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闪过这四个字。
    戚白:“……好。”
    工作人员推来轮椅,戚白一言不发扶着白桑下床坐上轮椅。
    这次工作人员没有积极主动地帮白桑推轮椅,戚白推着身体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就吹走的白桑离开房间。
    心里着急的姜意不放心想跟上去,却被身边的郁钦川拉住了胳膊。
    郁钦川轻轻対他摇了摇头,低声叹道:
    “给他们母子一点独处时间吧。”
    听完这话,姜总鼻梁一酸,倏然红了眼眶,留在原地的医生和工作人员也是叹气。
    照顾了白桑几个月的护工们其实挺喜欢她的,白桑脾气温和,从不刁难她们,如今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有位年轻的小姑娘,忍不住抬手抹了抹泪。
    ……
    相比较笼罩在愁云惨淡与悲伤之中的病房,出了门的戚白和白桑之间,气氛却没大家想象中悲情。
    白桑整天待在房间里,疗养院风景再好,她住进来后大部分时间也只能隔着玻璃欣赏。
    疗养院一季一景,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白桑看什么都新鲜,指着那些开得五颜六色还带着香的花,问戚白都是些什么花。
    为了保证四季有花欣赏,能闻四季花香,疗养院种植的花卉植物多达数百种,戚白有的认识,有的之前见都没见过,还觉得许多长得大同小异。
    认识的戚白就跟白桑说,不认识的就手机拍照识图,対着百科念介绍。
    白桑指着花坛里身高拔尖的两株花対戚白道:
    “那个蓝色的好看,要是能种一大片的话,肯定更好看。”
    戚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又是不认识的。
    用自己挑剔的目光扫了那株花一眼,美术生戚白很客观的评价:“颜色浅一点更好看。”
    白桑听了就笑:“那它就这个颜色呀,要开什么花,在它是粒种子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戚白略一撇嘴:“可以嫁接移植杂交。”
    依照现在的科技手段,别说是颜色浅一点,就算想要原本开白花的树,开出朵五颜六色花也不是不可以。
    先天不行,后天补救也为时不晚。
    白桑笑得更开心了,说戚白说得対。
    姜意家的这座疗养院占地面积广,设施齐全,休闲区域都分好几个板块,为了满足有些老年人垂钓的爱好,甚至还花大价钱引了条河进来。
    六月底晚上天气也闷热,绿化做得好的地方虽然做了灭蚊处理,但仍然无法避免被蚊子咬,戚白就推着白桑到了空旷的运动操场。
    饭后在操场活动的人不少,白桑和戚白就这样坐在操场边看着人来人往。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白桑转头看戚白:
    “言言。”
    戚白这次没有因为这个稍显稚气的小名臭脸,抬眼看坐在轮椅上的白桑。
    听见戚白‘嗯’了一声后,白桑脸上的笑意加大。
    白桑望着戚白头顶的鸭舌帽,忽然抬手把它摘了下来。
    戚白束进帽子中的长发,如倾倒的墨水,泄了满肩。
    他的头发又长了一些,发尾已经到肩胛骨下面的位置。
    白桑反手把帽子戴在自己头顶,対略显诧异的戚白眨眨眼:
    “言言留长发也很好看,不用总是遮着。”
    戚白神情一顿,没说话。
    这么久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后来每次见白桑,戚白几乎都会用帽子把头发遮一下。
    见其他人就不会。
    白桑刚开始不明白缘由,直到她无意间听到有人议论,说戚白一个男人却留着一头长发,好看是好看……但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怪,说戚白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戚瑞山见戚白一次,骂一次他留长发不男不女。
    戚白只当他是放屁,我行我素,头发是越留越长。
    白桑近距离地研究了一下戚白的头发,最后语气有些羡慕地开口:
    “你的发质比我年轻时好多了。”
    戚白眼神微动,看着路灯下面容祥和、一点都不畏惧死亡的人,终是没忍住开了口:
    “如果……”
    白桑笑意盈盈地看向他:“嗯?”
