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眉间又隐现一抹愁绪,“夫主所思甚多,为太子筹谋,为女儿寻医,偏这两桩都不好办,我此时才后悔了我从前的高傲,若是闺中结交多几位小娘子,也不用事事都要托娘家人去问了。”
    青骊替她不平,“哪是夫人高傲,原来金陵的世家女子,哪一个不是飞扬跋扈,夫人那些年受过的奚落可不是因您高傲。”
    “也不是个个都奚落我,虞氏有几个妹妹也和善温柔的,我还记得和慧妹妹,只是她婚后便随夫婿回了吴郡,说起来倒是有四五年不曾见过了。”
    “倒是忘了跟夫人说,今日三夫人说四娘也回金陵了。”青骊急忙道,“说是虞六娘到了择婿的年纪,四娘放心不下这妹妹,便自吴郡赶了回来。”
    顾媗娥惊喜不已,青骊见了便提议道:“新婚已过近一月,夫人也该独自宴客了,不若挑个日子作个宴,邀几位娘子夫人过来,正好九娘跟十四娘也要久居此地的,结交几个友人也好闲时解闷。”
    她一下子犹豫起来,“会不会惊扰了九娘?还是等我问过夫主之后,询了她的意思再行事。”
    “还是夫人想得周全,若是得成,不如就在端午那日……”
    等到晚间楚崧归来,用罢晚膳,两人在院中纳凉时顾媗娥便说了此事,他乘着烛火色听她声音娓娓,也生出些感激来,牵着她在廊上一张小几前坐下,“明璋在长安时并无交好的小娘子,你看她现下瞧着康健,实则还是要精心呵护着,还是多谢你为她这样着想。”
    顾媗娥每每与他独处时便格外心安,此时便也微微靠在他肩上,瞧着天边那一刀月,“妾是明璋跟衿娘的继母,继母也是母,总要担起做母亲的责任,这事不值当夫主的谢。”
    楚崧拢着她的手,心中宽慰,却是顾虑良多,叹道:“衿娘爱热闹,她是求之不得,明璋,实则也是爱热闹的,却最凑不得热闹,人多了我怕她气闷,吵了我怕她头疼,更怕有人说话气着她了叫她卧床,这些在她小时候,都是偶有发生的,媗娥,你这份心意实在是好的,可是明璋,是我珍惜爱护着,才让她小心翼翼地长大了,她最是不能往热闹堆里扎的。”
    顾媗娥轻抚着他的背,轻喃着,“夫主,妾明白的。”
    楚崧受到她安抚牵唇一笑,说起旧事,“陛下有位八公主,小时候跟明璋也常一处玩耍,有一次明璋在午睡,她为了逗她拿着一节柳枝去她鼻尖挠痒,那柳枝上却还残了一丝柳絮,被明璋吸入,那回连陛下都惊动了,两个孩子也由此生分。所以对明璋来说,一切玩乐都只是锦上添花,交好与否也都不重要。”
    他也实在体贴,不想顾媗娥失望,“你若有交好的,尽管请来府中做客,爱做些什么游戏玩乐也只管玩,若怕明璋孤寂,叫她在一旁瞧着便是,只不能叫她也去玩,骑马、射箭、投壶,这些她都爱看。”
    顾媗娥倚着他宽厚的肩,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表,只顺着答了几句,侧头看到他坚毅的眉眼,她乍然想着,这世上的轩昂丈夫莫不过如此了,袖中一览,只是清风明月,肩上一挑,大的是山河家国,小的是一方庭院。
    第18章 、宴会(一)
    五月的金陵泛着潮暖之气,到了端午,城中渐也热闹了起来,楚府终于还是迎来了一场宴会。
    顾媗娥的请帖刚送回顾氏,正巧顾妙娘与其余几家的小娘子在玩耍,便都要吵吵嚷嚷一并来此做客,楚崧得知顾媗娥要拒绝时忙拦了下来,直说断没有因着楚姜不能凑热闹便不许她聚宴之理,适时不叫人扰着楚姜便是。
    楚姜得知此事也劝继母不该只为她思虑,说新妇本就该在热闹堆里,不能因她爱清净便叫府中孤寂冷清下来。
    这宴会不知怎地又流传开来,传到了刘呈耳中去,顾媗娥跟楚崧略一合计,便索性操办了个端午游夏宴。
    端午这日顾媗娥起了个大早,听门房报说有客人上门来,便带了楚衿去前堂迎客,心中还担心楚姜,交代青骊道:“今日还是以九娘那里的要求为先,一丝一毫也不能疏忽了她去。”
    楚衿歪着脑袋笑起来,“九姐姐便知道母亲会这样吩咐,跟我说了今日母亲不必忧心她,若是母亲族中长辈或是您交好的姐妹来了,姐姐说她也要来拜见的。”
    她心中一暖,“你九姐姐这样懂事,倒是让我惭愧了。”
    楚衿牵着她的手晃晃,笑吟吟道:“九姐姐说,人之来往结交,只看真心换真心,母亲为姐姐考虑,姐姐自要为母亲考虑。”
    她哪里料到能从这小孩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眼睛一热,忙别了脸去,青骊便上前一步扶住她,“夫人,前头郎主带着三郎跟六郎在等着呢,客人到了,若没有主母招待可不成。”
    她用绢帕在眼尾摁了摁,又才牵着楚衿向前堂走去,楚衿小脸上满是不解,咬着唇想了一好会儿才明白她为什么有哭意,原来九姐姐对她好,就值得她哭么?
