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彦笑道:“蜜姐儿~”
    “傻乎乎的,荷包给你了。”蜜娘把刚缝好的荷包递给他。
    一直到拿到荷包,方惟彦都没听到蜜娘嘴里说相信他,或者怎么样,但就是这样勾的人痒痒的。
    蜜娘当然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方惟彦今天来这里说了些保证的话,她要是真的相信,那日后就容易被人摆布了。
    你怎么说的不重要,你怎么做才重要。
    方惟彦悻悻地回到侯府,先去侯夫人徐氏处请安,徐氏近几日妇人病犯了,正躺在美人榻上歇息。
    “儿子给太太请安。”
    徐氏听到方惟彦的声音就立马有了精神:“你今日去了沈家,也累了,过会子在我这里用些茶点就去歇息吧。”
    “是。”方惟彦又关心的看着徐氏道:“您身子如何了?”
    徐氏笑道:“我好的很,今日已经比昨日好多了。怎么样,今日沈家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方惟彦想起蜜娘了,忙对徐氏道:“今日各家千金在沈家老夫人面前献艺,阮姑娘她拔得头筹,儿子没想到她琵琶弹的极好,本想送一柄琵琶给她,她说不必,儿子这就回来了。”
    “你呀你……”徐氏心道儿子虽然平日在外处事滴水不漏,但还是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娘,可是儿子做的不妥?”方惟彦故作虚心。
    徐氏就急道:“你巴巴的去人家阮家,说送琵琶又不送,到时候蜜姐儿肯定以为你在消遣他,以为你是口惠而实不至。我那库房里正好有一把名贵的天竺小叶紫檀做的琵琶,你拿去送他就是。”
    方惟彦摇头:“这样好的琵琶,还是留给雅晴吧,等我有空了去买一把红木的也不差。”
    儿子何时这般抠搜了,徐氏简直不能忍:“你妹妹到现在弹的七零八落,不过勉强充个才女,连你叶表妹那病弱之躯都比不得,让你送去,你就送去吧。”
    方惟彦这才二话没说的收下。
    他再出来时,深觉自己机灵,又想起他今日都那番保证了,她还那样,只把人的心都一直提着,没个准话,故而才想起送琵琶这招。
    兴许看着这琵琶的份上,她也该知道自己对她的用心了。
    又说方惟彦回来时,方雅晴正和金淑琴并绯袖碧裳在一起说话,方惟彦这里一共有四个大丫头绯袖碧裳书香墨香,这四人中绯袖碧裳是一等丫头,书香墨香是二等。
    金淑琴和绯袖关系最好不过了,方雅晴和金淑琴关系也好,几人常常在一起说话做做针线。
    “近来昼长夜短,总睡不踏实。偏我得了千步香,以前时常有热症,近来倒是没得了。”方雅晴笑道。
    金淑琴“哦”了一声,才道:“这千步香听闻是贡品,能薰人肌骨,不生百病,倒是不易得。”
    方雅晴点头:“这是我哥哥的那位送给我的,说这是我们亲家老爷从折色银中折的,都是很名贵的香料,只是她用不上,她自个儿也擅长制香,我哪里还有一种香颜色和冰雪一样洁白,听说是她从西域那里学来的,叫什么羯布罗香。”
    大家都好奇洁白如冰雪一般是什么样的,方雅晴只好差人去拿来,金淑琴家中也做南北行当,她对香料不陌生。但是这般雅致的倒是极少见过,可见制香人的玲珑心思。
    “这倒是不错,可见其心思了。”金淑琴赞道。
    方雅晴得意道:“那是,她不仅制香制的好,无论是女红还是读书写字就没有一样是不行的。”说罢,她看着绯袖道:“不仅如此,性子也极好,日后你们可是有福气了。”
    朱门绣户长大的女孩儿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丫头们是做什么用的,虽然未曾过明路,但是有暖床的作用的,绯袖碧裳就是这样的作用,到时候太太们再赐她们一个姑娘的出身,碰到一个好的主母,再生下一儿半女,富贵无止境了。
    “咳咳。”
    众人听到门外男子的清咳声,金淑琴立马反应过来要告辞,方雅晴立马起身:“是我四哥回来了。”
    绯袖几人也起身端茶倒水,就跟伺候老爷一样。
    方惟彦进来后,见这里有洁白如雪的香,拿起来闻了闻:“这倒是好香,你从哪儿得的?”