    対上白桑的双眼,戚白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没事。”
    瞧见戚白这副模样,白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像是知道戚白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白桑又补充了一句,说问什么都可以。
    问当年的歇斯底里,问当年的鸡飞狗跳……
    问什么都行。
    两人心里都清楚,有些问题今晚不问出口,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见白桑情绪没受影响,戚白抿了抿唇,最后缓缓开口:
    “当初你和那傻逼离婚的时候,把我留下了。”
    为了不破坏两人之间的平静,戚白这段时间対以前的事绝口不提,白桑之前精力还行时尝试着跟他聊这件事,但戚白拒绝沟通。
    每当白桑有要跟他聊这个话题的倾向,戚白不是出声打断转移话题,就是臭着脸直接离开。
    心里存在了十几年的裂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愈合。
    就算表面愈合了,也会留下痕迹,不能完全恢复如初。
    所以就算戚白今天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白桑也会提。
    戚白声音里没有怨恨,语气也不带任何不平,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白桑脸上的笑意渐敛,她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完全不掩饰自己当年的懦弱:
    “我不敢带你走。”
    白桑不是没想过带戚白一起离开,可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如果带戚白离开,横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
    她能不能好好把戚白养大?
    戚瑞山再恶心傻逼人渣,可有句话说得很対:
    当年的白桑从结婚后就是全职太太,不说和社会脱节,至少找工作是处处受限。
    她不能为了自己,让戚白跟着她受委屈。
    戚白小升初考上了夏城最好的学校,是别人做梦挤破头都想去的好学校,要是跟着她,肯定会转校。
    那时戚白的爷爷奶奶还健在,不管戚瑞山怎么样,戚家还有人是真心疼爱戚白。
    戚瑞山大男子主义,不肯把抚养权给她,她一个家庭主妇离婚后形单影只,就算法律站在她这边,但戚瑞山也享有探视权。
    戚瑞山当时事业红火人脉广,直言戚家的种不可能流落在外,就算法律判给她也会不择手段把戚白抢回去……
    狠心留下戚白的理由很多,但不管哪一条究其根底,是白桑懦弱。
    是她自己带走戚白的决心不够坚定,不确定带走戚白是否是最正确的选择……
    以往那些痛苦昏暗的回忆,到现在回首一看,好像都不是什么事。
    不就是踹开了一个渣男么?弄得一副天塌的模样,最后把事情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白桑再次対戚白道歉:“是我胆小,是妈妈対不起你。”
    戚白摇摇头,示意白桑已经不用道歉。
    这些日子相处,戚白能感受到白桑的心意。
    他只是想要句肯定——
    白桑把他丢下,不是因为不喜欢他,不是认为他是累赘……
    ……
    后来母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白桑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戚白保证,说自己离开后,会争取早日把戚瑞山也带走。
    晚上八点,说了太多话的白桑精神不济,在戚白推她回房的路上就睡着了。
    戚白动作轻缓地把她抱上床,医生给白桑上呼吸机时,像是感受到了医疗器材的冰冷温度,白桑挣扎着从沉睡的深渊中醒来,対戚白道:
    “言言……今晚就不用守在这里了。”
    突然出现的精力又被瞬间抽走,白桑说话又恢复了有气无力的模样,简单的一句话说得十分费劲,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戚白没有答应,而是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
    “我在这里陪着你。”
    白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摇摇头,坚持让他回家休息。
    见白桑强打精神睁着眼,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闭眼睡觉的模样,戚白再出声时,声音哑得不像样,语气倔强:
    “妈,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听见这一声称呼,白桑双眼闪了闪,沧桑的双眼迅速蒙上一层雾气。
    呼吸机开始运转,白桑已经说不出话,却是対戚白摇头。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于心不忍,移开了视线。
    后面赶到的江鉴之在房间站了一会儿,见两人僵持,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上前轻轻拉了下戚白的胳膊,柔声対他道:
    “戚白,让阿姨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戚白身体僵硬,抬眼见白桑看他眼神几乎是哀求了,终是闭了闭眼,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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