做我的秦王妃。”
    傅琛先是稍稍放了心,又觉得愤怒至极:“你可曾问过瑶瑶愿不愿?!”
    萧靖钰道:“她自然是愿的,当年老侯爷还在时,她同我在昌平侯府匆匆一面,就对我一见倾心,怎会不愿嫁我?说来我们也曾私会过,傅大公子不是还在茶楼见着过?”
    傅琛脸色铁青:“你胡说!她若当真喜欢你,怎会转头嫁给太子,如今又与你势不两立?!”
    傅琛早在绿蕊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些什么,却又拿不准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萧靖钰往座位上一坐,端起茶盏细细品尝:“我同瑶儿之间有些小误会,她才会嫁给太子,如今我想明白了,知错也愿悔改,自会和她解释清楚,来日我们也会成恩爱白首,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倒是傅公子,无召回京本是重罪,念在你是瑶儿兄长的份上,本王不难为你,待到我们成婚时,本王自会请你前去喝一杯喜酒,到时你与瑶儿再叙旧也不迟。”
    傅琛冷哼一声:“王爷还真是好度量,难为你将这强夺人妇的无赖行径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非是脸皮厚若城墙者不可为也!”
    傅琛也坐下了,一副要和他耗到底的模样,心里盘算着该说些什么才好。
    萧靖钰看似八风不动,实则心里还挂念着傅瑶,不能真的和他耗下去。
    正想着如何把此人打发了的时候,傅琛突然开了口:“当年中秋夜宴,冷宫里的小皇子是王爷吧?”
    萧靖钰握着茶盏的指尖轻颤一下,却道:“傅大公子在说什么,本王听不懂。”
    傅琛自然知道他在扯谎,他如今手握重权,皇上也要忌惮三分,哪里肯回想当年受人□□、暗无天日的日子。
    这也算是萧靖钰的逆鳞了,可傅琛为了瑶瑶,不得不提:“当年瑶瑶对王爷有恩,傅某人斗胆,请王爷看在当年的事情上,不要同瑶瑶一般计较,让傅某带她走吧,也算王爷还了昔日恩情。”
    如今大靖上下无人能与秦王争锋,他也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况且,瑶瑶身为太子妃,一旦被人发现调包,必会引来追查,王爷何必惹火烧身。”
    “这世上好女子千千万,瑶瑶性子倔,怕是不能让王爷如愿……”
    “你说傅瑶对本王有恩?”萧靖钰陡然打断他,像是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一样。
    傅琛见有用,就提醒道:“中秋夜宴,皇宫西南一隅的冷宫里,有少年投湖,是瑶瑶奋不顾身跳下水,把少年带了上来。”
    当时傅琛已经不小,心中也有些城府了,思来想去那只能是先帝的十九皇子,却到底没告诉傅瑶,怕牵扯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见萧靖钰攥紧茶盏,双眼发愣,傅琛就继续道:“瑶瑶当时年岁小,落水后着了凉,从此身子虚弱,极容易生病,还格外怕水。
    还请王爷顾念旧情,就放她离开吧。”
    “你有何证据?”萧靖钰盯着他,气氛陡然紧绷起来,“本王让人查过,当年中秋夜宴,傅家三小姐起了水痘,根本没进过宫。”
    “王爷查得没错,”傅琛道,“可瑶瑶自小顽劣,爬进我的马车,偷偷进了宫。”
    萧靖钰只觉耳畔一阵嗡鸣,虽然傅琛没有拿出切实证据,可他已然信了大半。
    他曾无数次割裂过自己,想要当年的小女孩,却又接受不了那个小女孩是傅琦。
    后来兜兜转转,他终是放下执念,只想着帮那小女孩完成一个愿望,就带着傅瑶离开。
    可原来,竟是从一开始就认错了吗?
    傅琛察言观色:“看王爷模样,莫不是认错了人。”
    他端起茶盏,气定神闲地刮了刮茶沫,如今倒换成他不急了。
    “殷安!”萧靖钰喝了一声,“去宫里,把傅琦带过来!本王要亲自问她!”
