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配得上我了?”颜冰眼里汩着一包泪,还要再说,却触到颜宗翰凌厉的目光,便再也不敢分辩了,只不甘的抿着唇,倔强的望着他。
    颜凝看了颜冰一眼,道:“阿爹,依我看,既然阿冰不愿意,便算了罢。”
    “阿凝……”孟氏轻轻冲着她摇了摇头。
    颜凝温言道:“在阿爹、阿娘看来,表哥自是佳婿,可婚姻之事贵在你情我愿,如今阿冰既不愿意,哪怕勉强她嫁了,只怕也会生出怨怼来,反而不好。”
    孟氏听着,不安的看了颜宗翰一眼,道:“老爷,这……”
    颜宗翰压着性子道:“话虽如此,可是阿冰,你将来去哪里找孟昶这样的好夫婿?”
    周姨娘也不免担忧,她心疼的望着颜冰,道:“是啊……”
    大宋民风虽开放,可到底嫡庶界限分明,即便颜冰的父亲是京中二品大员,她若想嫁世家子弟之中,也最多只能嫁个庶子,若嫁嫡子,便大约只有做妾室这一条路可选了。
    颜冰却不以为意,道:“我总有我的命数,父亲和姨娘不必忧心。”
    颜宗翰听她这样说,也就懒怠与她争辩,只摆了摆手,道:“下去罢。”
    周姨娘不敢多留,便带着颜冰退了下去。
    孟氏叹了口气,看向颜凝,道:“阿凝,这样纵着阿冰,只怕她将来要怨你的。”
    “她心气高,便是我不说,她也多的是法子不嫁,倒不如随了她的心意,免得耽误了表哥。”
    颜凝说着,握紧了孟氏的手。
    孟氏心中了然,道:“此事是我一厢情愿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既不愿,以后再慢慢相看便是。”
    颜宗翰冷哼一声,道:“阿冰眼皮子也太浅了,孟昶是何等人物,只怕他一旦参加了殿试,她再想嫁也没机会了。”
    这倒是真的,大宋历来有“榜下捉婿”的传统,似孟昶这样才华卓然、一表人才的年轻人,一旦高中,自然有无数高官想把女儿嫁给他。
    “到底是阿冰没福气罢了,老爷别气坏了身子。”
    孟氏劝着,又端了茶盏给他,可颜宗翰显然没有消气,依旧沉着脸。
    颜凝见颜宗翰脸上有些疲惫之色,便道:“阿爹、阿娘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孟氏点点头,道:“去罢。”
    天气一天天的冷了起来,自颜宗翰院子里出来,见天色尚早,颜凝便命知书带了思琴四人,一道去了公主府。
    府门前侍奉的小厮见是颜凝来了,忙笑着迎上来,一路引着她们到了颜凌院中。
    阳光正好,颜凌正坐在院子里新扎的秋千上,乔稹站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她,不时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说着话,不知他说了什么,她很快就羞红了脸,可眼角眉梢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一时间,颜凝竟舍不得打扰他们,只盼着他们能天长日久的这样下去。
    “阿凝,你来了!”
    颜凌瞥见了她,忙停了秋千,笑着招呼她过来,道:“你何时来的?我竟未发觉。”
    乔稹也含笑看着她,微微的颔了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颜凝也冲他行了礼,方看向颜凌,道:“我刚来没多久,长姐不必担心。”
    她说着,命身后思琴等人站到近前来,道:“这四个侍女还算忠心懂事,以后便让她们侍奉长姐吧。”
    颜凌的目光扫过她们几人,见果然是面善伶俐的,不觉心生喜欢,道:“你挑的都好。”
    乔稹也道:“阿凌喜欢便好。”
    颜凌问过了她们名字,又嘱咐了她们几句,方命人将她们带下去安置了。
    乔稹见她们姐妹有话要说,便借口有事,先行离开了。
    院中,很快就只剩下颜凌和颜凝两人。
    颜凌拉着颜凝坐下来,道:“前些日子康王妃来府中找婆母求情,我刚好在婆母身边侍奉,倒听了那么几句。”
    她说着,秀眉微皱,道:“说是因着你的事,她的侄儿苏昱森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被京兆尹打了四十大板,现在又被关在了大牢里,还不知最后京兆尹要如何发落他呢。”
    “前些日子我听大哥提过,说是找到了苏昱森,没想到这么快就处置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话虽如此,可是康王府……”颜凌说着,担忧的看向她,道:“康王妃不是个心宽的人,康王行事就更是霸道,你先是得罪了康王妃的侄儿,又与康王世子退了亲,现在还闹得康王府好大的没脸……我真是担心,若是康王府伺机报复,可怎么办呢?”
    颜凝温言道:“长姐不必忧心,此事原也是康王府理亏在先,否则依着康王的本事,只要他一句话,京兆尹定不敢将那苏昱森如何,可康王妃却来向公主求情,可见康王还算是明事理了。”
    “明事理是一回事,记仇又是另一回事。”颜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怕这些,可是阿凝,若是将来你议亲时康王府从中作梗,我们又能如何呢?说到底,你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啊。”
    颜凝知道颜凌心疼自己,见她当真急了,只怕她思虑过重,反而伤了身子,忙顺着她的话道:“长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你打算怎么做?”
