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又穿了红袍,束了镶金的束带,腰间也挂了装饰。只不过人家腰间通常都是坠玉佩,他却坠了两个金环,走起来叮当作响,当真是把纨绔的派头摆足了。
    最离谱的是,他强迫金豆子穿了身绿袍子。
    来参加诗会的文人,大都穿的比较素雅柔和,鲜少有大红大绿的。
    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一红一绿,一下了马车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远远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刚从染缸里被捞出来。
    容灼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因为他皮肤白皙,所以看着很明显。
    两人下了马车进了园子之后,迎面而来的永安侯世子赵识君,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伤。
    “容小公子这是受伤了?”赵识君关切问道。
    “嗨。”容灼故意扬声道:“我这不是最近在寻欢楼包了个小倌儿吗?小美人喜欢和我闹着玩儿,那天晚上玩儿得太高兴,不小心就在床头磕了一下。”
    容灼清越的声音在前厅门口响起,让周围的宾客听了个清清楚楚。
    乔装后的于景渡混在人群里,不仅将这番话尽数听了去,还将小纨绔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尽收眼底。
    于景渡:……
    所以……自己成了喜欢闹人的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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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于景渡:小本本记账.jpg
    第10章
    容灼说这话时神情不见半点羞愧,仿佛自己在说的是一件极平常之事。
    但他知道,今日来参加诗会的可不是段峥那样的纨绔,而是自诩高洁的读书人。
    在这些人看来,年轻人沉溺酒色,实属枉读圣贤书。
    因此容灼话音一落,便很自觉得做好了被众人讥讽挖苦的准备。
    然而事情却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不仅丝毫没听到任何讥讽的声音,甚至眼前正与他打招呼的永安侯世子赵识君,在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的笑意都未淡去。
    不对啊?
    容灼心念急转,暗道是不是这些读书人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挖苦他?
    “容小公子。”立在于景渡身边那人突然开口道。
    这人名叫周丰,名义上是个家世清白的文人,实际上早已投靠了于景渡。
    容灼回身看向他,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他心道这是终于有人要讥讽自己了吗?
    然而周丰看着他的目光并不带丝毫嘲讽,而是半开玩笑地道:“容小公子生得这样一副好皮囊,就算是再忘情下回也定要爱惜自己,破了相未免可惜。”
    他话音一落,周围顿时有几人跟着失笑。
    容灼被对方一通揶揄,心情顿时十分复杂。
    说好的对他嫌恶至极呢?
    说好的群起而嘲讽呢?
    容灼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准备,却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
    他有些挫败地垂下脑袋,视线不经意扫过周丰身边那小厮的手,在对方修长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他略一走神,暗道这小厮的手真好看,跟“青石”有得一拼了,却不知那小厮的人皮面具之下,藏着的正是于景渡的脸。
    于景渡看向垂头丧气的小纨绔,感觉对方似乎有些委屈。
    想来也是,少年今日特意穿成这样,还不惜在人多的时候提到花楼里的事情,明摆着就是想给众人留个不好的印象,可惜天不遂人愿。
    “林兄!”容灼一眼在人群众看到了自己的同窗林远,忙带着金豆子凑了过去。
    他记得这个林远挺爱教训人的,那日在国子学时,对方就曾拿花楼的事情规劝过他,还碰了一鼻子灰。今日林远要是能再骂他一通,说不定能带带节奏,让众人跟风一起嫌弃他。
    念及此,容灼主动朝他搭话道:“没想到今日也能见到林兄。”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国子学好诗文的来了也不止我一个。”林远道。
    他今日面对容灼时,态度倒是谦和了不少,眼底甚至带着点笑意。
    容灼见他不主动开口,便摆出一副自责的表情,主动开口道:“这几日我回去之后,时常想起林兄那日的规劝。我既是季先生的学生,如今这般放荡,着实让他老人家蒙羞。”
    他想着先自我检讨一番,然后再来个转折,说自己改不了。
    届时林远一激动,应该就会借机教训他了。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林远收敛了笑意道:“容灼,我且问你,季先生身为我朝大儒,是靠着什么被人敬仰?是靠渊博的学识人品?还是靠自己的学生?”
    他这话一出,容灼不禁有些茫然,“是靠着什么?”
