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周闻言没有说话,心中却道:这种事哪个男的肯大方的?
    不过一听江先生不在,方知慧倒也歇了去茶馆的心思,想了想道:“路上经过小食铺的时候买些小食什么的回去吃吧!”
    吃完饭也好查查账什么,没有姜四和茶馆江先生在的宝陵城怪没意思的,还是挣银子来的要紧。
    烟花周点头“嗯”了一声,想起拿银子贿赂香梨来的小食铺名单道:“可以先去就近一家梨膏糖铺子里买些梨膏糖,再……”
    话还未说完,一阵嘈杂声突然自远极近而来,正在说话的两人本能的停了下来,抬头看了过去。
    正见前头不远处宝陵城县衙的几个官差正带着一个打扮风流长的也颇为俊朗的权贵子弟往这边而来。
    往年一年到头的工夫也不定出来两回的宝陵县衙官差这些天已经跑出来好几回了,以至于宝陵百姓有些不适应的同时又有些诧异。
    “这个人做什么事了?”
    “是姜家什么人?”
    “不是听说那姜家一家子全关起来了吗?”
    “这难道也是姜家的?长的倒不像那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啊!”
    “是啊,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
    听着身旁百姓的议论,被抓来的段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宝陵城的百姓眼下是一看到官差便想到姜家了吗?他同姜家有个哪门子的关系?
    不过长的人模人样……鉴于这群百姓也不可能同季崇言那个堂弟季崇欢那样“出口成章”,便勉强当做是夸赞吧!
    这一行人委实有些意思,抓人的官差统共五六个,被抓的段斐连他的小厮加起来就抵得上官差的人数了,更不提身后跟着的那二十多个护卫了。
    被抓的比抓人的还多,几个官差抓一群犯人?方知慧看的目瞪口呆,看段斐被几个宝陵县衙的官差抓在里头还不忘同人解释:“我没做什么坏事!”
    这话于这些天看了好几场衙门里的案子官司的宝陵百姓而言可没什么用,毕竟看的多了,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
    “没做什么坏事官差为什么要抓你?”
    “你没做坏事被抓为什么不喊冤?”
    “你这穿金戴银又带着这么多护卫一看就是欺负人的人,估摸着同姜家那几个坏人一样欺负人了呢!”
    姜家,又是姜家!段斐听的额头青筋暴起,他同姜家有个什么关系?顶多也就借个住而已。这姜家一家老小可都进去了,连唯一没进去的姜四小姐都出门了,姜家上下眼下一个都不在宝陵,跟他可没关系。
    至于为什么要抓他……
    “不过是个误会!”段斐解释道,“误会……”
    被这么多百姓用这般“笃定”的眼神围观,饶是段斐也有些吃不消。
    什么误会能让衙门把人抓走啊!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谁知道有没有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呢!百姓议论纷纷。
    段斐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说,同这些百姓解释了就能放了自己吗?
    好像也不能!犹豫推搡间,段斐根本没注意到道路两旁人群里围观他的方知慧和烟花周。
    看着段斐被官差推搡着走远了,方知慧才回过神来,啧了啧嘴,道:“不是,他怎么……”
    “被抓进大牢了。”烟花周接过了她的话,看着段斐离去的背影,语气沉重:“第四个了!”
    先前他就告诫过段斐别轻易入住姜家别苑的西苑的。
    姜辉住了,进去了;姜二老爷住了,也进去了。既然男子都进去了,那换个女子好了,于是女子姜二夫人住了,被姜二老爷也跟着咬进去了。眼下看来即便是贵为东川王世子依旧逃不过那个进大牢的命运。
    这姜家别苑的西苑果然住不得。一般人压不住,逃不掉的。
    姜韶颜是在从晏城去往姑苏的途中收到的白管事的飞鸽传书。
    怎么说也是家里暂住的客人,被抓了总要同四小姐说一声的。
    正在剥桂花糖栗子的香梨闻言也忍不住惊愕:“他怎么进去了?这同咱们没关系吧!”
    这段世子虽说以万岛湖借船为由暂住了,不过小姐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西苑空着便也随他去了。可哪知晓他们不过是跑个晏城的工夫,段斐居然被抓了。
    “当然同我们没关系!”姜韶颜收了纸条,抓了把小米喂了喂鸽子,道,“他虽是地位尴尬,却也是不折不扣的王爷世子,能动段斐的这江南道统共也没几个人,应当没事的。”
    况且把段斐抓了直接送宝陵县衙大牢关起来的举动也委实太熟悉了,想到先前魏家被送去南边地下挖煤的举动,有动段斐的能力,还有心思这么干的是谁显而易见了。
    更何况她先前去晏城时看到过段斐从晏城衙门里出来,想来是同季崇言他们交情不浅,如此就更不用担心了,季崇言心里有数,顶多也不过是段斐得罪了季崇言,给个教训罢了。
    至于段斐干了什么被季崇言抓到了把柄,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事,想到万岛湖游船上那一船的莺莺燕燕,姜韶颜心忖这段世子惹得小麻烦多半同这等事有关。
    “这段氏真是……”对着那封季崇言送来的书信,几个江南道都府的官员依次传阅了一遍,有人忍不住嗤笑:“原先瞧着东川王父子还好……”
    “好什么好?这东川王自己不就是个风流的?儿子随父,一个德性也不奇怪啊!”有官员说着不以为然,“洛阳首富王家的小女儿生的美貌,自幼也是个被家里宠大的主,便养的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了。那王家小姐居然带了几个仆人离家出走寻这位风流世子私奔也是异想天开。”
    “据说是洛阳中秋灯会上见了段世子,同段世子游了游灯会,猜了迷,回去之后便吵着要嫁东川王世子了。”一个接话的官员轻哂,摇了摇头,嗤笑道,“到底是宠过头了,便是洛阳地方上的首富,到底也只是一介行商,东川王父子却是前朝皇族,今朝异姓王,怎么般配?”
