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把脸一板:“那你近来可不能和她从往过甚,否则,别人怎么看她呢!”
    李冠又笑道:“儿子省得。”
    就像李夫人知道关蕙卿进门之后,后院绝对不会平静,但若是由她来处理关蕙卿,儿子恨的绝对是她,既这样还不如交给吴氏,吴氏若是个贤惠的,妻妾相安,若吴氏并不贤惠,她也自然有手段,她这个做婆婆的稳坐钓鱼台就成,何必亲自下场呢。
    所以说定二奶奶的话还是有道理,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是吴氏接进来的,就让她处理就好了。
    至于吴氏处理的不好,她再敲打一二。
    当然,吴氏也颇知道分寸,她很清楚妻妾相争只是内宅之事,但是万一影响到李冠的前程,那她就是自寻死路了。
    她的知情识趣,这令李夫人更加满意了。
    着急的唯独只有关蕙卿一个人,但是有李夫人派孙姨娘看着,孙姨娘是个机灵人,拿大饼哄着她,让关蕙卿终于沉寂下来,以待来日。
    李冠也悄悄同关蕙卿见了一面,他承诺:“夫人答应我了,等我明年中了进士,就好好替我们操办。”
    “这是真的吗?”关蕙卿喜道。
    李冠点头:“这是真的,你和我情分不同,我必定不会苛待你。至于你的外甥女,将来替她寻一门亲事,你就放心吧。”
    关蕙卿甚至喜极而泣:“好,那冠郎你要好好的考,这样才有咱们的将来。”
    虽说关蕙卿并非聪明人,但是她和李冠相处的时日实在是太长了,她们认识的时间甚至是吴氏的好几倍,再者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已经最火热之时被分开,愈发想念对方。
    李冠拥她入怀:“你知道的,我一向只想娶你,只是吴氏一向没有大错,也是贤惠端方之人,你放心。”
    即便关蕙卿对吴氏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她也察觉到有些东西悄悄变了,以前李冠会顾忌她,现在可以在她的面前说吴氏的好话。
    人的变化也许就在一瞬间,她经历过绝望,她认为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就是牢牢抓住李冠,大概在别的方面她缺一根弦,但是在李冠身上用的功夫,她比别人深。
    在她不在李冠身边的那几年,李冠已经和另一个女人生儿育女,肌肤相亲同床共枕,而且那个人比她身份更高,家世更强,甚至处事还颇得李冠看重。
    关蕙卿瞬间柔顺一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冠郎,你放心,我会一直在此等着你的,不管多久我都等着。”
    京都的冬日来的很快,从夏天似乎都不经过冬天,雪便若飞絮般下下来了,方惟彦正在龙岩寺奋笔疾书,似乎如修道之人偶得天机,故而天地万物都不在话下。
    常寿和福全提着食盒进来,也不敢打搅,生怕这样一打搅,就把他的思路打断了。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方惟彦才停笔,见小厮们立在此处,笑道:“摆饭吧。”
    常寿连忙机灵的过来摆饭,几碟小菜已经是温温的,方惟彦却毫无所觉,闷头吃了一碗饭才道:“今日我去向住持大师告辞,明日就回家去。”
    常寿和福全都极为高兴,主子在这里受苦,他们做小人的也要陪着,龙岩寺的房舍就跟雪洞似的,四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挺喜欢这里的。
    天天喝苦丁茶,吃的是清粥小菜也甘之如饴。
    况且此番回去为了科举,若能一举乡试中了,那他们这些跟在四少爷身边伺候的人也会水涨船高。
    方惟彦回来时,徐氏正带着女儿方雅晴在婆母翁老夫人这里说话,翁老夫人下手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她额前的华胜用红宝石和蓝宝石点缀,华贵无比,嘴唇涂的红红的,连手指也染的如蔻丹一般,此时她正同一位年轻妇人说话。
    这年轻妇人生的秀美可人,身形高挑,两靥生辉,肌肤柔腻,看起来貌美非常,这位便是方家三少爷方惟廷之妻乡君。
    “老三这次怎么还没回来?”华贵女子正是方家的三姑太太方芙蓉。
    听闻翁老夫人生她的时候,府上的芙蓉花开遍了,故而才取名芙蓉。
    乡君也颇有些担心:“我也不知晓。”但又旋即笑道:“不过姑姑放心,三少爷是最孝顺不过了的,为了咱们侯府是殚精竭虑,办事不敢有丝毫马虎。要我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要做官容易,但三少爷却总是说他要多出息日后为老夫人争光。”
    徐氏在心里冷笑,就方惟廷那样,纯粹是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假装说什么打理家业,纯粹没脸罢了。
    那死去的丁姨娘这个三儿子就是个心比天高的货色,娶的一个老婆也是一样的,不过是郡王的玄孙女,一个庶出姑娘,她的那点嫁妆多是虚张声势,却天天在这里摆出一幅皇家贵女的款。
    翁老夫人倒是很喜欢听这话,又同小女儿方芙蓉道:“老三是个孝顺的。”
    方芙蓉点头:“娘说的是,他现在总算是想通了,要我说不拘捐个什么同知也不是不成,何必那样辛苦,和寒门子弟去争名夺利,我是最不喜那样的。”
    这话完全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就是说的方惟彦,但徐氏还不能反驳,她刚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方芙蓉的厉害,反驳过一两次,后来处处被针对,主要是侯爷和老夫人拉偏架,她即便有万分手段也抵不过人家偏心。
    方雅晴却听不下去了,她笑道:“三姑母说的极是,只是当年宋真宗都亲自写《劝学诗》说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咱们勋贵人家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爵位继承,若是再不读书,难不成都吃闲饭不成。”
