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的将瓜分成了三份,拿起一片瓜拿帕子包着咬了一口,春妈妈哼道:“吃瓜了!”
    小雪白和小柳绿闻言当即转身从小几上拿走了瓜,春妈妈看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拿的如此干脆利索!小雪白就算了,一贯是这般任性不着调的。可小柳绿那个丫头,以前惯会经营,不管从客人那里得了什么好处都知晓要“孝敬”她的,可这一路上,莫说孝敬了,便连吃东西都要据理力争,连半点便宜都不叫她占。
    真真是……有了姜四小姐撑腰,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么?
    春妈妈心里发酸,口中的瓜却愈发的甜了。
    “真好吃!”不等她感慨,那厢拿着片瓜的小雪白就感慨出声了,“以往我还没那么早吃到瓜呢!且还要吐籽儿,若是入了夏,能日日吃到这般不吐籽儿的瓜就好了!”
    春妈妈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戳破了她的“幻想”:“别瞎想了,这瓜可是陛下特意送来给季世子的,能路上分得一块已然不错了,我们这等寻常人吃瓜还是老老实实的吐籽儿的好!”
    “世子爷真真深受荣宠啊!”一番训斥让小柳绿忍不住啧啧出声,“还有这相貌身姿……啧啧,寻常美人若跟了他,都感觉是美人占了便宜,世子爷亏了!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唔,兴许大抵也就是江先生口中那个叫暴君痴迷的江小姐同他站在一起不会叫人觉得互相被占了便宜……”
    “好好吃你的瓜!”不等小柳绿说完,春妈妈便白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季世子这种好是好,可是会吃人,你想都不要想!”
    虽说世人审美千般,不好说。可似这位季世子的相貌,便是审美再千般不同,也是知道好看的。
    似这等有着这般相貌的人,多数情况下只分为两种。春妈妈忍不住敲打这两个早入了风尘的女子,叫她们管好自己的心。
    “你觉得季世子若是相中什么女子,需要他又修书信又花银钱和心力的去讨好么?”春妈妈看了眼小柳绿,道,“那个江小姐你忘了?”
    虽然这位江小姐自打离开宝陵之后一路便安静的彷佛不存在似的,可这个人一直在是事实。
    临行前,那在旁人面前不肯轻易摘面纱的江小姐在季世子面前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露了真容,那相貌……果真不负“仙芝”之名,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结果这般高傲自负的美人在季世子面前不也放下了身段?
    春妈妈摇着手里的宫扇,慢条斯理的说着,“旁的不说,光阅人无数这一点我春如花是有些本事的。”
    “不论男女,似这等相貌至极致之人若是相中了什么人可不消多做什么,只一个眼色,便有的是人会扑上前来。”春妈妈说道,“所以这等人于感情之上多半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便是挖个池塘灌了水弄个鱼塘出来,将相中的鱼一条条往鱼塘里弄去,风流的红颜、蓝颜遍布天下。”春妈妈摇着扇子懒懒道,“这种人看似多情实则薄情的很!”
    “上一种是随便给眼色,另一种便是对谁都不给眼色,冷的很,恍若一朵开在高龄山丘之上的花,叫人喜欢却不敢接近。”春妈妈说道,“这种人看似无情却比先前一种深情的多了,若是能被摘下可真真是运气!”
    “那季世子多半是后一种了。”小雪白即便没心没肺却也能感觉到几分前头那位的不好接近,闻言忍不住感慨,“我瞧着那世子身边莫说长得好看的丫鬟了,就连长得丑的,哦不,不说丫鬟了,就连个年岁大的嬷嬷也被留在了宝陵。身边进出的统共只一个林少卿,哦,对了,那林少卿也是如此,方圆十里之内只有公的没有母的,要不是看那感觉不像,我都快觉得这两位是兔儿爷了!”