    士农工商,东川王世子更在一般士之上,所以说那王家小姐也是天真不懂事。
    当然,她不懂,家里人却是懂的。待打听清楚了段斐的身份可吓了一大跳,连忙劝王家小姐打消这主意。
    况且不说身份,东川王世子风流名声在外,这灯会猜个谜或许在那位东川王世子眼中只是寻常玩乐,根本没放在心上。自家的丫头却要跑去嫁给他,定会惹怒了东川王。是以王家几个长辈几乎是轮着同王家小姐讲了一番大道理。
    哪知晓被宠惯了的王家小姐根本不听什么道理,竟偷偷带了几个仆人离家出走出来寻段斐了。
    “若是寻到了倒也罢了,段世子是想纳妾也好,是不想招惹,把人送回去也罢,那都是王家自己的事。”一个神情严肃的江南道都府官员接过了话,看着书信摇了摇头,“麻烦的是王家小姐失踪了。”
    虽然自家丫头离家出走没有看管好是王家长辈的不是,可自小捧在手心里的丫头若是出了什么事,王家上下自是急的不行。
    “这件事说起来同段世子也没什么关系,他更是不知道什么王家小姐离家出走的事。”另一个官员说道,“其实本来也不该抓段世子的。”
    “可问题在于跟随王家小姐离家出走的几个仆人尸体被发现在了洛阳城外不远处,王家小姐却不见了。”那个神情严肃的江南道官员说道,“更麻烦的是其中一个仆人被找到时还有气,虽被割了舌头,可手指能动,也认得字,临死前写了东西。”
    “留下的字是一横一竖,王家觉得这人想写的就是‘世子’的世,是以急的去衙门报官了。”
    “洛阳府尹没有接手,只觉得荒唐,而且证据不足。”那官员说道,“这话倒也不是推脱,而是确有几分道理。”
    且不说一横一竖代表的字多了去了,便是当真是“世子”,这大周的世子也有不少啊!自然不能指到东川王世子头上。
    更何况既然知晓东川王世子的身份,洛阳府尹认为要留也该是留那个“段”字或者那个东川王的“东”字,留个“世”字委实太过牵强。
    再说事发那时候,段斐早去往江南道了,带着他那一船的莺莺燕燕玩的高兴,哪有功夫特意来管一个王家小姐?
    “洛阳府尹道东川王世子一贯是个风流的,猜个谜而已,哪还记得什么王家小姐?让王家不要胡闹,有了证据再来告官!”说话的江南道都府官员说到这里,看向众人,“我还当真不觉得是在推脱,我若是段世子这么个人,猜完迷就走了,哪有功夫去记个一同猜谜的姑娘?”
    王家状告之说实在太过牵强,便是告到大理寺,这证据也实在是太过不足了。
    “可问题在于王家不知走了什么关系,竟递了信给来江南道追查夜明珠案的季世子和林少卿,”那官员说到这里,不忘多说一句,“还递错了人,把信递给了季世子。”
    当然,从眼下的结果上来看也无妨,左右季世子和林少卿是一块儿的,递给季世子等同是递给了林少卿,眼下季世子过来打招呼了。
    眼下,这个王家状告的嫌犯就暂且被关起来了。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话不好,不过这个自小被家里宠大的王家小姐怕是际遇不大好了,”有官员琢磨了一下道,“仆人尽数被杀,自己被人带走,人又生的美貌,不管那些人是为了什么目的,为财也好,为色也罢,王家小姐眼下都糟糕的很。”
    自幼锦衣玉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难道这种情况下还逃得了不成?不过是任人鱼肉而已。
    “这林少卿玉面判官太有名也不好,”江南道都府打从大周建朝开始事情便不算多,日常也有不少摸鱼的时候,有个日常摸鱼看话本子的官员打了个哈欠,摇头道,“什么人都想着请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递条子。”
    他手头是一本坊间流行的查案话本子,有时候打发打发时间便也看看这样的话本子。里头的青天大老爷被人递条子可多了去了。能者多劳啊!
