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件事情我一直没问你。”容灼坐在他专属的雅间里,朝于景渡问道:“青玉认识你吗?”
    于景渡听他提起青玉,面色又有些不大好看,“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上回差点没忍住朝他问你的事情,后来又怕对你不好,忍着没问。”容灼喝了一口酒,略有些委屈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于景渡闻言心底不由一暖,暗道小纨绔真的太让人心疼了,不管多生气多不高兴,总是不会失了分寸。他其实并不在意容灼有没有分寸,哪怕容灼因为从前的事情朝他大吵大闹,他也绝无二话,毕竟是他故意欺瞒了对方那么久。
    反倒容灼越是克制,越是委屈巴巴生闷气,他就越是内疚心疼。
    不得不说,在让他心里难受这一块,小纨绔真是拿捏得死死的。
    “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整个寻欢楼只有花姐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份。”于景渡道:“青玉只在你的房里见过我一回,后来我假死的时候,花姐替我圆了身份,所以花楼里的人都以为这里确实有个新来不久且不怎么见人的小倌儿,叫青石。”
    容灼没想到他竟会将事情朝自己说得这么清楚,略有些意外。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朝我问,我都会告诉你。”于景渡道。
    “我……”容灼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我当时误会了你的身份,你为什么不解释,还陪我……演戏?”容灼说到此处,又觉得有些窘迫,脸都不由红了,表情也带着几分委屈,“你要是说清楚了,哪怕编个别的理由,我也不会纠缠你了。”
    于景渡被他这么一问,也有些答不上话了。
    他当初难道编不出理由搪塞容灼吗?
    无论软的硬的,只要他愿意,将对方打发了应该并不难吧?
    大不了他换个地方,离开寻欢楼,整个京城不至于没有能让他落脚的地方。
    可他为什么第一反应不是澄清,而是让花姐替他圆谎呢?
    于景渡想到初见时的容灼,一袭红袍的少年面带薄红,看着单纯又无辜。
    少年当时站在那里,将满满一荷包的金叶子放到了他面前,说要替他赎身。
    明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明明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借了个地方又借了条手帕,小纨绔就将全部身家扔到了他面前,怀着劝人从良的单纯心思,要救他“脱离苦海”。
    于景渡想到这一幕,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点心动了。
    毫无理智的,不讲道理的,莫名其妙就被小纨绔吸引了。
    少年像一束光,猝不及防照进了他晦暗的人生。
    他舍不得将对方赶走,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所以此后他才会对少年百般纵容……
    “王爷?”容灼小声唤道。
    于景渡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容灼,心中巨浪翻涌,面上却平静无波。
    “或许我就是……想让你纠缠呢?”于景渡道。
    容灼拧了拧眉,只当他在揶揄自己,便垂着脑袋不理他了。
    与此同时,于景渡带着容灼出现在京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太子早前便一直在猜测容家父子的去处,如今骤然听闻此事,着实冲击不小。
    “容灼和于景渡在一起?”太子朝探子问道:“你没看错吧?”
    “属下不会认错的。”探子道:“宴王殿下带着容小公子先去江月斋用了饭,又去了茶楼听话本,最后还去寻欢楼喝了花酒。”
    太子拧眉道:“怎么可能呢?他们两个怎么会搞到一起?”
    “属下看宴王殿下对容小公子颇为在意,在街上时容小公子吃东西冻得手冷,宴王殿下还替容小公子暖手呢。”探子道。
    “什么?”太子闻言险些笑了,“不可能,于景渡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这些年他对于景渡的了解比对自己还多,那家伙一直独来独往,别说给人暖手,只怕一般人近身他都要不高兴。
    “是真的。”探子道:“属下还看到宴王把容小公子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吃了。”
    太子闻言表情更加复杂了几分,像是怀疑,又像是迷惑。
    但是很快,他的神情就变了。
    “本王记得……他回京之后好像去过两次国子学吧?”太子问道。
    “是。”一旁的门客道:“两次都是见季修年。”
    太子在屋内踱了几步,“难道他一早就和容灼搭上了?”
    “殿下,这并不重要。”门客提醒道:“关键的问题是,容小公子为何现在会与宴王殿下在一处?他先前进宫是为了什么?又是因何被送到大理寺关了一日。”
    太子有些烦躁地深吸了口气,而后看向探子,“你说于景渡帮他暖手?”