    这两人当然不是什么兔儿爷,兔儿爷举止亲昵的很,一瞧便与寻常朋友间的相处是不同的。
    小柳绿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接话:“也不知道什么人能摘下这朵高龄山丘之上的花,素日里那季世子身边都没个女人……”
    季世子这等人不是她的目标,毕竟要入她的目标,这人品没一点问题的还真不好下手!可看热闹的天性使然,对于这位季世子这样的高岭之花,她总是忍不住开始“关切好奇”起来。
    春妈妈斜了她一眼,伸手指向前头的马车,反问小柳绿:“姜四小姐不是女人?”
    小柳绿:“……”
    看她一脸受惊的表情,春妈妈冷哼了一声,忽地眯了眯眼,道:“要不要打个赌?”
    这一路上她都在琢磨一件事:小雪白的身契便算了,瞧着姜四小姐都不会松口。可小柳绿……这么个“只要钱万事好商量”的姑娘还当真不多见了,随便放手怪可惜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城门前
    春妈妈同小柳绿的赌约小雪白并未在意,只是趴在车窗边看着前方隐隐可见的长龙似的入城队伍兴致十足。
    排队入城的情形并不少见,就连宝陵城那巴掌大的地方,逢庙会的时候也有人排队入城呢!这排队等着进长安城的人也不过是多点而已。真正让小雪白好奇的是等着排队入城的那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异乡人。
    在宝陵城里难得一见的异乡人在长安城里随处可见,蓝眼睛的、绿眼睛的,白皮肤的,黑皮肤的,好看的不好看的,随处可见。
    正看的高兴,小柳绿已经同春妈妈打完赌了,也知两人赌了什么,看着春妈妈眯着眼睛一副算计的模样,小雪白懒懒的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动脑筋这种事也太累了,她不想动脑筋,左右听姜四小姐的安排就是了。
    那厢打完赌的小柳绿凑了过来同她一道趴到车窗边看了一眼前头如龙一般的队伍,没有小雪白的好奇兴趣,只是皱了皱眉,道:“这队伍也太长了,那检行的官兵速度又慢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天子脚下的官兵检行也比旁的城池细致的多,毕竟城内处处是贵人,若是一不留神放进去一两个麻烦人物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正这般想着,正在检行的城门门口似乎起了争执,小雪白看的眼睛发亮,不过到底看了眼前头姜韶颜的马车,见马车没动,便也收回了想要下马车的脚,巴巴的望着城门门口的争执看热闹。
    一辆装饰考究即将出城的马车被检行官兵拦了下来,上头下来了几个身着宽袖及地长袍的年轻公子,看那衣袍式样,似是彷魏晋名士的穿着,衣着考究是考究,就是走起路来实在不大方便,瞧着只适合在那毯子上走动。
    果真,那被几个被检行的官兵强行请下马车的年轻公子才下马车,那身上的素色、青色及地长袍就拖拉触碰到了地面,原本干净的一尘不染的长袍立时沾上了尘土,这种越是干净的颜色一旦脏了瞧起来可比那等灰扑扑耐脏的颜色难看的多了。
    小雪白啧啧摇了摇头,继续睁大眼睛看热闹。
    敢穿着这等不便行走的长袍到处跑的年轻公子自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公子,瞧着便是些养尊处优、成日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权贵子弟。
    这等权贵子弟脾气自不会小,眼下被检行的官兵强行请下马车正在愤怒的同官兵争执。
    “我们去骊山踏春,怎的不能出城了?”其中一个敷了白面手里拿了折扇的公子赤红着一双眼睛,大声说道,“我们又不是京兆府榜上通缉的犯人,怎的出城也要管?”
    检行拦人的官兵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一旁那个手里举了只玉柄白拂尘做出家人打扮却画了全妆的男子便冷笑了一声跟着开口了:“我们就在这里!你既拦了那就拿官府的通缉画像来,若是拿得出来,我等也不废话,立时跟你走,若是不能……”那画了全妆的男子说着,抬了抬被及地长袍裹在里头光熘熘没穿裤子的脚,做踹人状:“可莫要怪我等不客气了!”
