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老二媳妇虽说是她亲自挑的,可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只是觉得有些像自己罢了。老二想要换个婆娘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不过……姜老夫人看向一旁的小柳绿,长的还不错,虽说没有生成老大那个短命鬼媳妇那样的狐狸精样,却也还成。让她不满意的是这个小柳绿原来是风月场里的人,哪个正经人家能把这位娶进门来?只是眼下她怀了金贵血脉,这到底是姜家的种,可不能让老二媳妇给弄掉了。
    这般想着,姜老夫人咳了一声,开口道,“一家人有什么事关起门来说,眼下还是对付那赔钱货的事要紧。”
    小柳绿捏着帕子在姜二夫人吃人的目光中坐了下来:虽说这姜家的事她也没太在意,可这姜老夫人说的话还真有意思。
    一家人有什么事关起门来说?说的好似那位姜四小姐不是姜家人一样。要知道东平伯姜家全仰仗人家爹,靠人家爹吃饭,现在关起门来要对付她的却还是他们,还真有意思!
    不过,这同她有什么关系?她得赶紧趁着这时候捞一笔走人!来之前她可是同毛大夫说好要五五分账的。
    她自诩不是什么好人,捞人钱财也不会有什么心里头不安的时候。这姜家一众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倒让她更是心安理得。反正姜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骗起来不会愧疚。
    姜韶颜的四人绣桌边挤五个人到底有些挤得慌,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姜二老爷紧紧护着小柳绿和小柳绿肚子里的金贵血脉,仔细一旁的姜二夫人下黑手。
    挤挤攘攘间,得了姜老夫人示意的姜三老爷开口了:“那死丫头东西都没带走定是要回来的,所以眼下我等是捞一笔卖了死丫头的东西,然后赶紧回长安还是留下来,干脆鸠占鹊巢……”
    “三弟怎么说话的?”姜三老爷随口说出的话让一旁的姜二老爷听的很是不快,“什么叫鸠占鹊巢?这话说的你我好似坏人一般。这姜家别苑本来就该是我们的,是大哥糊涂给了那死丫头。”
    真会挑刺!姜三老爷随口“嗯”了一声,心里头又给姜二老爷记了一笔,接着说道,“正事要紧!总之,大家看是留下来跟死丫头斗还是回长安。”话说到这里,稍稍一顿,姜三老爷便紧接着开口了,“我的意思是先带着东西回长安的好,这里是宝陵,我这几天在宝陵街头找了个大师算了算,宝陵这地方地处江南,水多的很,同我们有些相冲,这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反而是死丫头是胖头鱼转世,人在宝陵,如鱼得水。若是去了长安就不一样了,天子龙气环绕,那是我等龙王亲戚的主场,死丫头那胖头鱼去了龙气环绕的长安,蹦跶不起来的。”
    这一席话饶是自诩在花月楼里也算见多识广,见惯了各种各样嫖客的小柳绿也听的呆住了:感情这姜三老爷是把自己当成龙王亲戚,天子身边人了,同样姓姜的东平伯的亲闺女却成了胖头鱼。原本还以为姜三老爷只是屁股被打了,肿的有些屁股大,眼下才发现他脸更大。
    总之姜三老爷说了一通,就是宝陵这地方邪门的很,不利他,哦不,是大家,还是先回长安躲一躲再说。
    这是捞一笔赶紧走人的意思了。
    只是这话一出,除了姜老夫人眯着眼不表态之外,姜二老爷和姜二夫人却齐齐反对了起来。
    “不成,辉儿还在牢里!”姜二夫人激动道,“那是县衙大牢,再怎么瞧不起这芝麻大小的官总也是个县令,不能强闯进去将辉儿带走,要不然就是劫狱,那是不得了的事!”
    总不能为了闯宝陵县衙大牢到最后一家人反而进了大理寺大牢吧!这可亏大了。
    他们要走,肯定是要带辉儿一起走的,不然大家都走了,留辉儿一个在宝陵的话,那死丫头指不定哪天闲得无聊开始整辉儿了,不成不成,这绝对不成!