    “是!”殷安连忙小跑着离开。
    傅琛见殷安去了,趁机提议道:“王爷,傅某可否先见一见舍妹,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萧靖钰此时正乱着,又想着那药到底不伤身子,就拒绝了他的请求,僵硬地坐在太师椅上等着。
    傅琛便也不急,到底萧靖钰在他眼前,没人会去动傅瑶。
    过了小半个时辰,殷安从外面跑回来:“主子,傅二小姐被关在皇后宫里,带不出来。属下偷偷潜入进去询问,二小姐支支吾吾,根本说不出当年中秋夜宴发生了何事。”
    萧靖钰身子往前倾了倾:“你确定?”
    殷安当即跪下:“属下以性命担保!”
    殷安对他忠心耿耿,是暗卫首领,也是他的心腹,办事牢靠,自然不会骗他。
    “……瑶儿,当年救我的竟是瑶儿!”萧靖钰喃喃道,又霍然起身,往后院跑去。
    傅琛想跟,却被殷安拦下:“傅大公子稍安勿躁,王爷既已知晓当年真相,必定不会难为姑娘,您不妨再耐心等等,容他们叙个旧。”
    傅琛没办法,只得在前厅坐下,耐心等待。?
    第33章
    ◎他说的信誓旦旦,傅瑶心中却毫无波澜。◎
    萧靖钰既惊又喜, 在黑夜中一路狂奔,跑到门前又觉得近乡情怯,迟疑许久才推开门。
    炭盆还在烧着, 房间里很温暖, 顿时就将周身寒气驱散了。
    萧靖钰悄声走进去, 却见傅瑶正侧身躺在床榻深处, 白皙细腻的背部裸露着,锦被只盖到柔韧的细腰上, 遮住了下面的风光。
    “瑶儿?”
    萧靖钰唤了她一声,而后伴随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声音缓缓靠近, 却在走到床边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萧靖钰浑身一僵, 立刻跪到床上将傅瑶拽过来,只见她发丝凌乱,满头鲜血, 手腕上还带着镣铐,被磨得血肉模糊, 胳膊上也被锁链勒的满是红痕。
    萧靖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立刻查看, 见傅瑶只是昏了过去才稍稍放心。
    “找大夫!”萧靖钰冲门外喊了一声, 立刻有婢女应承, 而后小跑着离开。
    萧靖钰手忙脚乱地翻出钥匙, 打开了傅瑶手腕上的锁扣, 将她抱进怀里。
    傅瑶此时满身狼藉, 萧靖钰左右寻找帕子, 想帮她收拾一番, 却又想起那东西还在。
    他连忙掀开被子查看, 见只是有些红肿才放心, 不由得又生出悔恨,他怎么会对傅瑶用这种东西?
    萧靖钰用手扣出来,烦躁地扔到一边,只听哐当一声,那湿润润的玉器落在地上,当即摔了个粉碎。
    傅瑶不适应身体的变化,眉头皱了皱,嘴里嘤咛一声,又被她咬住,原路转回腹中。
    萧靖钰看得无比心疼,打开多宝槅取出解药,嘴对嘴喂给她,这才替她擦拭伤口,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大夫很快就到了,却不是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而是三十上下的年轻人,算不上俊朗,可长得很少温润,不温不火的,仿佛一阵和煦的春风从面前刮过。
    萧靖钰凝眸问了一句:“你爹呢?”
    许雁秋拱手:“家父病了。”
    许老鬼原是江湖郎中,带着稚儿四处奔波,后被萧靖钰收入府中,养了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淡淡说了句:“许神医也会病啊。”
    “医者不自医罢了。”许雁秋应了一声,就上前来查看傅瑶的伤势。
    萧靖钰一直把傅瑶抱在怀里,注视着许雁秋的一举一动。
    许雁秋给傅瑶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又道:“王爷可否先将姑娘放到床上,容我仔细检查。”
    萧靖钰虽不想松手,却还是不得不将傅瑶放回床榻上,而后在一旁看着。
    许雁秋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他抬起傅瑶的右手手腕看了看,目光又自那泛着冷光的镣铐上划过,当即了然于心——这些权贵整日吃饱喝足,最爱在床笫间玩些花样,所幸秦王殿下人模狗样,玩得不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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