    “自然是靠着他自己的学识人品。”林远又道,“虽说教不严师之过,但季先生这么多优秀的学生呢,倒不必靠着你一个纨绔来给先生撑门面。所以你再怎么放荡,顶多是教他失望,倒也不至于令他蒙羞。”
    “那我……没错?”容灼问道。
    林远这番话给他搞得不知该如何接茬了。
    容灼那张脸生得本就无辜,这会儿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显得越发乖顺。
    林远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道:“你也莫要太过自责,年轻人行差踏错是常有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容灼吸了吸鼻子,硬着头皮继续凹纨绔人设,“我已然朝那小倌儿许了诺要好好疼他,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我只怕是改不了了!”
    林远闻言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无奈还是懒得继续理他,在他肩膀上又拍了拍,便大步走了。
    一旁的于景渡则在听到那句“要好好疼他”的话时,险些被自己的呼吸呛到。
    他从前怎么就没发觉小纨绔这张嘴这么猖狂?
    偏偏少年长得那么漂亮乖顺,这种唐突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仅不显得猥琐,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朝心上人表白一般,语气中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炙热和清纯。
    大概也正因如此,容灼闹了这么些天,也只在头两日掀起了点小风波。
    到了后头,就连容父都没再搭理过他……
    这事儿说起来,众人多少有些以貌取人的嫌疑。
    但理由并非是因为容灼长得漂亮就觉得他没错,而是因为容小公子这副长相和气质,往那儿一站说自己是淫邪之辈,实在毫无说服力。
    他这一身尚未褪干净的稚气,加上那双明亮如清潭的眸子,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他去花楼里是折腾人去了,反倒要怀疑他是被哪个花言巧语的小倌儿给骗心骗身了。
    而容灼急于朝旁人“显摆”的举动,恰恰又证实了这一点。
    除了热恋中被冲昏了头脑的傻小子,谁会放着前途和名声都不要了,在外头动不动就提自己的房中人?
    此前于景渡身处其中,倒是没往这处想。
    直到今日他从旁人看着容灼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零星的惋惜和同情,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容灼这些日子的努力,用岔了劲儿。
    纨绔的人设没怎么立住,倒是将痴情人设立得死死的了。
    可怜容灼一无所知,到了诗会开始的时候,都还在苦思冥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还安慰自己,说不定是文人好面子,不愿将对他的嫌恶表现出来。
    这么一想,他顿觉十分有道理。
    就像他自己讨厌太子,也不可能见了对方就甩脸子吧?
    “容小公子,今日的第一个题目是情,你是不是应该来一首?”永安侯世子朝容灼道。
    容灼正走神呢,突然被点了名,表情有些茫然。
    他哪里会对诗啊,别说对了,背他都背不出来。
    好在他如今是个纨绔,不必在意面子的事情。
    于是容灼坦然地拒绝道:“我不会,让别人对吧。”
    在诗会上公然承认自己不会,且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题目,落在谁身上都够丢人的。
    但这人是容灼,众人便难得多了几分包容。
    毕竟他如今正被人同情着呢……
    容灼整场诗会一直在走神。
    直到后来终于到了喝酒的环节,他才稍稍有了点精神。
    他估摸着今日的事情差不多快结束了,若是不出意外,太子应该就快出场了。
    念及此,容灼想到了昨晚于景渡给他出过的主意,他决定什么都不管了,先喝酒再说。
    容灼上一辈子成年后和同学喝过酒,他知道自己酒品不错,喝多了顶多就是爱傻笑或者睡觉,不会瞎说大实话,所以也不必担心酒后吐真言得罪了太子。
    立在不远处的于景渡,在看着容灼连喝了三杯之后,忍不住拧了拧眉。
    他有点后悔自己给容灼出的这个馊主意了……
    “容小公子,酒可不能这么喝啊。”坐在他不远处的周丰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容灼看了他一眼,“没事儿,我酒量好着呢。”
    “容小公子。”于景渡不动声色地靠近容灼,在他再次执起酒杯的时候,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嗜酒伤身。”
    容灼酒量应该是不怎么好,三杯酒下肚目光已经开始游离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这身量挺拔的“小厮”,觉得对方声音有点熟悉,却没多想,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周丰。
    “周兄,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容灼一脸认真。
    “容小公子请说。”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容灼怕他不明白似的,又暗示道:“我这种纨绔,你们背地里是不是挺瞧不上的?”
    周丰快速看了一眼于景渡,而后答道:“容小公子不过是一时兴起胡闹一番,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周某可没见过容小公子这么讨人喜欢的纨绔。”
    “什么意思?”容灼酒意上头,舌头也开始有些大了。
    “意思就是……周某不觉得你是个纨绔,容小公子不必多想。”周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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