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本来有点下雨的时候,我们就能返回洛城住宿,何必冒雨弄成落汤鸡?”
    “……”
    轮到凌驰语塞,他辩驳不了,倔驴道:“你答应过我,不在洛城过夜。”
    “是,师姐答应了,这不陪你风风雨雨嘛。但师姐可没说不埋怨你!”
    “……”
    又是用力一拧,挤出水,放下裙摆,我将湿透的头发往身后捋开。
    “你生气了?”
    “哟嚯,小师弟还会有这种心虚的时候?”
    听到少年略显底气不足的声音,我新鲜地瞧着他。
    被我盯两下,他又来了气势,不服软道:“那你怨我,衣服就能干了?雨就不下了?”
    “不,但师姐心里舒服。”
    “……”
    凌驰缄默不语,绷着脸将右手皮质的黑色护腕拆了,挽起湿袖子到手肘,横着手伸到我面前。
    “干嘛?”
    “让你咬。”
    “你还嘲讽师姐是狗?”
    “……没有!我、我娘生气就会咬我爹。”
    有被震撼到,我不禁笑出声,“你家家风很别致啊。”
    凌驰:“过时不候。”
    “收了你的小蹄子,师姐哪敢咬你。”
    “你不敢咬我?呵。”
    “……”
    少年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似嘲非嘲地斜我一眼。这讥诮的样子,也唤醒了我的记忆。
    只能说这鬼天气,加上身上紧贴的湿衣裳让我不舒服,一时忘了不提旧事的约定。
    我快言快语地奚落他,“说得好像你没咬我似的,采风馆就没教好你,真该让许慕再教教你待客之道。”
    总被我调戏到无言,凌驰大概也想扳回一局,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转盼间,他又收了目光,低声喃喃道。
    “或许那晚我就该咬穿你喉咙。”
    冷风送来他的呢喃到耳畔,我才不虚,无赖一笑,“谁让你错过了,过时不候~”
    大风吹灭了灯笼,闪电在夜里浅游,雷声还一阵接着一阵。我与凌驰唇枪舌剑地对峙几句,忽的,茅舍的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皮肤黝黑的两兄弟,看着三十多岁。其中弟弟的目光粘在我身上,一时看愣了。被哥哥用手肘顶了下,这才收敛神色埋下头。
    看着木讷老实,但眼神闪烁。
    “我听二位客人说了好一会儿了,要是不嫌弃,进屋避雨吧。”
    “不嫌弃,多谢店家!我这马……”我赶紧扒拉开凌驰,走上前接话。
    被推开的凌驰翻了个白眼,依靠着惊风摆臭脸。
    “夜深雨大,也没人赶路了,就让马在前棚避雨吧。”
    我客气地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递过去,这位当哥哥的店主还不好意思收,直说给多了。
    “没关系,实在嫌多,你再给些吃的喝的就行,我们还得借助一夜。”
    哥哥与弟弟对视了一眼,这就引着我们进屋,说还有一间柴房可以给我们。
    “小师弟,进去了。”
    总算能脱衣服晾干了,我心情好了些,叫着凌驰进屋。他左右张望着跟进来,一手勾住我肩膀,把我拉到身前。
    “你没注意那个男的弟弟一直在看你吗?”
    “怪师姐太过美丽,看看不碍事。”
    凌驰冷笑,“他瞎是他女人看得少,你也不用自吹自擂。”
    “怎么,你女人看得多了?”
