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我前缘已尽。”
    裴连瑛回去后与裴辉,李韭儿说,暂不成亲。
    李韭儿惊讶的看着他:“又为何事?拐带孩儿的案子你不是破了吗?”
    裴辉却是面露喜色,他以为儿子想通了,不会再娶青枝。
    “我刚才去了一趟陈家,青枝对我有所不满,故而我想再等一等,省得她不情不愿。”
    李韭儿微微张唇,她怎么没看出青枝对儿子不满?
    居然不是商量退亲,裴辉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大叫道:“你顺着她作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你,你何必容忍?你是左少卿,她是什么,没个自知之明,我这就去告诉周大妹子,我们裴家容不下她女儿这尊大佛!”
    李韭儿目瞪口呆:“相公,你在说什么?我怎听不明白?什么一而再,再而三?”
    事已至此也无需瞒着,索性都推到青枝身上,裴辉道:“她一早就想退亲,曾与我说过,我当时怕你担心,不敢告知,什么都依着她。香云桥的宅院,她要与我签契约,算是赁给她的,我也听从了。”
    李韭儿震怒:“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还不是青枝那小姑娘太有主意,我一时犹豫,谁想到她现在仍不想嫁。”裴辉火上浇油,“你真想连瑛去求着她吗?我们为人父母的脸上也没有光。”
    裴连瑛最清楚裴辉的心思,但为顾他脸面没有戳穿,只道:“周婶绝无退亲之意,至于青枝,我早晚会让她同意。”
    李韭儿心乱如麻。
    管事此时有事禀告,瞧见里面这场景等了一会才道:“姜家送了人参鹿茸来,说公子为百姓除害辛苦了,老爷夫人您看……”
    应是为恭贺裴连瑛破案的,凭两家的关系照理该明日请他们过来做客,但李韭儿实在没什么心情,吩咐管事回送相等的礼便可。
    她在屋中踱步:“怎么会这样……”本来儿子立功,她欢欢喜喜要准备定吉日,结果青枝竟然不肯。
    怎么回事?
    李韭儿想了会,忽然停下来看向儿子:“我一早提醒过让你多写信给青枝,你总抽不出空,五年来才寥寥几封。你没听你周婶说嘛,你的信青枝会看几十遍,看来她是为此伤心了,我想起来,她来京城后见到我,叫我夫人,她恐怕在均州时等了许久,为此埋怨也是常理。”
    裴辉气得鼻子都歪了:“连瑛当时在馆阁忙什么,你不是不知,怎的还怪上儿子?”
    李韭儿挑眉道:“自家儿子怪不得?对青枝疏忽,原就是他的错。”
    “那你说怎么办?让儿子跪着去求她?”裴辉故意说难听的话。
    “跪着倒也不必……青枝只消好好想一想,京城可还有比连瑛更合适的公子,她便知如何选择。”李韭儿对此极有信心,她的儿子不管人品样貌才学,京城的年轻公子都无出其右,更何况,青枝跟他是青梅竹马。
    小姑娘只是一时之气。
    裴辉恼得把牙齿都要咬碎,偏偏不敢逆着李韭儿,阴沉着脸道:“也不知要等到何时,连瑛都二十三了。”
    “青枝也不小,她是姑娘家更在意自己的亲事。放心吧,我觉得她很快会消气。”李韭儿叮嘱裴连瑛,“你下衙后时常去看看她,小姑娘哄一哄就没事了。”
    裴连瑛答应。
    裴辉气得拂袖而去。
    李韭儿好笑:“相公太疼你了,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可青枝的父亲已经去世,没有父亲再疼她,我们家自当要对她好一些。”
    母亲真的很善良,裴连瑛心想,是不是因此青枝才不想当面跟母亲提?
    不过也罢了,她的那点诡计他还不放在眼里。
    竟然吐瓜子皮……
    她后面还有什么招?在榻上打滚?还是光脚走路?不管哪种,裴连瑛想象了一下,竟都觉得十分好笑。
    就这些,还真不能气到他。
    隔了两日,黄鹂鸣春纹锦缎织好,陈念叫翠儿送去赵府。
    一向都是她自个儿去的,周茹奇怪:“你怎么不去?万一那赵姑娘又问东问西的,翠儿怎么答得出来?”
    翠儿点点头:“奴婢不是偷懒,确实对织锦一无所知。”
    陈念不爱多言,眼见引起怀疑,便把锦缎拿过来:“算了,还是我去吧。”大白天的,赵廷俊不可能在家里。
    “我也不是非让你去……”周茹在身后道,“我只是问问。”
    陈念已经走远。
    周茹摇头:“我这小姑子脾气也是古怪,真不知给她寻个什么样的夫家。”
    翠儿笑道:“等姑娘嫁给少爷,自有别家排着队来提亲的。”
    提到裴连瑛,周茹就头疼。
    她这女儿真是吃错药了,竟这样嫌弃裴连瑛,好在女婿心胸宽广,没有动怒。她得去提醒下女儿,不能将好好一桩姻缘毁了。
    青枝正在画画。
    织锦一行,织艺虽然重要,但底本也不能落下,不管是人是物,都得画得传神,配色也得精妙,才能脱颖而出。她平常外出就喜欢观察各色事物,又得陈念悉心教导,技艺突飞猛进。
    周茹一进来就教训她:“都是你做的好事,害我都不敢去看李姐姐……要我怎么说?说你看不上连瑛?”