    一向同姜二夫人不对付的小柳绿难得同姜二夫人意见一致:她可只是想捞一笔就走的,真要跟着姜二老爷去了长安,人生地不熟的,那可太不方便行事了。
    是以只这般一想,小柳绿便捂着肚子,对姜二老爷道:“二老爷,这舟车劳顿的,肚子里的孩儿怕是受不住的。”
    姜二老爷原本还在犹豫,此时一听,当即跟着姜二夫人道:“不成不成,不要走,还是留在宝陵的好!”
    天大地大小柳绿肚子里的金贵血脉最大,这个可不兴瞎折腾。
    两个儿子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姜老夫人有些犹豫,姜二老爷见状,当即咬牙再次加了一把火,道:“娘,你就甘心就这般避着那死丫头?就算听了三弟的,”姜二老爷说着不屑的瞥了眼姜三老爷,顿了顿,接着说道,“回了长安,以大哥疼死丫头的劲儿,定是也要把她弄回长安来的,总是要对上她的,当缩头乌龟难道能当一辈子不成?”
    听到“缩头乌龟”四个字,姜老夫人的脸当即黑了,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呸,做梦呢她!”
    笑话,她吃过的盐可比死丫头吃过的饭都多,难道还会怕了她不成?
    “走什么走?”姜老夫人伸手拍了拍身边老棉袄的肩膀以作安抚,“老三,咱们不走,不把那死丫头收拾了,我就不做她这个祖母了。”
    头一回在同好“兄弟”的较劲中败下阵来的姜三老爷脸色有些难看: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的,没想到却还有被姜宇这好“兄弟”压到头上来的一天!
    看了眼自家二哥怀里那个捂着肚子的小柳绿,姜三老爷发出了一声冷笑,不知道是不是屁股的余痛令他心头有些隐隐不安。
    捞一笔就走其实是最好的,要知道回了京城,那死丫头若是得了宝陵城的庇佑,将他们整了,他们还能折腾好大哥姜兆去。
    眼下姜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长安城,手哪够的到他?
    “阿嚏!”自衙门回府的姜兆打了个喷嚏,手里提着一罐茶叶,精气神很是不错。
    近些时日,他在衙门做了不少事,颇受上峰赏识赞赏,甚至上峰还将自己前段时日得到的陛下御赐的贡品茶叶分了他一罐。
    虽然这段时日早出晚归的辛苦了些,可受上峰赞赏,到了年底政绩考核得了嘉奖,想来明年的俸禄也能涨上一涨,给阿颜买些喜欢的东西。
    这般想着,一脚踏进姜府的姜兆脚下却突然顿住了,抬头对上安安静静的府邸看了片刻之后,他偏头瞥向身边的老管事,道:“近些时日,老夫人他们没有闹……呃,没有什么事吧!”
    近些时日虽然繁忙,可他总觉得好似缺了些什么,直到此时,对着安静的没有什么大动静的府邸才赫然发现缺了什么。
    娘和三弟他们居然已经有那么久没有来闹他,问他要东西撒泼了,这……还当真挺奇怪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重演
    娘和三弟他们不折腾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这么多年了,半辈子都是如此了,不太可能会突然改了吧!姜兆有些疑惑。
    姜家管事闻言脸色顿时一僵:就算知道这段时日伯爷事务繁忙,可到底还是会有记起来的时候了。
    对上姜兆的询问,姜家管事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帖子递给姜兆。
    那是安国公府老夫人发给京城各家老夫人的帖子,却不似往常季老夫人发出的帖子那般抢手,而是大半长安城权贵家的老夫人几乎人人都有。
    这也是东平伯府以往能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帖子中的一份。
    季老夫人每年入冬这个时候总会去长安城外的寒山寺礼佛祈福,同时也会给京城权贵家的老夫人都发了帖子,有功夫的或者同样礼佛祈福的就会过去。不过比起季老夫人别的帖子那般一帖难求,这帖子接了真正去的人却并不多。
    毕竟这帖子说是礼佛祈福就是真的礼佛祈福,吃斋念佛整整好几个月,曾经有老夫人想借着礼佛祈福的念头为自家家里小辈搭线,却被季老夫人训斥了一顿。之后别说礼佛祈福了,别的季家帖子也没了那位老夫人的份。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便是这样的。
    既然是真的礼佛祈福,愿意去的自然不多,往日里日日大鱼大肉,天天要吃香的喝辣的姜老夫人当然不是什么诚心人,这帖子从来是接了不理会的。
    今年……姜老夫人却破天荒的接了帖子去礼佛了?