    “哼。”
    柴房的门推开,一股霉味儿混合着说不清的潮湿腥气飘来,我和凌驰都忍不住扇了扇面前的气味。
    “是难闻了点,开开门窗透气,我去给二位拿吃的。”
    跨进门,我看到墙角的窟窿,这柴房漏雨,柴都湿了,不好生火做饭。角落里还有深褐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浸湿过。
    怕不是有点问题哦。
    也不再嫌弃,寻了个干净的地儿,把包袱丢上去,我席地一坐,凌驰还在查看。
    “看什么呢。”
    “有古怪。”
    “你觉得是黑店啊?成,那你守着,师姐歇息。”
    “……”
    店主哥送来了两碗稀粥、一叠腌萝卜还有一大块肉饼,男人老实本分的脸上挂着笑。
    “我怕你们嫌柴房不好闻,给你们送来熏香,就放门口吧。”
    “多谢。”我扬起笑。
    这熏香的气息就是普通寺庙的那种气味,没嗅出什么异样,我便看向吃食。
    吃的卖相看着还不错,凌驰没有动,我从包袱里翻出卷轴,抽出一根银针试探。
    银针没有变色,我收拾工具,只说:“这针只能测出剧毒,寻常的泻药迷药□□可测不出。”
    “那就别吃。”
    说着,凌驰端起这些食物,倒在了柴堆后面,过了一会儿才将空碗摆在门外。
    从怀里掏出通缉画像,这两兄弟不是上面任何一个,我还有点惋惜。若是一夜相安无事,那便最好。
    从包袱中拿出干粮,我和凌驰就这么默默地啃着。漏雨的滴答声甚是烦人,像苍蝇。
    吃完,我就准备宽衣解带,看到我扯腰带的手,凌驰急了,眉毛竖起,厉声道,“你干什么。”
    “都湿透了,肯定脱下来晾一下,你也是,一起脱了吧。”
    “……”
    凌驰没动,但有人动了。
    拿着板斧与金瓜锤的店主两兄弟走了进来,脸上没有猖狂的笑容,只是安静地,直勾勾地盯着我与凌驰。尤其那个弟弟,淫邪嗜血的目光几乎洞穿我。
    凌驰丢给我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哎,能不能好好休息一下,我本觉得和和气气地过一晚就算了。
    杀人如麻,且弑杀残暴的人,身上就会有收不住的杀气与死气的味道,有经验的人就会察觉出。
    混江湖的,多少沾点。
    有的人会伪装,有的人则会故意泄露,取决于他的目的。
    这两兄弟的脸上已是鬼气森森的,眼神阴邪,仿佛我与凌驰已经是待宰的牛羊,先前那副假装的木讷宽厚消失不见。
    杵着藏柳站起身,我看向这两人,“我和师弟就是借宿一晚,不至于要打要杀吧,和气生财行不行。”
    “只怪你俩进错门。”大哥亮起手中的板斧。
    “所以你们这是黑店,专门截杀过路人。”
    “不错。”
    “杀了人怎么处理?”
    “这片地这么大,还怕没地方埋你么,不过我可还舍不得杀你。”已经等不及的小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恨不得就地扒了我衣服。
    我:“是我们进了阎王殿,还是你把阎王请进家了?”
    小弟:“小贱人口气不小,你们饭菜……”
    凌驰:“饭菜倒了。”
    小弟一愣,好似料到了可能会这样,抖动面容一笑,“是么,那你们运功试试。”
    听这口吻,好像十拿九稳了。
    我尝试着提气,体内真气聚拢受阻,气脉不畅,若是顷刻间强行运功,反会误伤自己。
    我啧了一声,看向门口袅袅燃起的熏香,凌驰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终于也反应过来。
    真是一套接一套,但凡这熏香烈一些,我就能嗅出古怪,偏偏与寺庙、家用的熏香差不多。
    不过也能断定药效不持久,赢面在我们这边。
    打起来就是一眨眼的事,这家黑店的两只拦路虎也是有些本事。
    没有多余帮手,就靠兄弟两人把南来北往的人都吃掉,想来是不太差的,比先前那个男扮女装的妖男强些。
    “砰——”
    冲破柴房的屋顶,杀入雨帘中,我与拿着板斧的大哥激斗一处,手中藏柳出鞘,剑如疾风惊雷。
    然而要顾着小师弟,我打得就没那么帅气了。时不时我就瞥一眼,顾着下方的凌驰,同样吸入了熏香,他也聚不起气,好在诛邪三十六式也足够他应付对面的金瓜锤。
    大雨瓢泼中兵器相接,飞溅的雨珠击打在发肤上,格外冷冽。
    翻飞落地,我一抬眼,对面的板斧兜头砍来。左脚急蹬,身体向右一撤,斧面贴着我的左臂擦过,登时,冷意直窜脊髓。
    那边应付凌驰的小弟焦急大喊着。
    “哥!别伤到那贱人的脸!不然我一会儿提不起兴趣!哎哟,娘的,这小子中了药香还这么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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