    “是。”探子道。
    “两个大男人,平白无故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亲近的举动,若是换了旁人倒还好,于景渡这人孤太了解了,他不可能与人这般亲近。”太子道。
    “这个容家的小公子,好像是个断袖吧?”一旁的门客提醒道。
    “是,他先前在寻欢楼就包过小倌。”探子道。
    太子想起容灼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面上闪过了一丝异样。
    “殿下,此事说来说去也无伤大雅,就算他们真有什么,闹到陛下面前又如何?”门客道:“宴王又不可能为了他不娶妻生子,只要他不耽误宴王殿下的子嗣,陛下多半不会理会此事。”
    “那就看是怎么个闹法了,父皇最爱面子,他可不会喜欢自己的儿子与朝臣之子不清不楚。”太子挑了挑眉,朝探子道:“你去找人探一探宴王的动向。他既然能在大街上给人暖手,想来是挺喜欢那个小纨绔,总能查出点什么来吧?”
    探子闻言便领命去了。
    门客似乎不大赞成他这做法,但见太子神情笃定,便没再多说什么。
    前几日太子便派了人去豫州,这几日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但不知为何,他似乎变得比先前更不安了。
    门客跟着太子许久,一直知道这位的性情。
    表面光风霁月,待人谦和,实际上睚眦必报,且不怎么听劝。
    从前宴王不在京城,他倒还收敛一些。
    自从宴王进了京,他就越来越疯了。
    另一边,于景渡带着容灼回府之后,便将宴会的事情告诉了他。
    “除夕进宫啊?”容灼苦着脸道:“必须要去吗?”
    “你若是不想去,我去朝父皇说。”于景渡道。
    “别。”容灼不大想得罪皇帝,尤其如今他和容庆淮还住在宴王府里呢,“还有谁会去啊?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我。”于景渡道。
    见容灼瘪了瘪嘴,他又道:“季先生也会去。”
    容灼闻言面色并未好多少,因为他和季先生也不算太熟悉。
    “太子也会去吗?”容灼又问。
    “应该是会去的。”于景渡道:“毕竟私兵营的事情尚未挑明,他如今还是太子。”
    容灼一听说要见太子,越发不高兴了。
    “我上回在宫里遇到他了,原来他就是在永安侯世子的诗会上我遇到的那个煮茶先生。”容灼道:“当时我真是眼拙。”
    “这不怪你,他这个人在人前素来都是温和端方没什么架子的,你认不出来也正常。”于景渡道,“到了宫宴上你只管坐着喝酒吃菜,不必理会别的。”
    他说着一手在少年手臂上轻轻握了握,“放心,有我呢。”
    容灼点了点头,终于没再说什么,但情绪显然不大好。
    当日回了寝殿之后,于景渡便叫来了黎锋。
    “去找一趟周丰,告诉他除夕的宫宴让他想办法参加。”于景渡道。
    “参加宫宴的人是季先生选定,周丰平日里不算太得季先生青眼,只怕未必能选上他。”黎锋道。
    “这个你不必操心,你让他只管去找季修年提。”于景渡道,“季先生是个胸有乾坤的人,周丰提了他自然知道取舍。”
    黎锋闻言便没再多问什么,依言去办了。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除夕这日。
    宫宴定在了黄昏时分,所以下午的时候,容灼就开始准备了。
    不过他犹犹豫豫选了半天衣服,也不知道该穿哪件更合适。
    直到后来于景渡带着人过来,送了一袭新袍子给他。
    “这是……”
    “猜猜是谁送的?”
    容灼将衣服取过来看了看,见那衣服虽是红色的,但样式看着并不张扬,而且布料和纹样都很讲究,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的裁缝铺子能做出来的。
    “肯定不是表哥,他审美没这么高级。”容灼抬眼看向于景渡,“是殿下送的?”
    于景渡一挑眉,并未承认,而是开口道:“你先试试合身不合身?”
    容灼依言去屏风后将衣服换好,发觉剪裁十分合衬,竟像是量身订做的一般。
    “殿下怎么会知道我的尺寸?”容灼问他。
    于景渡眼底带着几分笑意,依旧没有回答。
    “不错。”于景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背后取出一只荷包递给他,“你从前那个荷包的颜色与这身衣服不搭,换这个吧。”
    容灼接过那荷包一看,见上头用金线绣了牡丹花,看着简约又贵气。
    而且这荷包里还装了几枚金叶子,他看了一眼于景渡也没多想,顺手就将荷包挂上了。
    “我这还有几只,一并送你了,回头你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可以换着挂。”于景渡说罢将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手里拿着五六只荷包,都是不同颜色的,但做工无一不精细讲究。
    容灼接过他手里的荷包,表情十分复杂。
    他见过人家送荷包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一送送一把的,他要是一并挂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腰上装了葫芦兄弟。
    于景渡看着他腰上挂着的新荷包,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一会儿我要提前进宫,去办点事情,等到了时辰黎锋会亲自带你去。”于景渡道。
    “你不和我一起去?”容灼闻言略有些不安。
    于景渡拉着他走到一旁坐下,“有黎锋在你不必担心。不过你是第一次参加宫宴,有几件事情我还是要提前叮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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