    姜兆实在不敢不相信,他拧了下眉心,狐疑的看向姜家老管事,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娘真去礼佛了?”
    不是他说,他这个娘要能静下心来礼佛那才是一件怪事呢!再者,真是不管怎么看,姜老夫人都不像是那等肯虔心礼佛的人啊!
    被询问的姜家老管事心中苦笑:不说伯爷不信老夫人会去礼佛,他也不信。
    更何况老夫人同三老爷离开时还“特意”抓了他的孙子当了护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只道他们说是去礼佛了,就是去礼佛了。
    想到被抓走被迫当了护卫的孙子,姜家老管事自然不敢多问。
    可有些事即便不问,也能感觉的到:譬如厨房里老夫人最喜欢的那个烧的菜最对她胃口的厨子一同去“礼佛”了,又譬如宝陵姜家别苑的白管事这些天来信委实来的勤快。
    即便是不知道,大抵也能猜得到老夫人和三老爷他们去宝陵了。
    就老夫人和三老爷他们那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怕是在他们眼里,除了长安城之外,其他外乡人都是乡下人,宝陵这等江南小城自然也是乡下地方了。这等乡下地方,能叫他二位“屈尊降贵”的过去多半是同四小姐有关了。
    这二位怕是过去找四小姐的麻烦了。
    只是这些只是他的猜测,老夫人和三老爷离开时可是抓了他的孙子,恶狠狠的告诉他是去“礼佛”了,他也只能……
    姜家老管事对上满脸疑惑的姜兆,苦笑着回道:“老夫人他们自己说去礼佛的。”
    对,是老夫人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去礼佛就不一定了。
    可惜的是,姜兆到底忙于外事,对内宅之事所知不多,没听出话里的意思。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娘若当真能想通自然再好不过了。”
    到了年关,衙门委实事务委实繁忙,姜兆暂且将姜老夫人的事放到了一边,问老管事:“阿颜近些时日可来信了?”
    听姜兆提到这个,姜家老管事才松了口气,道:“还不曾,不过算算日子,四小姐也快来信了。”
    姜老夫人是不是真去礼佛这种事不若就由四小姐告诉伯爷好了。他到底只是个做下人的,有些事做不得。
    姜兆闻言点了点头,提到爱女,面上也多出了几分笑容,摩挲着手里的茶叶道:“听说阿颜去了宝陵对吃食上讲究的很,这茶待到年关一并给阿颜送去好了。”
    虽只是个送茶的小事,却也能看得出伯爷对四小姐的疼爱。还盼老夫人看在伯爷面子上莫要对四小姐做出什么事来。要不然,伯爷当真发了狠,便是老夫人是他娘,这件事怕是都没这般容易善了的。
    “阿嚏!”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的姜三老爷揉了揉鼻子,继续挤在绣桌旁听着老娘开口准备亲自动手收拾一下死胖丫头,好叫死胖丫头明白,到底谁才是姜家最说得上话的女人。
    虽然意见被老娘“否决”了,可姜三老爷作为贴心老棉袄,还只能在一旁坐着听着。
    这死丫头的绣桌也太小了,挤五个人真是怪难受的!姜三老爷胳膊肘推了推一旁的姜二老爷。
    被推了一把的姜二老爷没好气的瞪了眼姜三老爷:老三推什么推?五个人就他一个人占的位子最大,被打了屁股肿的大,占的位子大了不起啊!
