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扇将扶苏带到儿时的寝宫芭蕉殿,扶苏仰头瞧着这红城宫墙,琉璃绿瓦,沿路经过水榭花台,假山岩秀,放眼望去是数不尽的雕栏玉砌,亭宇楼阁,半山腰间仙气萦绕。
    “夫人好任性,好好的公主府不住,偏偏要住进山洞里。”公主本该金闺花柳质,可这一千年里,她过得未免太潦草了些。
    扶苏自认为已经将芭蕉洞修饰得十分宜居了,可是今日来到这仙山上,才知道公主幼时过着多么养尊处优的生活。
    铁扇没有回答他的揶揄,静静凝望着她的寝宫出神,她离开千年,以为她的公主府只剩下一片断井颓垣。可红墙外步道干净无尘,府内千年古树绿意盎然,大殿正门赤朱如虹,仿佛前不久才上过一层厚重新漆。
    是母神把她的公主府送给别人住了吗?
    铁扇犹豫着推开大门,惊醒了倚在门后瞌睡的侍童,圆滚滚跌倒在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认出铁扇公主,与他小时候看过的画中仙一模一样,喜上眉梢,“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铁扇吓了一跳,狐疑地瞧了一眼那叁寸丁土拨鼠,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扶苏衣袖,扶苏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小的锦毛鼠,奉命看守公主府已经一百年了,在俺之前是俺爹爹看着,后来,他中风挂了。一开始是俺爷爷,我爷爷活了五百岁高龄才仙逝。”公主再不回来,他一个单身汉,就要急着相亲结婚,好有个下一代继承人了。
    “这院子都是你一个人打扫的吗?”铁扇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激。
    “小的只负责看门,公主府里的下人,一个都没少呢,就是和公主离开时有一点点细微的不同。那些妖大都老死病死,现在看守公主府的,全是孙子孙女辈。”叁寸丁用手指比划着给公主看,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世代为奴的忠贞自豪。
    “的确是很细微的不同。”扶苏长眉一挑,擅长拆台。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沧海桑田,早已经换了人间。
    “这位便是驸马爷吧,真真是仙人玉树,一表人才,与公主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土拨鼠笑得谄媚,背得滚瓜烂熟。
    铁扇嫌恶地地眯起玉眸,“真不知道我父君为何一直执着于聘些奇奇怪怪的妖怪来管家。”
    后来一想,大概是仙生无趣,十分需要这样的泼皮无赖儿添些乐子。
    叁寸丁抚爪道,“蓬莱仙君秉持勤俭,我们鼠族物美价廉,仙妖市场上哪里找得到比我们一家更经济实惠的下人了。”
    他绝不会说出他爷爷年轻时听说蓬莱山君有个美丽的女儿,就不要钱不要脸地上来了,耽误了他们好几代。又悄悄瞥了一眼公主凤颜,两千岁了,好美啊,保养的真好,真水嫩呀。
    “扶苏就很好,免费大只好用。”铁扇不以为然,搂着扶苏的腰,“是吧,驸马?”
    扶苏微笑,“他平日里吃的仙草金露,也是极珍贵的。”虽然都是他自己采的,饿昏了公主也不会管,反倒怪他皮毛变得粗糙,硌着她的手了。
    土拨鼠在二人眉来眼去的视线中一蹦叁尺高,“扶苏是谁,听名字是个顶顶秀气的郎君,可有俺一半好看?”
    “扶苏比我的驸马还好看,你说呢?”铁扇伸出手指点他脑门呆毛,如同逗猫那般。
    “有这么好看?”土拨鼠闻言,认真打量了驸马一眼,发现他被公主用来对比贬低,非但不生气,俊脸上还有两抹可疑的浮红。
    试问世间有哪一个男子听到妻子在自己面前夸别的男人时能面不改色?驸马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情绪隐藏得如此之深,娴熟得令人心疼,唉,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并无,夜深露重,公主该休息了。”扶苏岔开话题,执手问铁扇,“你可要沐浴一番,今夜上山,出了不少汗。”虽然,后半段是他背她上来的,她倒还气喘吁吁。
    “你陪我一起洗。”铁扇简直无赖,贴在扶苏怀里。
    土拨鼠觉得今夜月色真美,自己脑袋发光发亮,见不得人成双成对的心思下,他郑重地提起,“山君和夫人说,公主回来了,第一时间要告诉他们,小的这就去。”
    脚下一溜烟,准备抱着扫帚飞了,蹬得满头大汗,发现一步没走远。
    驸马施法将他定在半空中,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和善,“不急,天明时再去禀告。”
    土拨鼠汗如雨落,对铁扇露出哀求的表情,“小的不去告密……不不是,不去禀告了,能不能先把小的放下来?”这样不上不下的,腿好酸,好累的。
    公主偎在驸马身上,真个半点端庄也无,笑得如祸国妖姬,“那你去给本公主准备浴桶和热水,要大的,要熏香,要洒满干枯玫瑰。”
    叁寸丁面红如血,是他住在蓬莱山太久了吗,外面的人说话都这么露骨的吗?这真的是山君大仙的唯一的嫡女,是他爷爷念念不忘的高贵女神吗,怎么感觉是外面的女妖变的呢?
    公主与驸马共浴一桶,鸳鸯戏水,他们偷偷摸摸地就行了吧,怎么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呀?
    外界不是传闻公主与驸马感情不好吗,还把驸马和狐狸精之间的风流韵事传得神乎其神,究竟在搞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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