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姜怡道:“林世子模样倒是俊美,可惜目下无尘,同我一块的几位姑娘去见礼,他看都不看一眼,但纪夫人跟林老夫人出现时,他又露出温和的样子,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娶妻……其他几位公子比他有诚意多了。”
    说是其他,其实是想夸她心仪的那位吧?青枝笑道:“恭喜你了。”
    “你嘴上恭喜,实则是不是松了口气?”姜怡轻轻推一推她,“我总来叨扰,你早嫌弃了吧?”
    一开始确实是的,青枝剥着枇杷:“嫌弃又能如何,我是做生意的,还能把客人往外赶?你想来就来吧。”
    姜怡扑哧一笑。
    她知道青枝这是欢迎的意思。
    等姜怡走后,周茹提醒女儿:“快要端午了,你最好做点香囊。你婆母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得孝顺她。”
    青枝答应。
    回去时带了些早前做衣服剩下的锦缎,裁制了做香囊。
    没几日,姜夫人也告诉李韭儿好消息,说快要定亲了,亲家是许家,许公子前不久刚刚从禹州被调任至京城洛京府任治中。
    姜夫人说许家是书香门第,许公子容貌俊雅,彬彬有礼,与她的女儿是天作之合。她再三感谢李韭儿,送予人参燕窝等礼物,并且说给纪夫人也一并送了,千万别推辞,李韭儿只好收下。
    端午节那日,裴家各个院门上都挂着菖蒲,跟粽叶的香味糅合在一起,被风吹到各个角落。
    青枝坐着梳妆,往头上戴簪子。
    不远处裴连瑛瞄了好几眼,发现青枝没有戴那支琉璃簪,他心头又有些不快。
    即便不用天天戴,好歹过节戴一回吧,可青枝像是故意跟他作对。
    裴连瑛压抑住渐渐涌上来的情绪。
    小事而已,不用计较,她不戴就不戴吧,反正他是为信守诺言,答应过要回送她东西才送的。
    青枝装扮好跟裴连瑛去正房请安。
    厨子早已煮好粽子,在桌上堆得满满的,什么馅儿都有。李韭儿叫青枝吃红枣馅儿,说她一定喜欢。
    甜甜的,不止有红枣还有栗子,青枝吃了两只。
    吃完擦擦手,她把香囊拿出来,一人送一个:“放了白芷,艾叶,香茅,青蒿,佩兰,辛夷……姑姑以前给我做香囊,都是用这些香料,蚊虫都不近身的。祖母,母亲闻闻看,喜不喜欢?”
    李韭儿没闻就很欣喜了:“你放什么都行,我只管戴着。”她马上挂在腰间。
    前几日,裴连瑛见过青枝做香囊,对此也抱有几分期待,可拿到手,他觉得自己那一只有些不同。
    祖母父亲父亲得到的香囊,上面绣得纹样精致又漂亮,他的呢,只有简简单单一朵兰花,孤零零。
    虽说兰花象征高洁,可怎么看都有几分敷衍,正想着,耳边听到母亲说:“连瑛,你下午带青枝去玩玩吧,她整日都在织锦,我看京城好些地方她都没去过。”
    裴连瑛心神不宁,随口应了声。
    夫妻俩从正房出来,青枝道:“母亲说下午出去玩,我看没必要,有这时间我不如再去跟姑姑织锦……我们还有好多锦缎要织。”
    织锦在她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裴连瑛没阻拦,就是香囊的事儿他没忍住:“我这只为何这样简单?”
    青枝垂眸:“也没有很简单啊,兰花本来就不复杂。”
    “是吗?”裴连瑛盯着香囊,“这针脚也不平整。”
    “……”
    “还有线头。”
    瞒不过了,青枝只好道:“我又要织锦又要学雀金线的用法,还要教徒弟,这只实在来不及绣了……请你担待些,反正你平时也不戴香囊。”
    原来他的香囊是最后做得,裴连瑛没说话。
    青枝很快就去娘家了。
    见儿子没有带儿媳去玩,还让她去织锦,李韭儿少不得又说了裴连瑛一通,裴连瑛表面上平和,实则憋了一肚子火。
    晚上青枝回来,正要吃饭,裴连瑛却把她按在美人榻上亲。
    门尚且开着,青枝透过他肩膀看见翠儿忙不迭地退开,她手里端着一碟粽子,萍儿在后面也跟着退远了。
    “能不能等一会?”青枝不满,她真不想饿肚子。
    裴连瑛吻至耳根:“我不想等。”
    她认识裴连瑛的这些年,他原与急色,轻浮这等词搭不上边,可现在真的……青枝用腿抵御着:“就那一会都等不及吗?你真的不要斯文了?”