    方雅晴打趣:“自然是从我的好嫂嫂那里得的,上个月我去她们家里去了一次,她那里好些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她自己做的,我说我睡不好,有热症,她就送了两种香给我了。”
    嫂子这俩个字他爱听。
    不过,方惟彦对绯袖碧裳道:“如今只有几个月我就要会试了,我已准备去龙岩寺苦读,你们就先去耳房歇下,我房里的东西先不要动。”
    丫鬟们守夜也是寻常,但方惟彦这般说道,让绯袖和碧裳都是一愣。
    金淑琴在外听到这一句,也是愣住。
    不管如何,主子有命,她们做丫头的只得听从,舍不得从房里搬出去,那就说明她们有上位的野心。
    即便内心有这个野心,也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会被认为不安份。
    方雅晴倒是小声道:“你这刚从阮家回来,就疏远丫头们,旁人会怎么看嫂子呢?我看她并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人啊。”
    其实方雅晴当然也很喜欢蜜娘,她虽然和金淑琴关系不错,但是深知金淑琴为人不过是道貌岸然罢了,并不真心实意待人,且城府颇深。但是比起嫂子来,她当然更看重哥哥了,若是现在就被传出哥哥被辖制住了,旁人还以为哥哥没刚性儿呢。
    方惟彦立马道:“这和她无关,她闺阁女儿,我怎好和她说这些。只是我现下大了,又要读书,清静些反而好。”
    “难不成是她们闹什么了?”方雅晴看了不远处的绯袖和碧裳一眼,这二人她也知道,并不相合,都想压对方一头。
    方惟彦笑道:“此时没有,将来未必没有。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用意,如今一切以功名为重。”
    方雅晴意味深长道:“四哥,你房里的事我也管不着,不过,她们不过是些丫头,玩意儿似的,和正妻有巨大鸿沟,我就怕你是弄巧成拙。分明蜜娘她不是那种人,你倒是枉作小人了。”
    方惟彦看着一脸觉得自己什么都懂的妹妹,他真的想说一句,年轻人你不要觉得你自己什么都懂。
    他就是枉作小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她信任。
    乡试在即,阮十一已经闭门读书,尚四叔的儿子阮玉念正好跟在阮嘉定身边做事,倒是填补了阮十一的空缺。
    十一哥办事从来不遗余力,很得众人喜欢,性子又热忱,为人也好,在阮嘉定身边更是得用,但阮玉念却是个被尚四奶奶宠溺长大的,受不得半点气。
    定二奶奶都忍不住摇头:“他的气性也太大了,我倒是不担心别的,若是他和人斗气有个三长两短了,那算谁的。”
    “没事儿,有正经的差事还有我玉信哥呢,还有隆二伯在呢。”阮玉信是隆二伯的儿子,今年也十四了,倒是很机灵。
    定二奶奶道:“你以为我是怕我们被牵累,不,我呀,是心疼你四伯母,她就独独这个儿子。你尚四伯他在外边可是置了好几房且,儿子女儿不知道凡几。”
    蜜娘心道,尚四伯母是何等厉害的人,现在唯一寄托却只能在儿子身上。
    丈夫靠不住,即便自己再强,似乎都只能指望儿子了。
    蜜娘打了个冷颤,她可不能变成这样。
    但像定二奶奶这样能和丈夫一直和和美美的是少数,多数人能够维持相敬如宾都很不错了,男人们哪个不期望升官发财死老婆。
    又听定二奶奶道:“马上就要京察了,我得去李家一趟,正好我新制了一些泡菜,很是开胃,也好去那里坐坐。”
    “也好,那我也跟着去吧。正好去看看李夫人,她每逢夏日就身子骨不大舒坦,上个月得了好东西还特地送给我。”蜜娘说到这里还打了个哈欠。
    京里其实晚上并不热,白天蜜娘这里有冰,因此没受什么太大影响。
    “也好。”定二奶奶知晓李夫人是很喜欢蜜娘的,但是蜜娘在家绣嫁妆,因此也没怎么出门,女儿怕是也不耐在家了,憋的狠了。
    没想到到李府的时候,蜜娘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下,居然看到了方惟彦。
    春桃眼尖也看到了,好奇道:“为何这么多士子都站在李府的门口?”
    “这叫行卷,士子们乡试会试前都会四处行卷,若是有被哪位官员夸奖了,那就算是有了名声,只要有名气即便没中,但也能获得官员们的青睐。”
    她爹当年就是因为以搏击知府闻名,后来被铁御史称赞,闻名京都,甚至上达天听,故而科名很高,中了二甲。
    春桃不解:“那为何方公子也在此,按照他的家世不该登堂入室吗?”