    颜凝抿了抿唇,道:“我会给咱们颜家找一个好靠山的。”
    颜凌摇摇头,道:“哪有什么靠山压得住康王?便是婆母,见了康王也要避讳几分的。”
    “如果那个人是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颜凌诧异的看着她,道:“如今朝廷之上,也就只有太子能与康王分庭抗礼了。”
    “正是。”
    颜凌见她答得坚定,不觉狐疑起来,道:“可是阿凝,你有什么法子能让颜家得太子殿下庇护呢?莫不是你要嫁入东宫?可是……”
    颜凝怕她乱想,忙笑着道:“长姐放心,我有别的法子。”
    “别的?”
    “比做太子的女人强得多的法子。”
    “阿凌!”
    身后传来乔稹的声音,道:“殿下来了,还不过来见礼?”
    第12章 围猎
    颜凝回头看去,只见谢景修与乔稹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相比于乔稹一脸焦急,谢景修却淡然得多,他着了一身玄色的衣衫,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隐隐有些病容,却也难掩他的绝世风姿。他背脊挺得笔直,伫立在秋日飞舞的残叶中,无端的便让人想到“遗世独立”这四个字。
    如今,他极温润的笑着,薄唇微微勾起,神情静默柔和。若不是他眼眸深得如若寒星,颜凝几乎要忘了,他将来是要掌控天下的男人。
    他浅浅一笑,道:“不妨事。”
    颜凌与颜凝却不敢怠慢,连忙走到他近前,行礼道:“殿下万安。”
    他虚扶了她们起身,虽一言未发,颜凝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像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过她的脸似的。
    “不知殿下驾到,未能相迎,还请殿下恕罪。”颜凌赔罪道。
    “夫人不必介怀,孤倒是觉得今日之事颇有些趣味。”
    趣味……
    颜凝抿了抿唇,只一抬头,正对上谢景修如漆的眼,他眸底盈着笑意,让她拿捏不住他的心绪。
    颜凌没了主意,赶忙解释道:“殿下……”
    “殿下,臣女有话要说。”
    颜凝骤然开口,直直迎着谢景修的目光,道:“不知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凝……”颜凌担忧的望着她,可见她神情笃定,到嘴边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好。”谢景修道。
    谢景修与颜凝二人顺着公主府的湖边一路走着,湖边原本植了绿菊,可绿菊娇嫩,如今秋风一起,倒凋零得差不多了。
    湖边风大,颜凝忍不住攥紧了身上的披风,谢景修走在她身前约半步的位置,瞧着他的样子,倒是悠然得紧,全然不似一个久病的人。
    “殿下……”
    “二姑娘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拘着。”
    颜凝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道:“殿下是否以为,臣女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言?”
    谢景修不甚在意的笑笑,道:“也许二姑娘并非玩笑,不过既是闺中之言,孤只权当没听到便是,姑娘不必介怀。”
    “如果我说,我并非玩笑呢?”
    颜凝仰起脸来,迎上他的目光。
    他眼底浮过一抹讶然,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寻常温和的笑意,道:“如此,孤便拭目以待了。”
    很快便到了去南山围猎的日子。
    前一天夜里,孟氏便将颜凝、颜冰和颜予潭唤到了她院子里,足足教导了多半个时辰,才肯放他们离开。所说的,不过是伴君如伴虎,定得谨言慎行,不给颜家蒙羞之类的话。明日他们几个小辈都要去,他们在家中懒散惯了,她不得不多嘱咐几句。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颜予潭便匆匆的来到了颜凝院子里,他一边靠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等着颜凝梳妆,一边念叨道:“二姐,我今日要打头鹿回来给你吃,你留着些肚子,切莫吃饱了。”
    颜凝嗤笑道:“知道了。”
    “二姐今日可要骑马跑上几圈?等我猎了鹿回来,便可陪你了。”
    颜凝站起身来,扬了扬眉,道:“我今日也要上场打猎去。”
    颜予潭骤然看见颜凝站起身来,只觉眼前一亮,连同整个屋子都被照亮了。她本就生得极美,又穿了一身墨蓝色的胡服,发髻利落的扎成马尾,只用墨蓝色的绸带绑了,便飒爽至极,连他这样见惯了她的人都不免惊艳。
    他怔了怔,道:“二姐若是上了场,只怕全场男子没有一个有心思打猎了。”
    颜凝轻巧一笑,掠过了他,道:“那不是便宜了你?倒没人和你抢鹿了。”
    “嗳,二姐这话说的,我是怕旁人抢吗?”
    颜予潭说着,急急跟上她的脚步,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到府门前的时候,车马已备好多时了。
    颜予淮骑在马上,道:“阿凝和阿冰坐马车,予潭,你和我一起骑马。”
    “是。”颜予潭应了,便自去接了缰绳,翻身上马。
    颜凝却没有动,只是不动声色的瞥过跟随的下人们,见都是些生面孔,便知道颜予淮已依言将他们换成了府中的死士。
    “二姐,怎么不上车?”颜予潭催促道。
    颜凝看了颜予淮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方道了声“知道了”,转身上了马车。
    京城离南山并不远。南山本就是京城近郊的一处地方,先帝时独辟了出来,用于皇家狩猎,寻常百姓倒不得擅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颜家的车队便已到了南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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