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人嘶声叫:“有种就杀了我们。不然死了也要化成厉鬼,生吞你们血肉……”
    元清杭轻轻一按他脉门,一股灵力激荡冲入,柔声道:“死不了。”
    那人体会着经脉处重新运转自如的灵力,猛地一愣,又是惊疑,又是悲愤:“你、你们……”
    难道这些仙宗的医修,真的拿什么药续上了断脉,又要重新弄断,反复试验?
    元清杭轻轻一抹脸,将那精巧面具卸下:“是我,魔宗元清杭。”
    几个人呆呆望着他,忽然颤声道:“小少主?”
    这几个人都是散修,平时也不受左右护法管束,对元清杭远远见过几面,此刻忽然见到,却像是看到了希望,更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
    其中一个年轻人动了动自己的手脚,眼中更是热泪盈眶:“小少主是专门来冒险救我们吗?谢少主大恩大德!”
    元清杭笑了笑:“木仙长才是你们的恩人,若非他帮忙,我医术再好,也没办法在商渊那老贼手里把你们救下。”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挣扎着爬起来,对木青晖拱手道:“多谢神农谷恩义,将来有机会,定当好好报答。”
    元清杭同样掏出一瓶类似的膏药,分给他们:“现在你们就藏在木家最是安全。记得敷用这个在脸上,务必配合木仙长,装成重伤模样。”
    几名魔修对望一眼,咬牙恨道:“直接杀出去,拼个鱼死网破,也没什么不敢。”
    元清杭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不怕死,可死也要死得值得,更别连累了木仙长。”
    他又递出去一瓶丹药,温声道:“先好好养伤,等到需要放手血战的时候,我绝不拦着你们。”
    几个魔修全都齐齐拜倒:“但凭小少主吩咐,我等几人,从今日起,命都是少主您的。”
    从药房出来,元清杭和木青晖告了别。
    外面已经是深夜,霜降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道:“小少主还要去哪儿?这一整天殚精竭虑的,还不去早点歇着?”
    元清杭看看她:“你去休息吧,我还要去转转,不用你再跟着。”
    霜降瞪着他,气鼓鼓道:“转什么转啊,少主要去哪儿,我用脚指头都猜得到!”
    元清杭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笑道:“霜降姐姐好厉害。别人是蕙质兰心,霜降姐姐是脚趾都灵智初开。”
    霜降气极反笑:“救陈封也就罢了,宇文瀚那老儿头死活,又关我们什么事?他们只怕恨不得小少主您死呢!”
    元清杭笑嘻嘻道:“他们想我死,我就死了吗?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霜降气急:“仙宗这些混蛋,又蠢又私心莫测,小少主您小心救了他们,还被他们暗害。”
    元清杭飞身纵起,向着霜降无声摆摆手,小声叫:“害我哪有那么容易,我不害人就很好啦!”
    ……
    宇文家的居所内,一片凄凉。
    大部分家族中的人都被宇文离带去了商渊那边,留下的人寥寥无几,到了深夜,更是都昏昏睡倒。
    宇文瀚的房间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厉害的防御阵隐隐散着微光。
    那个独眼老仆守在宇文瀚床前,闭着眼睛,默默假寐。
    寂静夜色中,门前似乎有微风轻轻掠过。
    他眼皮抖了抖,忽然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一花,一个身影静静立在了宇文瀚床前。
    独眼老仆心中大骇,扭头看向门口——那防御阵是他亲手布下,放眼整个术宗,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无声无息打破,这少年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一掌挥出:“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少年身子轻飘飘一晃,闪开他攻击,扭头道:“来看看老爷子。”
    他刚刚在几个魔修面前摘了面具,这一回首,一张脸在月色下灿若明霞,眸子灵动狡黠。
    独眼老仆眼睛蓦然睁大,惊骇异常:“你……你没有死!”
    元清杭叹息道:“是啊,很失望吧?”
    老仆那只独眼中精光四射:“你不怕我这就喊人吗?”
    元清杭奇怪地道:“你总不会觉得,我深夜来就是找被人围杀?”
    独眼老仆身子无声移动,手中暗暗攥住了一张符篆:“想来确认我们宗主死没死?”
    元清杭淡淡瞥了一眼他的手:“我劝你别想暗算我,没用的。”
    他又看了看憔悴无比的宇文瀚:“百草堂堂主已经死了,木家现在自顾不暇。剩下的医修小门派也怕商渊迁怒,所以老爷子的伤势,根本没得到像样的诊治吧?”仟韆仦哾
    独眼老仆脸上肌肉微微颤抖,平静道:“所以你是来看宇文家的笑话?”
    元清杭摇了摇头,身子忽然一晃,瞬移到了宇文瀚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脉门。
    独眼老仆惊怒异常,怒吼一声,就想扑过来:“你放开我们宗主!”