    自从打过架后,他感觉斯文与他没有太多关系了。
    有这样的妻子,随时都得丢掉斯文。
    他亲她耳垂:“是,请你担待些。”
    炙热的呼吸,咬着牙的语气,让青枝觉得这句话有点古怪,想来想去,突然明白了。他早上曾跟她埋怨香囊做得不好,她请他担待。
    原来他是在生气。
    她忍不住笑。
    是在讥讽他还是什么?这时候她怎么笑得出来?
    想起簪子的事,裴连瑛更是不想放过她。
    从榻到椅子,到书案……
    青枝身子再好也遭受不住,只好道:“我,我再给你重做一个。”
    他额角汗水滴落:“做什么,你说清楚。”
    “香囊,我不绣兰花了……我以为你……我昨晚手真的很酸。”她主要是觉得裴连瑛不喜欢香囊,就算送给他,他也不会戴,正好时间紧就敷衍了些。
    他停了停,终于没再继续。
    次日早上,天还未亮,他起床穿衣。
    青枝睡在里侧,微微蜷缩着,白皙的脸看起来异常乖巧。
    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乖巧的人。
    在她幼时,他曾以为可以改变青枝,现在才发现错得离谱,难怪说本性难移。裴连瑛弯下腰将掀开的薄被重新盖好,走去外间。
    昨晚摘下的玉佩搁在矮脚花梨木柜上,他拿起时忽然犹豫起来。
    最初迎亲时带这块玉佩是为一种仪式,是为向陈家,为向去世的陈简做一个交代。但那日青枝问过后,不知怎么,他就一直戴在身上了。
    可青枝连他送得簪子都不戴。
    有时候真觉得他还不如她养的驴,她到现在都没有主动亲过他。
    那么,他还有必要这样吗?
    手指摩挲着玉佩,他竟好久都没有动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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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戌时。
    圆月高挂, 衙门内只有零星几只夏虫鸣叫,冷清清的。
    小吏捕快早就走了,裴连瑛又看了一些卷宗。
    喝完书案上剩下的茶水, 他起身离开。
    梁国四海升平, 没有实行宵禁,此时仍有多家店铺开着门,食客们三三两两或走入或出来, 美酒的香气充满了街道。
    路过西街时, 突然传来姜卓的声音:“戒顽。”
    他侧过头,发现姜卓坐在一家酒楼靠窗的位置。
    走进去,见案上摆放着四把酒盏,裴连瑛问:“怎么就你, 别的人呢?”
    “喝醉了, 走了,我原本也要走, 谁知这么巧看到你。”姜卓在他面前放上干净的酒盏,“是又有什么大案子吗, 你查到这么晚?”
    “去年的,”裴连瑛自己倒酒, “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姜卓笑:“就凭你这毅力也不怪能当上左少卿……等查出来了,我请你吃饭。”
    裴连瑛道好。
    “阿怡总算定亲了,多亏你。”姜卓敬他酒, 肯定是因为裴连瑛,纪家才愿意出力的, 给妹妹定下这门一桩好姻缘。
    “也得令妹出色才行。”
    再出色裴连瑛也没看上, 姜卓知道妹妹的心思, 奈何裴连瑛一早定亲了, 莫可奈何,他打趣道:“要说出色,恐怕比不上令正,阿怡现在都很喜欢令正。你查案也别太拼命,不多陪陪令正?新婚燕尔。”
    都大半年了,哪来的新婚?裴连瑛瞄一眼姜卓:“你还没选定未婚妻?”
    “不急,”姜卓摇着酒盏,“你都到二十三才成亲的,我也得拖到那时候。”
    把他当挡箭牌了,裴连瑛笑一笑:“晚点也好。”
    成了亲平添烦恼。
    想他以前查案哪时哪刻容得下别的事别的人,一门心思都在上面,而今却不一样了,这叫他分外不快。
    姜卓察言观色,感觉裴连瑛是跟他的夫人起了什么冲突。
    从他一个外人看来,陈青枝当然是跟裴连瑛不配的,他们在外做官,需要得是一位知书达理,能操持内务,又能应酬官夫人的贤妻,而不是同样在外抛头露面的织娘。不过裴连瑛已经成亲了,有些话绝不能提。
    他就只说些趣事让裴连瑛开怀。
    其间还说他的未来妹夫许公子钓到条鳜鱼送给他妹妹吃,他妹妹吃着吃着发现,鱼腹中竟然藏着一颗硕大的南珠。此后,更喜欢许公子了。
    裴连瑛听得时候没注意,回去看到青枝却想起来了。
    青枝刚做好香囊,打了一个呵欠递给他:“你看看可满意?”
    比起端午节那个用心多了,绣了山茶花,绶带鸟,寓意春光长寿。他手指轻抚香囊:“你早些这样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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