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最初的艰涩和不适,容灼已经慢慢适应了和于景渡之间的亲近,而他嘴上虽然经常抱怨,实际上还是颇为得趣的。于景渡在这种事情上温柔体贴,很会取悦人,所以有时候他稍稍过分一点,容灼也不太会与他计较。
    “你陪着我,不会被人认出来吧?”容灼问他。
    “放心吧,北江城里的百姓几乎没有人认识我。”于景渡道:“即便有人认出来了也无妨,我与你又不会在大街上做什么。”
    容灼从衣袋里取出了一张名单,上头列着一些北江的特产,有食物有玉石还有一些毛皮之类的东西。
    “咱们今日先挨个看一遍吧。”容灼道:“明日我与老路商量一下,再决定购置什么东西。”
    “不必。”于景渡道:“你想要的这些东西,我都让人准备了一些,也找了熟悉行情的人,一会儿你一次就能将所有的东西都看一遍。你觉得什么合适,明日直接让人去购置就行。”
    容灼一怔,“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你这两日不是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吗?”
    “你来北江之前我就让人办好了。”于景渡道:“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绝不会在北江待太久,我可不希望一共就这几日的功夫,你全都用在这些事情上。”
    于景渡帮他安排好了这些,无形中便等于帮着容灼省了好几日的功夫。
    容灼心中颇为熨帖,忍不住窝在他怀里蹭了蹭。
    当日于景渡带着容灼去了一处商行,这商行的老板姓谢,是于景渡的旧识。
    对方先前并不知于景渡安排这些事情是为了容灼,如今得知容灼就是峥嵘商队的东家,当即感佩不已,差点拉着容灼拜把子。
    “咱们北江城的商行都听说了容老板的事情,各个都盼着能与容老板一叙。”谢老板朝容灼道,“容老板放心,此番你在北江不管带走多少货,一律可以等出了货之后再付货款。而且有我谢某人在,保证你拿走的都是全北江最好的货。”
    容灼一开始还不大明白这谢老板对自己为何如此热心,后来才得知,他们商队如今在整个北江的商界都出名了。
    一是因为北江受戍北军庇佑,而容灼商队带来的药解了戍北军的燃眉之急,救了很多将士的性命。二是因为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都没有一支远途的商队来过北江,他们全城的需用,都是靠着本地的小型商队。
    容灼他们的到来,就像为北江打开了一个出口。
    有了这一层关系,容灼在北江的事情变得十分顺利。
    他几乎用了一日的功夫,就选好了要购置的货物,并初步定好了合作的商行。
    他最终在谢老板等人的建议之下,购置了一批玉石和皮货。
    而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东西甚至都不需要运到京城,在半路上就能陆陆续续出手。
    “我此前就想过,我们来回京城路途太远,耗费的时日太多了。”当日回驿馆后,容灼朝于景渡道:“而到北江的路虽然不好走,但其实最不好走的都集中在后半程,前半程相对来说还是挺容易的,光是我舅舅的商队就有好几支都能覆盖前半程。”
    容灼在地图上用手划了一条线,然后手指豫州的地方一点,“所以我在想,如果前半程让我表哥张罗人去跑,将咱们要的东西都运到豫州附近。这样我们甚至不用回京城,只要走到豫州就能再回来,一个来回能省上近两个月的功夫。”
    而他们在北江带回去的东西,一路上就能脱手大半,剩下的放在豫州,不管是让豫州的段家商行处理,还是让段峥带回京城,都好办。
    “上回我不是去过一趟豫州吗?我听大当家的说,我们经过这里有一条路,改个道就行,几乎不用耽误多少工夫就能经过豫州。”容灼说罢又伸手比划了一下。
    “你把你的计划写清楚,我让人快马送回京城。”于景渡道:“这样在你到豫州之前,就可以确保段峥将你要运送的下一批成药都送到豫州。”
    这样一来,他们说不定十一月前后就能再跑一趟北江。
    当夜,容灼便给段承兴写了封信,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阐述清楚。
    次日一早,于景渡派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往了京城。
    与此同时,大营里传来消息,说黎锋醒了。
    于景渡得到消息后带着容灼回了一趟大营。
    起初容灼还有点担心,怕自己去大营不妥,会惹人注意。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多虑了,那日被从前线抬回来的重伤员,有不少是用了容灼带来的药之后保住了性命的,因此大营中不少人都对容灼和商队颇为感激。
    原以为此番再难见到恩人,谁曾想恩人主动送上了门。
    众人都忙着感激,哪里还有心思去追问他出现在大营的缘由?
    “高兴吗?”于景渡问他。
    两人待在于景渡的营帐中,外头依然不时有人前来,说是想当面感谢容灼。后来于景渡佯装动了怒,才将那些人打发了。
    “你对他们好凶。”容灼道。
    “你知道大营里有多少伤员吗?”于景渡道:“不止他们,还有他们交好的朋友,上司和下属,届时各个都来找你,你今日不用做别的了。”
    他说罢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罐,朝容灼暧昧地笑了笑。
    “你!”容灼拧了拧眉,“不能等到晚上回驿馆吗?”
    “这里就是我在北江的家,你不想在这里留下点什么吗?”于景渡循循善诱地道:“将来等你不在北江的时候,我待在这里,就能想到今日与你这般那般,也好有个念想不是?”
