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心道这容小公子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去弄点热水和姜汤,快。”于景渡朝他吩咐道。
    黎锋不敢耽搁,忙去准备了。
    “把湿衣服先脱下来。”于景渡顾不上其他,连避讳都忘了,直接上手帮着容灼将身上湿透的衣服扒了下来,而后拿了毯子将人裹住。
    “我衣袋里有一封信。”容灼冻得声音都在发颤,“你把信拿给宴王殿下,问问他能不能帮忙救救我娘亲他们,我不知道那伙贼人还会不会再回来……”
    于景渡动作一怔,并没有去拿信,而是将被毛毯裹住的容灼抱到了榻上,又取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帮他擦头发。
    少年黑发湿漉漉地散在身上,一张脸冻得苍白,看上去带着几分病态的美感。
    但于景渡这会儿压根没心思欣赏,他手上动作温柔缓慢,目光里却带着压不住的凌冽。
    “你娘他们在哪儿,你记得吗?”于景渡问。
    “我记得,有纸笔吗?我可以画出来。”
    于景渡闻言便去给他找了纸笔来。
    容灼接过笔,这才发现手因为被冷透了,这会儿僵得根本握不住笔。
    于景渡见状拉着他的手握在掌心,慢慢摩挲着,试图帮他恢复知觉。
    “你先把信给宴王殿下送过去,我猜想害我们的人可能跟太子有关系,虽然我不确定……但是宴王殿下应该会愿意帮我们吧?”容灼不安道:“你能不能……帮我朝他说说情……”
    “宴王起得晚,这会儿估计还在睡觉。”于景渡道:“我与他的护卫们都很相熟,你放心……”
    他说着将笔放到容灼手里,而后从背后将人抱住,一手包在容灼握着笔的手上。
    这样一来,容灼的手便不像方才那么无力了。
    他在于景渡的协助下,总算是勉强画出了一张地图,还在上头标了江府的位置,以作参考。
    “待着别动。”于景渡又扯了床被子盖在他身上,而后拿着那张地图出了房门。
    外头,黎锋刚弄好了姜汤端过来。
    “你带几个人去,将人带出来,安置好。”于景渡接过姜汤,将地图给了黎锋。
    “万一……”
    “没有万一,把人活着带出来。”于景渡道。
    黎锋闻言忙点头应是,而后便拿着那张地图匆匆离开了。
    于景渡端着姜汤进屋,看着容灼慢慢把姜汤喝完,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随后,他走到容灼换下来的湿衣服旁边,找出了里头那封信。
    “我能看看吗?”于景渡朝他问道。
    “你看吧,看完了替我转交给宴王殿下。”容灼道,“这是我爹给我的,他不想让我知道,还瞒着我说是给外公的信,我偷偷打开看的……”
    于景渡打开那封信扫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
    片刻后他放下信,又出去了一趟,吩咐暗卫回京城盯着容父,免得容父陷入危险。
    容灼这会儿稍稍缓过来了些许,面色不再那么苍白了,但整个人看着依旧有点病恹恹的,似乎是着了风寒。
    于景渡走到床畔坐下,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面色很不好看。
    “青石,宴王殿下什么时候醒?”容灼问道。
    “你来找他,是想投奔他?”于景渡问道。
    容灼想了想,道:“我不知该找谁了。”
    于景渡闻言没再继续追问,转而道:“我让他的护卫去找你娘他们了,你不必担心。”
    “真的?”容灼闻言眼睛一亮,“他一会儿醒了,不会怪你吧?”
