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来背对楚绎坐着的两个男人惊诧地回头瞟一眼,而后齐刷刷地站起来,转过身,对他客气地点一下头。
    楚绎这才发现,这就是秦佑在锦园收拾吴公子那天晚上,跟着他的两个手下。
    笑着点头算是招呼,楚绎坐在餐厅吃早餐地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就抬头望过去。
    秦佑还是那样的沉肃的神情,一只胳膊斜倚着沙发扶手,长腿交叠着。他垂着头,侧面的轮廓冷硬深刻而且如雕琢一般没有瑕疵,英挺眉峰微蹙,整个人都透着高高在上、凛凛不可冒犯的尊荣和强势。
    楚绎暗叹了声,帅!秦叔,我是你的脑残粉。
    又恍惚想到他在锦园遇到秦佑那天,在场的好像也是这些人。
    真是世事无常,那天他被秦佑吓得汗水湿了几层衣服,今天,同样的人,同样的画面,他居然坐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吃早餐。
    整个客厅都只有秦佑翻动纸页时哗哗声,楚绎一时神游,勺子碰到瓷碗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秦佑这会儿终于转过头,本来冷冽的黑眸落在他身上时有了些宠溺的暖意。
    抬起手臂看一下手表,紧绷的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少吃点垫肚,快到中午了。”
    当着这么多人,自然而然而且理所当然,楚绎无故脸一热。
    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不明物体浸在热水里迅速膨胀开来,又热又暖。
    楚绎本来以为中午他们可以一块儿吃顿饭,当然是他自己在家做,楚绎现在走在大街上即使戴着墨镜也会被人认出来,出去吃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
    但那几个男人走了之后,秦佑回房再下楼,身上衣服换成了一件休闲西装,手上还提着旅行袋。
    楚绎迎上去,“你要出门吗?”
    秦佑点头,“出去几天,下周二回来。”
    目光深沉地看他片刻,深邃的双眼像是波光浮动的暖泉,“你在家好好的,知道吗?”
    “是去出差吗?”楚绎问。
    秦佑方才还温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清明节,回一趟老家。”
    楚绎这才反应过来清明要到了,忙碌中总是这样擦身而过让他心里有些怅然。
    刚才秦佑的眼神他也看到了,楚绎很有分寸地没多问,唇角很快就漾出明亮的笑容,“一路顺风。”
    郊外,正午的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梧桐叶间筛漏,林荫道上,一辆黑色的汽车稳稳前行。
    车开到一个院子门前停下,院门开了,车缓缓驶进去,穿过草坪间的小路,一直到庭院里边楼前挺稳。
    这一栋小楼似乎已经有了些年月,墙外青藤的几乎爬满了整个外墙,包裹住了整栋建筑。
    庭前大树茂密的枝叶让楼前庭院大半都笼罩在浓阴中。
    车门打开,秦佑迈出车外,而后朝着一楼的门厅走过去。
    走进门有个男人迎上来,秦佑脚步没停下,目不斜视地问:“老爷子呢?”
    “在书房。”
    大步流星地上楼,皮鞋踩在木板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走到房间门口,门大敞开着,秦佑步伐节奏一丝不乱地走进去。
    一位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窗边,听到脚步声,缓慢地转过来,笑眯眯地说:“回来了。”
    秦佑一直到他身边才停下脚步,“爷爷。”
    爷孙俩坐在窗前喝茶,听秦佑语气平静无波地说完他要说的话,老人握着茶盏杯沿的手一顿,金黄的茶水溅落出来。
    秦佑低着头,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轻啜一口当没看到。
    老人方才滞住的笑意很快又舒展开了,点一下头,“也是,你母亲今年六十冥寿,修坟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
    秦佑放下茶杯,眼光这才回到老人身上,没说话。
    老人目光空洞地看了前方半晌,回头对秦佑说:“我一把老骨头就不跟着来来去去地折腾了,你帮我给你爸,多上炷香。”
    秦佑是午饭后离开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窗口,默默地看他出门。
    他身后站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一直看到车尾消失在浓浓绿荫中,轻声说:“老爷子,该午睡了。”
    老人头都没回,用沙哑的声线厉声说道:“前些年他爸爸冥诞,我让他去修坟,他一声都不吭,原来是给我留到今天了。”
    说话间转过身,女人急忙伸手去搀他,但被他一把推开了。
    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握住拐杖龙头,目光中的寒意毫无遮掩,“看到了吗?秦佑他早就决定好了,刚才就是来通知我一声。”
    女人在一边张了张嘴,没说话。
    老人双眼发红,手里拐杖重重朝着地面敲击几下,“就那个女人,也配我秦家的子孙拜祭她?她耽搁了我儿子的一辈子,要不是看在她生了秦佑的份上,那样不干不净地横死,我会让她跟我儿子埋在一起入土为安?一个戏子而已,她配吗?她毁了我儿子!”
    老人情绪非常激动,几乎嘶吼着说完这段话,整个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人慌张地扶他坐下,一面拍背给他顺气,一面说:“别生气,秦佑他也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您看,他这坚决果断的性子不也是像您吗?要不,他也做不出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是吗?”
    许久,老人才平静了些许,握住女人的手,“你说的对,他狠辣果决这点最像我,但我狠了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果断处理掉那个女人。”
    女人手搭上他的肩,柔声安抚,“您当年,也是投鼠忌器。”
    老人哼笑一声,摇头说:“算了,我就当给她论功了,谁让她生了秦佑呢?”
    深深叹口气,“我这辈子,儿子不争气,还好孙子是人尖,秦佑这心冷意冷的性子,没他爸那些情种毛病,随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比他爸好一百倍都不止。”
    而此时,秦佑的车已经开在了回老家祭扫的路上。
    仰靠着椅背,神思恍惚间,腰侧贴着口袋的位置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震动,电话铃声随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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