    元清杭反手一挡,白玉黑金扇赫然张开,拦住了他:“老人家,醒醒吧。趁你刚刚打盹,我有一百种法子把你干掉。”
    一股澎湃的灵压从他的扇子上迸射散开,带着一股神秘的远古气息,那老仆竟然被逼得身子一紧,再也动弹不得。
    元清杭手掌急拍,按在了宇文瀚心口上:“你看,若我想害他,他也立刻会死得很难看。”
    独眼老仆又惊又怕,眼看着宇文瀚被他制住,不敢再动弹,颤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元清杭单手按着宇文瀚,另一只手掏出一丸药,毫不客气塞进了宇文瀚嘴里,笑道:“你猜猜看?”
    随着嘴里玩笑,他手下不停,手中银针赫然亮出,在宇文瀚心口猛然扎下。
    独眼老仆再疑心,此刻也看了端倪出来,身子一僵,顿在了原地。
    元清杭不再看他,转过身,将背部毫无防备地亮给他,自己专心致志地开始施针诊疗。
    好半天过去,宇文瀚惨白的脸色终于也好了点,眼睫轻轻颤动,慢慢睁开眼来。
    他睁着昏沉的眼睛,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忽然眼中隐隐泛起了点点泪花。
    “牧云……牧云是你吗?”
    元清杭一怔:“啊?”
    宇文瀚昏昏沉沉,一把抓住他皓白手腕:“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看爹,就连入梦都很少。”
    他语声凄厉:“你还在恨我不允你的婚事,令得你有家难归,最后惨死在外吗?”
    元清杭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几乎被掐出印子来,忙和声道:“宇文前辈,我不是令郎。”
    宇文瀚却不松手,目光渐渐悲哀难耐:“爹爹早就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意先开口叫你回来。你这个不孝子……就不知道再来求求我吗?”
    独眼老仆踏上一步,低声道:“宗主,您认错人了。您好好看清楚,这是不相干的外人啊。”
    宇文瀚身子微微一颤,浑浊的眼神终于清明了点儿。
    他怔怔望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少年,竭力将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和记忆中区分开来。
    好半天,他慢慢松开了手:“是你啊……你没死,可太好啦。”
    不知怎么,看着他失望又悲伤的眼,元清杭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他在床头放下一瓶药,柔声道:“前辈脏腑移位,我刚刚帮您归了位,接下来,记得千万用这个药巩固数天。”
    宇文瀚心脉被商渊一掌震坏,幸好他修为深厚,最后一刻用了秘术自保,尚且不至于当场殒命。
    只是这伤势诊治极难,若不是他今晚赶来,只凭寻常医修的手段,一定会留下极大隐患,宇文瀚一身修为恐怕要折损大半。
    宇文瀚闭了闭眼睛,痛苦地低声道:“我们宇文家可是对外坚称,是你陷害离儿,希望置你于死地的。”
    元清杭站起身,微微笑了笑:“可我还是活着,可见这世间自有公道。”
    他口气轻松,却隐约傲然。向宇文瀚一躬身,转头而去。
    刚走到门边,身后宇文瀚却忽然嘶声道:“你不恨我们宇文家就已经很好……为什么还要专门来救我?”
    元清杭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想了想,道:“我自幼没有长辈在身边陪伴,看到别人爷孙其乐融融,总是羡慕得厉害。就当和老爷子您投缘,随手行个善吧。”
    第136章 人质
    翌日。
    元清杭扮成了海青门下小弟子的模样,也留宿在海清派门中。
    一大清早,他刚和常媛儿父女一起用了早饭,只听得门外一阵喧哗。
    常掌门和元清杭对视一眼,忧心忡忡地赶紧起身。
    元清杭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迎到了前厅。
    一行人身着锦袍,为首的青年凤目修眉,站在那里。
    见海清派众人出来,他微一拱手,语声和气:“常掌门好,商宗主有命,各家门派均需有两人前往千重山后山的闭关室,修炼苍龙诀,不知贵派人选可定了?”
    常掌门脸色难看,勉强笑道:“本门只有一个小弟子愿意前往,不知道能不能先只去一人?”
    元清杭立刻踏上一步,露出欢欣雀跃的神色:“我我!我昨天就说了,我愿意去。”
    宇文离锐利眸子悠悠在他脸上一转,又看向常掌门:“抱歉,商宗主已经传了令,务必按照这个数目交人。还请常掌门不要为难晚辈。”
    常媛儿在父亲身后,气得柳眉倒竖:“宇文公子,你们堂堂北术宗,现在是归苍穹派管了吗?”
    宇文离和气地看着她:“听商宗主调遣而已。”
    常媛儿嗤笑一声:“假如哪家不交人,你想怎样?”
    宇文离向身后微微一摆手。
    他身后的宇文家弟子立刻无声散开,在门边隐约布成了一个攻击阵法,宇文离站在正中位置,脸色平静:“商宗主吩咐了,昨天站在右边求去的,尤其不准违抗命令。”
    常掌门脸色发青:“违抗了又怎样?”
    宇文离手臂一抬,腰侧那柄宝剑“仓啷”出鞘,华光四射。
    他修长手指握住剑柄,淡淡道:“谁家不从,便强行带走。若有反抗,则诛杀不论。”
    随着他话音,那柄宝剑忽然发出一声厉啸,隐约血光凛然。
    元清杭的眸子,悄悄一缩。
    宇文离这把剑,他可熟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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