    只是虽心中不满,在老娘面前却不好表现的太过,姜二老爷不得已往一旁挪了挪,把小柳绿往怀里带了带,缩了缩身子。
    这举动看的姜二夫人火冒三丈:姜宇这个狗东西,当着她的面同这个狐狸精做什么呢?心中愤怒,姜二夫人也往姜二老爷身边挤了过去。
    姜老夫人才开了个口还来不及说正事,便见下头四个挤来挤去的当即冷哼了一声,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绣桌上:“你们……”
    话未说完,便听“嘭”地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踹开,方知慧带着护卫冲了进来,一见这五个人挤在四人绣桌旁的举动当即气笑了:“你们在干什么呢?这是准备合起来对付我家姜四不成?”
    瞧瞧那绣桌都快叫他们压塌了!
    说罢方知慧伸手指向外头的院子冷笑了起来:“这院子搅和成这样是你们干的?”
    在方知慧冲进来的瞬间姜老夫人便变了脸色,待要喊人,眼角的余光却撇到了方知慧带进来的护卫。
    乌泱泱的一大片,而且瞧着个个人高马大的,姜老夫人心中一个哆嗦:想到自己带来的护卫,除了正儿八经她和老三院子里的几个之外,其余的都是临时拉来凑数的,譬如门房大爷的小儿子,管事的大孙子等等,这些人顶个屁的用。
    哦不,也不能这么说,拦一拦她那个木讷长子还是有用的。
    眼下对上这方家的,姜老夫人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打不过的了。
    这宝陵城首富方家在整个江南道商场上也有几分名头,几个女人跟个男人似的,一个比一个不服管教不听话。话说回来,这死胖丫头到了宝陵转了性子指不定还是跟这方家的学的。
    这等地方地头蛇钱财多的是,日常也把护卫养的白白胖胖的,打起人怕是一把好手,真要动手只有挨打的份。
    姜老夫人看着气势汹汹走进来一副找茬样的方知慧很是识眼色的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瞥了眼身旁的姜三老爷,神情警惕。
    母子连心,姜三老爷见状立时道:“娘,死丫头应当不在宝陵。”
    要是在的话,这什么方家小姐也不会出面了。
    方知慧听了当即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姜四在不在无所谓。”
    就姜家这几个,她动动手指就解决了。
    同带了这么多人的方家小姐硬碰硬?开什么玩笑?姜老夫人起身,冷着脸看向方知慧:“方家小姐是吧?这里是姜家,可不是你们方家,方小姐带着人上门是来找茬的不成?”
    居然倒打一耙?脸皮真够厚的!方知慧不耐烦同她多废话,抬手指向院中,扬声质问:“院子里弄成这样是不是你们弄的?你们趁姜四不在,跑她院子里来闹事……”
    “我们是要重修院子。”眯眼打量了一番方知慧,姜三老爷半点没有前几日被打棍子时的乖觉老实,转着眼珠说道,“既要重修院子,那院子里的东西推了重修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方知慧听的顿时拧起了眉,没有想到这位前几日被打的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姜三老爷这么难缠,一时也有些发懵,却还是本能的开口道,“我没有听姜四说过要重修院子……”
    “这是姜家的内事,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一次打断她的是姜老夫人,姜老夫人眯眼打量着面前的方知慧,这穷乡僻壤的首富家里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嘛!
    看着眉头紧皱的方知慧,姜老夫人冷笑着出声了:“你姓姜吗?”
    她当然不姓姜,不过即便不用特意知会姜四,也知道姜四不会让面前这几个混账东西胡乱毁了院子。
    “我们姓姜,这是姜家的内事,轮不到方小姐来插手。”姜三老爷摩挲了一下下巴,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这同死胖丫头交好的方二小姐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尔尔。
    不过也正常,似这种内宅事,这位日常抛头露面在外头跟个男人一样乱跑的方二小姐懂个什么?他那好大哥姜兆不也拿他们和娘没办法吗?
    一句姜家内事足以喝退这位方二小姐了。
    方知慧当然不是什么一句话就能被说退的人:“我认识姜四这么久了,她临走前让我看好姜家别苑……”
    “你认识我们四丫头这么久是多久?有我们认识她十几年多吗?”姜三老爷不以为然的同姜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她在京城就是这样,想法一天一变,有时候半天一变,没个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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