    如此硬气的话语,看的一众排队等候进城的百姓忍不住诧异。
    真真是老话说得好,看人不能光看外表!瞧着这人油头粉面的,那放狠话时抬起的一只想要踹人的大毛腿更是身无四两肉,瘦的跟个骨架子似的,不成想这一开口说出的话竟如此硬气!难不成内里还是个刚硬的不成?
    被放了狠话的检行官兵对被放狠话的反应却是平静而冷漠,闻言只澹澹开口解释道:“我们没有官府通缉的画像。”
    这话一出,听的那两个年轻公子便是一声冷笑,待要开口嘲讽几句时,便见官兵的目光略过他二人瞥向他们的身后,顿了顿,开口继续道:“我们只是收得荣大人、原大人的命令拦住两位公子出城而已。”
    听得官兵开口道出“荣大人”、“原大人”的名字时,两个年轻公子脸色顿变,不过到底是碍着这么多人看来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于这两人心中面子总是大过天的,是以两人对视了一眼,想也不想便开口一前一后的说了起来。
    “我等已及笄,又未触犯大周律法,自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就是啊!天皇老子来了也阻拦不了我二人出城!”
    “没有官府通缉的画像,我看谁敢拦我……啊!”
    随着一声惨叫,一个身着甲胃骑着高头大马的兵将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被他一脚踹倒在地的那个举着玉柄拂尘的年轻公子瞬间没了方才的嚣张,而是一脸惊愕的看向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兵将,声音颤颤的出声了:“大……大哥?”
    兵将冷哼了一声,斜眼看向他冷笑道:“谁敢拦你?老子敢!”
    围观的百姓顿时唏嘘四起:还当是个内里刚硬的,是他们看错人了呢,原来……从里到外就是个油头粉面的软脚虾啊!
    被一脚踹翻在地的年轻公子嗫嚅着躺在地上喊疼,兵将没理会他,显然这种事不止做过一回了,对自己脚下的力道心里有数。一脚踹翻了自己的弟弟,兵将又转头看向那个拿折扇的:“原公子,在下受令尊所托,带你和家弟回去,你……走么?”
    一旁拿着折扇的那个年轻公子早在兵将动脚的瞬间便变了脸色,手中折扇都快拿不稳了,此时闻言,下意识的哆嗦了一声,对上那兵将“修罗”似的脸色,忙结结巴巴道:“走……走!”
    这反应荣大将也不觉得奇怪,出了一趟军营,赶到城门来就是为了堵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的。
    眼下那两人屈于他这一脚的淫威彻底服帖了,荣大将这才抬手让人将这两个带了下去,而后便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那个年轻公子,道:“季二公子,家弟同原公子今次家里有事,便不同你出城了!”
    被点到名的季崇欢脸色有些难看,抿了抿唇,对上荣大将那一脸“凶相毕露”的脸,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却到底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造次的话。
    荣公子这个大哥打小就在军营里厮混,跟那些蛮人都敢摔跤,凶得很,那一巴掌打上来跟蒲扇似的,相当粗鲁。
    他这等玉器自不会吃饱了没事做去同这等瓦砾碰撞。
    是以,季崇欢没有吭声。
    自从先时闹了一场天花之事后,他的不少朋友都被家里勒令不准同他来往了。即便来往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就似今日的原公子同荣公子一般。可若是不巧让家里人知晓了,便会被人抓回去,就似今日出手的荣大将。
    因着家中反对,他知己好友一下子少去了将将一半,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不大好过!
    看着季崇欢面上变幻的神色,荣大将不以为意,这小子还能想什么?多半是怪他们这些人胡乱插手呢!
    不过……那又如何?他插手又怎么样?