    她仰头看了美丽温柔的继母一眼,便暗想往后不能再她面前惹她伤心了,这样好的继母,还带她回顾氏看了那锦毛老虎,万不能惹她落泪的。
    楚氏来客不可谓不多,陆氏、虞氏跟其余望族家中稍有体面的郎君、女眷都不可避免要来凑一场热闹,还有城中诸多有名望的儒生……
    楚衿才见了几家来客,光是施礼问候便觉累了,等到来客暂缓才跟兄长们抱怨,“九姐姐不来才是最好,这些人怎地什么都要拉住问一句?”
    楚晔牵她去坐下,笑道:“问你是喜欢你,你九姐姐不来,你正好连带她的那一份一并做了。”
    话音刚落,婢子又迎了几位客人进来,顾媗娥一见娘家人便上前了几步,楚崧也紧随其后,这却是楚晔第一次拜见顾氏长辈,见到年华光景不过四十的顾大夫人,他忍下心中异样,待双亲拜见过了便携弟妹作揖拜道:“三郎见过外祖母、见过诸位叔外祖父、叔外祖母,见过诸位舅舅、诸位姨母。”
    顾氏族人也都识趣,哪能于此说笑他,都是笑着应下,含糊略过他跟楚郁去,只叫楚衿说话,便连惯来活泼的顾妙娘,听到那声“姨母”时即便怪异,也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楚晔对顾氏诸人也由此生了些好感来,拉着楚郁后退,只默默听几人寒暄,心道父亲这婚事,目前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妨碍的,起码他兄妹几人都极为满意。
    这里说着话,虞氏也来人了,一个中年男子在前,携了数位家眷进来堂前,这男子正是虞氏的当家族长,一入堂中便与楚崧好一番交谈,留家眷在侧,又等互相见了礼,却听到虞氏一位夫人问道:“不是说还有个大的女儿,怎未曾见到?”
    楚崧身形一顿,笑着回身来,“我那女儿体弱,稍有热闹便会伤神动气,特叫她不来的。”
    他自从来了金陵,可从来没有在人前有过半分失仪或张扬之举,这番话却实在冷硬,来客皆惊诧,堂上顿时静了下来。
    虞氏那位夫人神情霎时难堪,半响才收拾好面上的情绪,又显露了几分狂态,眼皮子一翻就拉着顾媗娥道:“太傅实在疼爱女儿呢!”
    顾媗娥也浅笑着退后一步,松开她的手,“那孩子我也疼爱异常。”
    “再疼爱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呀!”
    虞氏诸人竟也由着她说话,连虞族长也一脸好整以暇的笑。
    “哪有外祖、舅舅们来了不亲来拜见的道理,这样的女儿,可不好择婿的,楚太傅要是真爱女儿,便该管得严些。”这夫人妆容寡淡,面容瞧着也是个恬淡的,偏偏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是满屋子的噪声。
    顾三夫人看顾媗娥手上攥着帕子,手背隐隐冒了青筋,便拉了她的手,对那夫人笑道:“九娘的亲外祖是弘农杨氏,亲舅舅是执掌三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我们于她虽也是极为亲近之人,但是早已事先约定了,她不爱见到闲杂之人便不要来堂前见客,我们自会闲下另聚,此为家事,便用不着八夫人来指点了。”
    楚晔跟楚郁对视一眼,不妨这顾氏族长夫人竟是这样通达的人,心中又对顾氏生了些好感,倒是好奇这虞氏是大夫人的娘家,为何她与虞氏诸人瞧着这样生分?
    楚崧闻言也是一笑,对那虞八夫人道:“原是八夫人,久仰,想来是夫人原来久居故国皇城中,并不知长安风俗,我家九娘择婿这事,可不是旁人挑她,别说她是不爱见人了,她便是见不得山见不得水我也会想法子给她移山搬水,择婿也不用您多操心,世上男子若是做不到我这般的,我也不放心将女儿嫁给他了,夫人您说呢?”