    青枝笔一顿:“我自己去说。”
    早先前她是有很多顾虑,但裴连瑛这般狡诈,她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青枝立刻出门。
    周茹吓得跟在她身后。
    “你别胡说八道气你伯母,连瑛可没有对不起你,你要敢说退亲我马上死给你看。”
    青枝:“……”
    看女儿停住,周茹插着腰道:“死活我不会同意你退亲,你趁早打消主意。连瑛自己都说了,他会等你,你怎么也得给他一次机会。”
    母亲已经被裴连瑛蛊惑,以为他痴心,她就算去裴家挑明又有何用?何况,裴家长辈应该也知道了。
    也罢。
    裴连瑛行此计策,拉拢母亲确实厉害,可这办法也有破绽,最后还不是要她给他机会?
    这么一想,青枝又有些快意,高傲地唔一声:“那就这样吧,看看他的表现。”人无完人,他真能做到毫无错处吗?她转身回去。
    周茹硬着头皮去裴家。
    她先是给李韭儿道歉了一番,而后痛斥自家女儿,弄得李韭儿抢着说青枝的好话。
    周茹又开始狠狠夸裴连瑛。
    两个人话说开了,便决定各自劝劝自己的孩子,督促他们,叫他们早日和好。
    陈念同时间也到了赵府。
    赵蕊看见锦缎,爱不释手,跟她说起在建国寺遇到万春锦缎铺的管事。
    “她也承认你们的锦缎织得好,还问我是谁家的,我没告诉她。不过你们早晚要开锦缎铺的吧?到时候开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来捧场。”
    陈念道:“我先多谢赵姑娘了。”
    “不客气!”赵蕊翻着图册,“我在选屏风的样式,不知道哪一个好,你帮我看看?我是要做了送给我爹爹。”
    这事陈念真不想给意见。
    她听到赵廷俊的名字就犯恶心。
    初见时,他二人曾一见钟情,赵廷俊人如其名,生得极为清俊,年轻时唇红齿白,文质彬彬,虽遭劫匪,一身衣裳破旧,却难掩其光华。
    陈简听说他是去京城参加科举的士子,留他在家养伤不说,还资助了盘缠。
    那段时间,她与他朝夕相处,生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念头。
    后来才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赵廷俊眼里只有名利,没有她,一丝一毫都没有。
    陈念再想起赵廷俊时,就会忍不住干呕,从此除了织锦外,她对别的再无兴趣。
    “我对屏风并不熟悉,恐怕帮不了赵姑娘。”
    赵蕊听她语气冷冷的,想起她从来不展笑颜,忽然问道:“陈姑娘,你芳龄几何?”
    “二十八。”
    赵蕊一愣:“你二十八岁?看不出来,我只当你二十出头。”二十出头还未嫁的姑娘极少,但也不是没有,一般都是运气不好,出嫁前长辈去世,守孝导致,或是哪处有缺陷,但二十八还未嫁人的真没见过,她很奇怪陈念为何如此。
    陈念道:“赵姑娘还有别的事情吗?我前不久接了一单生意,得再织两幅锦缎。”
    这是急着回去了,赵蕊点点头:“那好吧,我下回有想要的锦缎,再找你。”
    陈念告辞离去。
    说起屏风,还得找二舅父,二舅父什么都会做,木雕手艺更是天下无双,赵蕊吩咐丫环:“找个人去把二舅父请来。”
    赵府宽敞,从内院到角门得走一段时间,陈念行到一处竹林前,忽然被人叫住。
    她转过身,看到了赵廷俊。
    赵廷俊穿一件深青色的锦袍,修眉俊目,五官与年轻时相差不大,但陈念却觉得他面目可憎。
    她当没听见,又往前而去。
    赵廷俊快步追上:“你且停下,我有话与你说。”
    陈念知道跑不过他,沉声道:“赵大人,我与你恐怕没有什么好讲。”
    记忆中的陈念一直是温婉可亲的,他从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而今整个人都变了,恐怕心里的想法也与往前不同。赵廷俊抓住她胳膊:“我知道你认识我,你莫再装了。”
    力道有些大,陈念感觉到胳膊一阵发疼,冷声道:“我只是来送锦缎给令千金,认不认识赵大人有何关系?还请赵大人莫拦路。”
    她越冷,便是伤得越重,心里定然对他极恨。
    赵廷俊低声道:“我知道我负了你,阿念,我当初不该许你承诺,是我不对。”
    她衣袖柔软,传来一阵淡淡幽香。
    赵廷俊看着她的眉眼,发现陈念比起十五岁时并没多少变化,反而因为清冷多了几分别致的韵味,他的心跳忽地一阵加快,但马上就被随之而来的警惕给扑灭了。
    “阿念,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我都能给你,原也是我亏欠你的,该当补偿。”
    陈念刚才就有些恶心了,听到这句话,恶心之感更是非比寻常,她用力扯回自己衣袖。
    赵廷俊却不放:“我知道你是因我没有嫁人,但我早已娶妻,膝下也有女儿。你我前缘已尽,望你莫再记着……”
    陈念再也忍不住胃里的东西,突然吐了出来,弄脏赵廷俊的袍角。
    赵廷俊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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