    容灼原本还有些抗拒,被他这么一哄登时就心软了。
    “我去吩咐外头的人,绝不让人来打搅,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于景渡又道。
    容灼闻言这才妥协道:“好吧,不过不能太久。”
    于景渡闻言心花怒放,总算弥补了重逢那日的遗憾。
    当日午后,于景渡便带着容灼离开了大营。
    容灼被他折腾得疲惫不堪,马车上睡了一路。
    待他醒来后才发觉,于景渡今日没带着他回驿馆,而是去了一处庄子里。
    这庄子便是此前于景渡提过的安置大当家和孟凡青他们的地方。
    这处庄子极大,且门口安置了守卫,看上去颇为安全。
    不过从外观看上去倒是平平无奇,并不会太引人注意。
    容灼跟着于景渡进去,便见院中堆放了很多木材,以及各类他不大认识的工具。再往里走到了偏院,还能闻到隐约的火药味。
    “这地方算是你们戍北军的秘密小作坊吗?”容灼问。
    “嗯,你觉得如何?”于景渡问他。
    “可以,放到此处比放在军中安全。”容灼道:“不过涉及到火药的东西,最好重新弄一处更偏远的宅子,不要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也尽量离百姓的房子远一些。”
    于景渡闻言点了点头,当即便吩咐人去办了。
    大当家一见到容灼颇为高兴,带着他参观了一遍宅子,又将自己近来的构想都朝他说了一遍。容灼这才知道,大当家在西大营时弄出来的东西,其实只是一个初步的尝试,他真正的实力还远远没有发挥出来。
    “你此番可是替我挖到宝了。”于景渡朝容灼道。
    容灼一笑,“你原本就打算用他的吧?”
    “有这个打算,但是没有下定决心,因为我对他不是很有把握,也不知道他会弄出什么东西来。”于景渡道:“你要知道,我朝素来没有用这些东西的先例,我若是贸然用他,顺利还好,一旦出了纰漏,京城那帮什么都不懂的老古板就会揪住此事将我踩死。”
    容灼拧了拧眉,“那现在不会有这个问题吗?”
    “不会,我相信楚东会给我们惊喜。”于景渡道。
    他顿了顿,又朝容灼道:“你在这些事情上,总是有着比旁人更敏锐的判断力,不管是给戍北军送来的药,还是大当家……”
    容灼闻言目光一滞,心中猛地一悸。
    他想起了于景渡曾经问过他的那个问题,关于他一直隐瞒着的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于景渡在暗示他,或者是给他机会让人坦白。
    但眼下,容灼并不觉得是个坦白的好时机。
    他们很快就会分开,能待在一起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若是说了,没有把握能让于景渡轻飘飘地将事情揭过。
    他想,还是回到京城之后再说吧。
    好在于景渡并没有执着,见容灼不接茬,便没再提过此事。
    最终,容灼还是在北江多留了几日。
    直到和于景渡一起过了中秋节才带着商队启程回去。
    明明返程和去时的路程都是一样的,但因为走过一次,所以回程时容灼总觉得路好像是变短了。如他所料,他们在北江带回去的皮货,还没到豫州呢,就售卖得差不多了。
    因为近些年,没有商队来往北江,所以沿途的州县鲜少有人售卖北江来的东西。
    再加上如今已过了中秋,天气渐渐转冷,所以皮货生意并不难做。
    最终,他们到了豫州时,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玉石。
    这些东西价钱较高,所以容灼在沿途那些小的州县压根儿就没提,一股脑都带到了豫州。
    先前容灼写给段承兴的信,早早就到了京城。
    段承兴丝毫不敢耽搁,依着容灼的计划,让段家的商队将容灼要的东西都运到了豫州。
    待容灼到了豫州之时,他要的所有东西便齐了。
    段峥一直等在豫州没回京城,为的就是能见容灼一面,然后再带队将容灼运回来的东西带回京城。
    “竟然也没晒黑。”段峥见了容灼之后,眼圈略有些泛红,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开口道:“就是瘦了些,脸上都没肉了。”
    容灼一把抱住他,伸手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经过几个月的分别,两兄弟都有了不少变化。
    容灼身上少了点从前的稚气,而段峥看着也沉稳了不少。
    这些日子容灼在外奔波,他在京城也丝毫没敢懈怠,不止操心着容灼这些货物的事情,还亲自带着商队跑了一趟豫州。
    “要不是商行那边还有事情,这次我真想跟着你一起去北江。”段峥道。
    “等明年吧,明年我在京城守着商行,你去北江跑一趟过过瘾。”
    段峥一笑,知道容灼这是在安慰自己,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兄弟当晚秉烛夜谈,直到后半夜才各自睡去。
    此番容灼没敢在豫州逗留太久,也没来得及回京城。
    商队休整了几日后,便再次踏上了去北江的路。
    如今眼看已经近十月,北江已经开始进入冬季了。
    容灼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一旦遇上大雪,他们很可能就进不了北江了。
    因为先前已经走过一趟,这次他们走得更顺畅,一路上几乎都没遇到什么意外。
    临近北江时容灼还在想,当初于景渡说这一路上流寇多,可他来回都走好几趟了,也一直没遇到过,看来运气还算不错。
    没想到凡事不经念叨,就在他们距离北江还有约两日路程时,出了意外。
    他们遇到了袭击,对方是一支约有三十余人的流寇,虽然不及于景渡的人那么精干,却也训练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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