    这姓季的小子自己身上的麻烦还没解决,安国公离京,老夫人礼佛,他那大伯成日在花船上喝酒,自家爹娘相看两厌日日打架动手,唯一像点样子的季三老爷夫妇近些时日也在忧心自己做伴读的儿子,更是没工夫管他。
    季家眼下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不过也得亏没有做主的人,那厢那位一同患过天花的苏二小姐成日往季家跑,正牌的未婚妻杨大小姐这些时日连面都未露一下,也不知这婚事最后会怎么样呢!
    这等放在旁人家里要闹翻天的事,也得亏家里没个做主的,还能叫他出来乱跑。荣大将看着季崇欢摇头啧了啧嘴:要是他弟弟,他非得动手打死他清理门户不可!
    这小子身上的麻烦乱成了一锅粥,偏家里那个不成器的还是他的狐朋狗友,往后若是有个万一当真出了什么事,可莫连累的家里跟着一同遭殃!
    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特意让他出面拿人。毕竟自家弟弟就是这么个货色,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大能耐,可混吃等死可以,若是惹出什么麻烦连累了家里就不行了。
    反正狐朋狗友嘛,一段时日不见,自也散了。
    荣大将不耐烦与他多接触,虚虚扫了眼站在原地没有吭声的季崇欢,调转了马头,手中扬鞭一甩,马蹄飞奔而去。
    被飞溅的尘土溅了一身,连带着身上的素袍变成灰袍的季崇欢看着飞奔而去的荣大将默了片刻之后,冷冷的哼了一声,看向一旁的检行官兵:“我可以走了么?”
    检行官兵要拦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原公子和荣公子,同他无关。
    检行官兵点头,看了眼臭着一张脸的季崇欢,闪身道:“令尊没有命令要拦您。”
    他那个爹正日日忙着同他娘动手打架,哪有功夫管他的事?季崇欢一想至此,心内便是一阵烦躁和不安,正要转身拖着他那一身灰袍上马车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向检行官兵,开口问道:“那个人还没回长安吧!”
    那个人又是哪个?检行官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开口直言:“季二公子说的那个人是谁?还请二公子明言!”
    “还能有谁?”季崇欢说到这里,面上便是一片嫌恶之色,“那个对我思穆如狂的姜肥猪!”
    “不认得。”检行官兵掀了掀眼皮,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开口道,“我不认得什么给自家孩子取名肥猪的人。”
    一席话说的近处排队等候进城的百姓纷纷蹙眉。
    前因后果什么的他们不知晓,只是莫名的觉得这等称呼实在是“辱人”的厉害。
    方才被检行官兵拖下来的三个年轻公子,大抵是有着那两个油头粉面的衬托,这个不施妆敷面的原本看着还有几分俊秀。
    只是这俊秀公子的感觉也只在不开口的时候,这一开口……啧啧,真真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生了一张嘴呢?
    没了油头粉面的衬托,这俊秀公子给人的感官实在下降的厉害,且……口气听着还挺狂挺自信的,有人对他思之如狂呢!
    季崇欢只觉得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不过他倒也没有在意。毕竟对自己的相貌他是自信的!自小到大,除了在家里还有个脾气古怪的大堂兄衬托之外,走到外头,他的相貌在男儿里都是排的上号的。
    被人看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群愚民生的面目普通有些甚至还丑陋,对他这等钟灵毓秀之人自是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季崇欢对此一贯自信的很。
    “我是说东平伯姜家那个肥猪!”对上这检行官兵,季崇欢实在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只得应着头皮解释道。
    检行官兵看了他一眼,澹澹道:“不曾听闻京城哪个伯爷家里有个猪圈,能养猪的。”
    季崇欢:“……”
    接连被噎了一番,季崇欢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是说东平伯姜兆的女儿,姓姜,名……”
    话未说完,便听一道声音突地自耳畔响起。
    “见过世子!”
    前一刻还只对着他掀眼皮表情冷漠的检行官兵却在此时突然朝着他身后的方向施了一礼,神情恭敬道:“世子回京了?”
    随着一声澹澹的轻应声自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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