    蜜娘笑道:“那你也要看这是什么地方啊,吏部可是铨选官员之地,一个小小的吏部考功司郎中都可以给外官脸色看,这可是吏部左侍郎的府邸。况且,勋贵和文臣总是有些差距的。”
    就拿现在勋贵家的姑娘都嫁文臣就知道其中奥秘了,甚至很多文官都是跟文臣联姻,不愿意跟勋贵联姻。皇后的亲妹子阮五娘嫁的也只是大理寺少卿的儿子,阮三娘嫁到沈家看起来身份贵重,但据说沈家更想和同乡成婚。
    当朝首辅选的女婿,都是同乡进士的儿子。
    实权者是文官,勋贵大多富贵闲人。
    这次进李家,并不是露珠来接的她,派了个脸生的婆子过来。蜜娘和定二奶奶对视了一眼,觉得奇怪,进去了正房之后,只见李夫人正躺在榻上。
    “夫人,您怎么了?要不要紧。”蜜娘赶紧上前去。
    李夫人一看是蜜娘和定二奶奶仿佛遇到知音一般,“你们可总算来了,我是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歹你们来了,我也心安了。”
    “您这是怎么了?”定二奶奶似乎想到了什么。
    能让李夫人烦恼的绝对不是官场或者李覃的事情,肯定是李冠的事。
    李夫人屏退下人,蜜娘也悄悄跟着露珠出去了,如此,李夫人才道:“我那个孽障可真是天生的多情种子,他欠下的债倒让我来还。为着这事儿我是吃不好睡不安稳。”
    “那关蕙卿居然找上门来了,那孽障起先把人安排在外边,你猜怎么着,被我那儿媳妇发现了,我那媳妇儿倒是个体贴的,说想把人接进来。可这叫怎么回事儿呢……”
    定二奶奶讶异:“这关小姐到底是大公子先生的女儿,又是名儒之女,若是做了妾侍,旁人又如何看待?”
    李夫人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让别人说我们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吗?”
    即便是娶二房,那也不能娶这般的啊。
    关蕙卿的父亲是在湖广很有名的大儒,很受人敬重,这样的人遗孤更要好生照料,偏这畜生居然行了周公之礼,那关蕙卿也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此不检点,这可如何是好。
    她要送关蕙卿出去,又怕影响李冠,毕竟明年二月会试,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影响到科举就不好了。
    儿媳妇吴氏又把人请了进来,她暂时先把关蕙卿放在身边,并不愿意她做二房。
    李夫人身边得用的人不少,但出主意的不多,尤其是定二奶奶算是个有奇谋的人,之前李冠能定下吴氏,就是她出的主意。
    果然,定二奶奶笑道:“本来您的家务事,我不该说什么,只是我们也不是旁人。若要我看,既然您府上大奶奶已经做出决断来了,您又何必再阻挡。”
    吴氏绝对不是什么天真小姑娘,她甚至还非常贤惠,她会真的让关蕙卿这个身份地位还很不错的人做二房吗?恐怕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若关蕙卿一直养在外室,吴氏指不定哪天去了,关蕙卿就被扶正了,可若是她本来进门就是做妾的,以李家的身份而言,要扶正很难,李冠连和爹娘对抗要娶关蕙卿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妾侍扶正。
    李夫人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这个道理,只是这妻妾不和是乱家之源啊。”
    关蕙卿从前就喜欢使小性子,爱辖制李冠,这次又因为李冠没娶她,对她万分愧疚可怜,且她也不是一个能够真的服从主母的人,不像那些通房丫头们,本来就是做丫头的出身,反正起点低,不会如何。
    定二奶奶呷了一口茶,心道,还好我女儿没有嫁到你们家,否则,今日两难的局面就是我女儿了。
    在次间的蜜娘也听露珠说了,不禁道:“就是说关蕙卿本来是在外边,之后被接进来了。”
    “是啊,她也是傻,我们大奶奶可不是好相与的,接她进来,她还真的进来了。要我说还不如就在外边住着呢,真贤惠的那是菩萨。”露珠撇嘴。
    蜜娘哪里管李家这堆破事,她只道:“我方才进来时看到好些士子,都是来行卷的吗?若是可以,能不能请你关照一个人啊。”
    露珠讶异道:“谁啊?”
    要知道蜜娘可是那种从来不走后门,非常正直可靠的人,现在居然要关照别人,真是稀奇。
    蜜娘小声道:“就是方惟彦。”
    “咦,这不是你未婚夫?”露珠坏笑。
    露珠的爹在李家做管事,这点权利还是有的,更何况露珠知道李覃还是很欣赏蜜娘的,想必她的未婚夫才学也不会差。
    “那你答不答应?”蜜娘问道。
    露珠捂嘴偷笑:“放心,这就替你办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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