    虞八夫人脸一白,转头看向族人们,见他们都似置若罔闻,便知自己不过又丢了一回脸,强撑着说了句“太傅言之有理。”
    楚崧笑容未减,唤来婢子请他们一行去宴上,虞氏族长此时才似反应过来,笑口称“失礼失礼”退了去,等他们一去,顾大夫人便向楚崧道:“未想今日她也来了,这位南丰公主……”
    她说着忙改了口,“八夫人说话最是没有遮拦,虞氏从前也顾及她身份不加约束,如今即便……齐朝皇室不存,对她亦是放纵的。”
    楚崧却明白虞氏纵八夫人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跟自己抛开牵扯,自他与顾氏联姻之后虞陆两族便显露急态了,眼下看来还算镇等,他却明白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应是怕与自己来往多了,往后也要像顾氏一般通过自己才能跟太子搭上关系。
    楚衿却是神色怪异地看着虞氏族中一个垂眉默言的少女,等他们离开正堂才从去扯着楚晔的衣袖轻声问:“三哥,那一个姐姐,打扮跟像长姐一样。”
    楚晔跟楚郁闻声忙追看过去,却只见一片海棠红的衣角。
    却说虞氏一行人进了园中,那八夫人嘴上还喋喋不休,“早知那楚伯安长得这样俊俏,便叫少岚嫁他了,哪里轮得到她顾媗娥,如今看她还威风……”
    “八弟妹,慎言。”虞族长冷声喝住她。
    其中一个姿态清冷的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不待她说话,虞族长便转头关切地对她说道:“少岚,莫要听你八婶婶胡言。”
    虞少岚点点头,一双有些粗粝的手在裙摆上摩挲了几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灿若海棠的衣裙,眸中有些倔强,咬着唇角半响才松开。
    楚姜并不知前堂风波,才刚喝下药,听婢子回禀楚氏女眷皆在顾媗娥院中,才穿戴整齐了要去拜见,便有婢子来禀报说太子在仰月楼中,请她跟三郎、六郎一道过去说话。
    去的路上采采还纳闷,“殿下在长安时去府中也不曾特意叫女郎去说话,今日倒是奇了。”
    她也疑惑,叫来一个婢女,交代道:“你去母亲那里,便说殿下叫我跟兄长们去问话,请她多留外祖家的祖母、姨母们几刻,等我去拜见了才好。”
    婢女应下离去,阿聂便与采采一左一右护住她,执了把竹绢伞遮了日头,自一条幽静小道往仰月楼去了,她所居也极为静谧,与仰月楼所离不远,不到半刻便至楼前。
    几位东宫的内侍正守在楼前,见到她来便通传了一声,一个绿衣女子走了出来,正是曾被楚十六惊吓到的那秦娘子,她看到楚姜时便是一喜,“婢子见过九娘,殿下正在楼中,九娘请。”
    楚姜对她一笑,“久不见娘子了,素日可好?”
    秦娘子对她十分亲昵,“都好,劳九娘过问了。”
    “也久不见殿下了,不知他今日召见可是有什么要事?”
    “不是要事便不能找你们说话了?”刘呈的声音自楼梯上传来,楚姜便忙曲身行礼。
    “不必多礼,快上楼来,这里的风景才好看。”他神情倦懒,声音里透着不耐,又有几分气恼,结合他说的话更叫人不解了。
    楚姜好奇地看向秦娘子,秦娘子便是无奈一笑,小心翼翼护着她上楼去,一面道:“园中有几个女子,装扮似元娘。”
    楚姜微讶,“这……这何其荒唐!”
    秦娘子口中的元娘,便是她的长姐楚赢,且不说其中内情,这样实在是,实在是荒唐!
    她竟只能用荒唐来形容。
    “所以殿下这才气着了,在园中只留了片刻,便来了仰月楼,一时动怒,一时发笑。”
    楚姜也含了愠色,心中却也不明白,这样的事,太子唤自己来,究竟是何用意?然而一上楼,走近栏杆看见那些女子,她的愠恼又减了去。
    刘呈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得分明,拖了张榻几至栏杆边,斜斜坐着仰头问她,“九娘不觉得她们可笑么?”
    楚姜自然不会让太子仰头观她,走远了几步,远远对他摇头,“回殿下,九娘不觉得可笑,倒觉几分可爱。”
    刘呈皱眉,“何处可爱?”
    他说着便半边身子往外探去,不满道:“这些人不知是去长安打听了些什么,学着阿赢的样子在园中卖弄,却不见几分相像,难道不可笑吗?”