    “那说起来还是段世子可怜,好好的富贵闲人莫名的成了大牢犯人。”那官员接话着,唏嘘了一声,“真真可怜。”
    不过这案子应当同他们无关才是,毕竟人是在洛阳城外失踪的,这一点归河南道管,段世子这个嫌犯只要不如王家人那样急的昏了头,便也看的明白此事多半与段世子无关。还不如查查他王家有什么得罪过的大仇人才是。
    当然,这些都同他们不相干,继续摸鱼便是了。他们江南道这里一向是安稳没什么事的。
    “阿嚏!”
    掀开车帘,视线透过淅淅沥沥的小雨,隐隐已经看到姑苏城的城门了,香梨打了个喷嚏,拉下了车帘。
    外头风还挺大的,雨也下的密。香梨将剥好的一盘桂花糖栗子推到姜韶颜面前,道:“小姐,吃栗子。”
    女孩子“嗯”了一声,接过香梨递来的栗子对前头的小午道:“一会儿直接去钱三那里便是了。”
    钱三在姑苏是有个小宅子的,虽然小,却也方便暂时落个脚什么的。
    虽说江南烟雨别有一番风情,可对于钱三和春妈妈这等打小长在江南道的人来说,虽然好看,却也不会如那等没见过的那般稀奇了。
    姜韶颜等人过来的时候,两人正对坐着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
    钱三一只脚翘在凳子上翻着桌上的话本子,嗑着瓜子看的正是入迷,对面的春妈妈脸色难看的对着铜镜沾了膏药给自己上药。
    没成想姜韶颜提前好几日回来了,两人皆是一愣,而后便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声。
    姜四小姐总算来了,再对着对面那个,怕是自己又要忍不住动手了。
    才一进门姜韶颜便看到了春妈妈额头上的伤,女孩子只看了一眼,目光便是一沉,开口道:“杨家的人动的手?”
    这话实在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春妈妈还不待有别的反应便本能的点了点头,道:“我若没猜错的话多半是他们干的了!”
    说完这话之后,她自己却是愣了一愣,待到反应过来,不由狐疑的看向姜韶颜,道:“姜四小姐,你怎么知道这是杨家人动的手,不是这瘌痢头和我打架弄的伤?”
    她同这瘌痢头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状态了,即便有姜四小姐临行前的叮嘱“不要闹事”“和睦相处”什么的,可还是动过几次手的,只不过没有闹到受伤流血的地步而已。
    对春妈妈的疑问,嗑着瓜子的钱三一边热情的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姜韶颜面前,一边道:“姜四小姐擅医术,自然是一眼便瞧出你额头上这伤不是打架打出来的了。还有,我同姜四小姐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是什么人难道姜四小姐还会不知道?自然是放心的。”
    多少年的交情?呵!春妈妈冷笑:“你同姜四小姐认识还不到一年呢,少瞎攀关系了!”
    不过擅医术这倒是事实,至于这伤的来历自然是要同姜四小姐交待一番的。
    “你走后第二日,我出门买早食经过巷口,冷不防冲出来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大白天蒙着面,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要做坏事啊!我见了自然把腿就跑,那两人提着刀就冲了上来,给我就来了一下,还好我躲得快,没伤到要害。那地方又是巷子口人来人往,见我喊叫那两人当即转身便跑了。”春妈妈简单说了一番经过。
    同样大白天蒙面的黑衣人……想到那两个去刺杀烟花周的,姜韶颜默了默,道:“倒是同一拨人所为。”
    什么同一拨人什么的?春妈妈听的不是很明白,却也不在意:反正多半就是大丽干的了,以她这小心眼的程度,知晓她私下去接触杨老夫人定然跑过来收拾她了。
    “之后我便照着姜四小姐你的吩咐,赶紧顶着一头伤跑去衙门击鼓喊冤状告杨二夫人伤人,”春妈妈说到这里,不由面露得意之色,“过了明路,大家都盯着,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大丽第一个逃不开干系。果然那之后大丽就没再敢派人来收拾我了。”
    当然,这麻烦也只是暂时解除而已,总这样时不时的来一下也挺烦人的,所以要彻底解决麻烦还是要彻底干倒大丽才成。
    女孩子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春妈妈额头上的伤,伤口已经结痂了,卡伤口应该不深,而且看这样子也没有在刀面上撒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粉。
    大丽那样的人手下居然有这么“老实”的刺客的么?想到烟花周那削平了的脑袋,姜韶颜摇了摇头,忍不住轻哂了一声。
    见女孩子没有多说,只是轻哂,春妈妈也未再提自己伤口的事,今儿又下了雨,也不是同秀儿约好见面的日子,没什么事便找个缘头闲聊闲聊好了。
    “姜四小姐来的挺快的,是宝陵那里的事情进展顺利吗?”春妈妈随口问道。
    女孩子点头“嗯”了一声,看向一旁偷笑的钱三,挑了下眉:“怎么?听说宝陵的事了?”
    钱三闻言连忙点头一本正经道:“姜四小姐大义灭亲,在下佩服。”
    什么大义灭亲的?春妈妈有些茫然。
    钱三忍了几天的关子终于不再卖了,把姜韶颜一回宝陵就把姜家众人“解决”了的事说了一遍。
    春妈妈:“……”倒是个果断的,没一点犹豫直接把几个麻烦直接打包全送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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