    “不会。”于景渡随口道:“别管他了,我让人弄了热水,你先洗个热水澡,不然该生病了。”
    容灼闻言忙乖顺地点了点头。
    不过不等于景渡再次开口,他便身体一歪,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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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于景渡:杀意+10086
    第39章
    容灼这一夜,又累又怕,还淋了半宿的雨,这会儿早已是强弩之末。
    先前他强撑着精神,不过是担心容母他们的安危,如今听于景渡说已经让人去找了,他心里那根弦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不多时,有人来知会于景渡说热水烧好了。
    容灼如今昏迷着,于景渡也没法让他泡澡,怕热水一激他承受不住,只能让人将热水送进来,而后拿帕子帮他擦身。
    先前于景渡没顾上仔细看,如今才发觉少年身上腿上竟还有不少磕碰出来的伤。
    尤其小腿上的伤被雨水泡得已经有些发白了,看着就疼。
    于景渡小心翼翼帮他清理好伤口,自始至终眉头一直紧锁着。
    他常年习武,在伤口上一扫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伤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帮少年一一上过药包扎好之后,便将对方这一路上经历的磕碰和摔打都估了个大概。这些伤其实对一个武人来说,实在算不上多严重,可落在养尊处优的小纨绔身上,便让人无端觉得心疼。
    若容灼这会儿醒着,定然会被此刻的于景渡吓一跳。
    只因向来清冷克制的宴王殿下,这会儿浑身都是掩不住的戾气,像是随时打算提刀去大杀一通才能平息胸中的郁结。
    帮容灼擦完身体又处理好伤口之后,于景渡便一直坐在榻边,一言不发。
    直到房门被敲响,无云推门而入,他才收敛了浑身的戾气。
    “六叔。”于景渡朝他行了个礼。
    “听你的护卫说,小施主生病了,贫僧便来瞧一眼。”无云说着走到榻边,目光落在容灼额头上的伤时稍稍怔了一下,“小施主冒雨前来,定是对你极为信任。”
    “他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宴王的。”于景渡道。
    “他来找的就是你。”无云淡淡一笑,“不然为何你会在寺院门口遇到他?”
    于景渡略有些不解,便闻无云又道:“我上次便与你说过,这是你与他的缘分。至于你是谁,这并不重要。”他说着一手搭在容灼手腕处,替对方诊了诊脉。
    “寺中没有会医术的僧人,我这半吊子都不算的,反倒担起了大任。”无云收回手又在容灼额头上轻轻探了一下,“小施主应该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淋了雨染了风寒。”
    “有药吗?”于景渡问。
    “贫僧开的方子抓了药,你敢让他喝吗?”无云失笑,见于景渡表情复杂,他又道:“他太累了,让他先睡一觉吧。年轻人身子骨担得住,养几日就好了。”
    于景渡应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是让人去江府弄点药来,还是等雨停了,直接带着容灼去江府。毕竟这清音寺条件太艰苦,他住着倒是没什么,让生了病的容灼待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无云只在房中待了片刻,便告辞了。
    于景渡将人送出了门外。
    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了,但因为雨尚未停,所以天空看着灰蒙蒙的,很是压抑。
    “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比这天气还刺人。”无云看着院中的雨幕道:“放任自己动怒,这不是好事。”
    “六叔,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于景渡问道。
    无云闻言并未作答,只转头看向他。
    便闻他又道:“我原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我没想到,我不去招惹他,他依旧没法安安稳稳的……”
    “景渡,你这些年在外头当是见过不少人。你仔细想想,这芸芸众生,哪个能轻易独善其身呢?”无云问道。
    “我管不了众生,我只想让他安安稳稳的。”
    “你改主意了吗?”无云又问。
    于景渡拧了拧眉,没有作答。
    “我以为出了这样的事,你会毫不犹豫将人留在身边。”无云失笑道,“但如今看来,你似乎还在斟酌。”
    “六叔,你觉得我能赢吗?”
    “你从前不会这么问我。”
    “从前我不在意输赢,大不了赔上一条命罢了。”于景渡说着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可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于景渡了,他开始在意输赢了。
    想到今日一早在寺院门口见到容灼时的那一幕,于景渡心里就有些发闷。
    得知小纨绔来投靠自己,他本应是高兴的,可那一刻于景渡心里想的却是:
    万一自己输了呢?
    小纨绔怎么办?
    “我不想让他陪我一起死。”于景渡道。
    “那你就陪他一起活着。”
    无云说罢便转身走了,临走前双手合十,朝着于景渡略一颔首。
    于景渡目送对方离开,又对着满院的雨幕发了会儿怔。
    容灼这一觉睡了小半日。
    在他昏昏沉沉之时,于景渡一直守在旁边。
    直到过了晌午,黎锋才回来。
    “人都安全,刺客不知是有所顾忌,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并未再回去过。”黎锋朝于景渡道:“依着殿下的吩咐,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了江少卿家里。”
    “此事不要声张,把尾巴收好,莫要让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免得节外生枝。”于景渡道。
    “殿下放心,一路上马蹄印都做了手脚,刺客就算再回去,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黎锋道,“而且我命人架着马车继续往前跑了,这样若他们循着踪迹,只能往祁州的方向追。”
    于景渡闻言点了点头,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
    “殿下,容小公子这边您怎么打算的?”黎锋问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您还不打算招揽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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