    楚姜心中暗叹,暗忖自己这张与楚赢七分相似的脸岂不更是罪过,她自然不敢这样说,只是笑道:“殿下,您既然说了不像,怎不想想为何不想?”
    她凭栏看去,指着一个正在投壶的少女,“您看那位小娘子,脚下那动作,还有拿箭时的利落,一看便知是个好手,却装作扭扭捏捏的样子,投了几支皆不中,既然能打听到长姐素日的衣着装扮,怎会不知长姐是个投壶的好手,我看她那样,分明就是被家中长辈逼得穿了那身衣裳,又不愿意学别人的样子,才装作不会投壶的样子,岂不可爱么?”
    第19章 、宴会(二)
    刘呈眼神晦暗不明,垂眸半响才转头去看园中诸人,见儒生们交谈说笑,诸多女眷戏于溪林亭台间,果真见那几位学着楚赢装扮的少女各自游戏,投壶的动作忸怩,打秋千的坐在秋千架上一动不动、呆呆愣愣,下棋的两个少女举着棋子却只顾着说笑,垂钓的拿着鱼竿静坐不过片刻就去捉蜻蜓了……
    偏偏做什么最不像什么。
    楚姜见他不语,便微笑道:“殿下,其实诸多孩子在父母面前,才是最不能任性的,少时卖乖玩闹都任着她们,一等长大,便又有一番道理等着,所以她们被逼着穿了别人爱的衣裳,梳了别人爱的发式,玩着别人爱的游戏,不过她们都很聪慧,即便逃不了那番尊长在上的道理,也要保全自己的骄傲。”
    楚姜又看了园中那些少女一眼,她长姐楚赢爱一切朱红灿烂之色,爱梳凌云鬓,惯画远山眉,这些自然好学,可是要是不想学也有的是法子,她心中竟喜爱起金陵那几个女子来。
    她一面想着,一面往内室中去,在一道屏风前坐下,静静等着着刘呈的反应。
    过了许久,他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嗤一声,“也是,还以为自己是个太子,人人都要巴着我,你长姐不要,旁人要是学她,自然也不要。”
    楚姜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刘呈说完才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清了清嗓子,兀自叹道:“我跟阿赢还有敬之,是这世间最难得最纯粹的知己,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可这世上的俗人,只以为两个无亲缘的男女之间,就一定要狎弄风月,一说鸠车竹马,便要他们长大共结连理,岂不闻这世上尚有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风酒一樽1。”
    楚姜知道这世上还有寒松吟风,明月照溪般的情谊,可是太子对她长姐不是这样,楚赢与左敬之订亲那年,她不知道三人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记得那是四年前,春日多雨,太子夜出东宫,风急雨骤中,左府门前的两只灯笼被人砍了去。
    可是她只得好好应着太子的话,“九娘知道。”
    栏杆处那个温润似玉的郎君听到这柔柔的一声竟也流露出一丝委屈来,他将目光送进园中清夏里,看到那些女孩子们,又转头看向楚姜,“九娘,你跟阿赢分明那么像,可她老叫我生气,你却总能叫我舒怀。”
    “皮相在外,性情内蕴,长姐是至真至美,是殿下的知交好友,您与长姐还有姐夫在一处是发自内心的欢愉,而同九娘说话时觉得舒怀则是心结稍解。”
    她镇定着语气,轻松笑道:“因为九娘是父亲教着长大的,父亲的职责是为殿下解忧,他是殿下的臣子,臣事主,九娘是他的女儿,女孝亲,父亲不在殿下身边,自然该由九娘来为殿下解忧,若是九娘有大贤之能,兴许还敢为殿下解惑。”
    刘呈破愁为笑,心头愁闷尽消,与她顽笑道:“看你是有几分大贤之能的,哪日太傅不在我身边,就要你来解惑了。
    “那九娘便先谢过殿下,真等到那日,父亲领多少俸禄,九娘也该领多少。”
    “自然如此,倒是你得珍重几□□体好等到那天。”说着他便提道:“太傅寻的那神医,我也叫人去找了,那东山又不甚高,竟也不见他人影。”
    楚姜知道他向来对楚崧尊敬,此事他插手了也不算奇事,便笑着谢他,“有劳殿下费心了。”
    “可是说那装神弄鬼的老神医?”一道清越的男声自楼梯处传来,楚姜便知自己能离开了,抬眉看去,便是楚晔与楚郁。
    二人与刘呈也是极为亲近,刚要行礼就被叫住,刘呈对他们便不似待楚姜那般柔声细语了,两人才刚走到栏杆边就被他左右手一拽跌坐下来,此间婢子皆作笑语,楚姜也掩唇,“既然两位兄长来了,九娘便先辞去了,先前同母亲说了要拜见外祖一家,耽搁久了便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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