    “住嘴,你懂什么道理。你知道为何皇帝每次选一甲前三都喜寒门子弟吗?就是因为寒门子弟读书艰难,方才给予他们好处。而勋贵人家本就富贵至极,还要和寒门子弟去争利,那也太贪心了。”
    方芙蓉的大道理向来一套一套的,徐氏心道女儿太沉不住气了,不禁对方雅晴道:“还不对你姑母道歉,你小孩儿家家的知道什么。”
    说罢,徐氏又对方芙蓉陪笑:“你侄女儿不懂事,三妹妹还请见谅。”
    方芙蓉冷哼一声:“我早就听说雅晴针线不大好,这姑娘家读书认字不过是不做睁眼瞎罢了,最紧要的还是女红管家,嫂子可别本末倒置了。”
    说完她也笑了:“我也是一片好心,嫂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翁老夫人一贯宠溺女儿,听了这话,不仅不觉得她说错,反而觉得她十分有见识,还对叶佳音和金淑琴金淑惠姐妹道:“听你们三姑母的,她年轻的时候一嫁过去邹家,那可是做着宗妇。姑娘家最不紧要的就是什么诗词歌赋,那些不过是皮毛,最重要的还是管家女红。”
    叶佳音不以为然,但面上并不表露,只是看了徐氏一眼,金淑琴倒是很赞同翁老夫人所说。
    因为她心里对徐氏替方惟彦说亲很不以为然,居然是看到人家弹琵琶会画画就定下人,根本不看这样寒门小户出身能不能在侯府这样的人家过活。
    那姑娘也忒厉害,还没进门就挑唆表哥把房里伺候了好几年的姑娘赶了出去,就会小鼻子小眼睛的辖制人。
    方雅晴非常委屈,都差点苦出来了,徐氏的那三位儿媳世子夫人申氏、二少爷的夫人于氏再有三少爷的夫人乡君都在看徐氏的笑话。
    尤其是申氏和于氏,受到感触最深,她们的丈夫和徐氏真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她们本人进门,也一直是徐氏管家,她还是婆婆,她们不知道受了多少气,难得来了个姑太太这样的镇山太岁,压的徐氏喘不过气来,她们可太愿意看这个笑话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话说方惟彦回来了,正过来请安。
    徐氏再也顾不得什么别人的机锋了,方雅晴也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有哥哥在,就没人敢欺负她们。
    翁老夫人听闻方惟彦回来也是很高兴,还道:“都是自家人,让惟彦直接进来。”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方惟彦一身白狐裘,头发上束着金冠,墨绿色的绦子垂在两侧,越发显得他郎艳独绝,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只见他利落的对长辈们行礼:“惟彦拜见祖母、母亲和姑母,这些日子让你们费心了。”
    翁老夫人忙道:“快起来快起来,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吧,要我说在家就很好,何必去那似雪洞般的地儿住去。”
    方惟彦好脾气的也不反驳,只是陪着老夫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道:“上次去行卷,李大人看在岳父面子上指点了我几句,过两日章试在即,儿子想去阮府上问问岳父经验。”
    徐氏虽然心里有些不得意,但是想想人家阮嘉定是前科二甲进士出身,科名还很靠前,大概会试在即,也只有亲人才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好,那你去吧。”徐氏说完,才看到翁老夫人脸色不好。
    方惟彦含笑对翁老夫人道:“孙儿在龙岩寺为祖母求了平安长寿符,这是主持大师亲自赐予,愿祖母康健长寿。”
    如此,翁老夫人才喜笑颜开。
    而走出屋子里的方惟彦才摇摇头,屋子里女人实在是太多了,是非也多,每个人脸色变幻莫测,他娘和妹妹自从小姑姑回来就一直处于弱势,哎。
    有时候,他想还不如去阮家,阮家单门独户,反而清静极了。
    大家族都说什么守望相助,但斗起来哪个不是斗的跟乌眼鸡似的。
    他过来阮府的时候,蜜娘正算着日子:“还有三天就要乡试了吧,我许久没出门,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夏莲笑道:“您说的是,就只有三天了,十一少奶奶这几日天天提心吊胆,我们看着都累。”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蜜娘托腮看着窗外。
    却听丹草跑来道:“方姑爷今日上门了,被老爷拉去书房说话了。”
    夏莲和春桃都很为蜜娘高兴,连忙催促她:“小姐,您不是缝了好些荷包,要选几个出来啊。”
    蜜娘推了她们俩一下:“你们想做红娘啊,我还不想做崔莺莺呢。”
    话虽如此,但是见到方惟彦的时候,她拿出了自己近来毛茸茸的大作,有红梅下的白狐狸,还有森林奔跑的小鹿,再有梅兰竹菊四君子,尤其是蟹菊的花瓣,跟真花似的,竹子旁还有一只黑白分明的貔貅……
    “好不好看?”
    这句话仿佛一下就击中他的心房,她既不问他学的如何,也不问他为何要去那般辛苦的地方,只是拿这样可爱的荷包给他看。
    他笑了。
    “好看,很是可爱,很有趣味,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蜜娘急需别人分享她这些好看的物件儿,连忙道:“那你最喜欢哪一个?”
    方惟彦故意逗她:“那我是不是喜欢哪一个就能挑哪一个啊?”
    “这……”蜜娘有点纠结,这些可都是她精心画了绣出来的,一个都不想送人。
    看她这样,方惟彦又觉得心中的阮太后消失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可可爱爱的小姑娘阮蜜娘。
    他朗声笑:“放心,你自己留着,日后哪个用旧了,再给我就是。”
    蜜娘也不好意思道:“不是我要自个儿留着,是因为我做针线都做的不能透气了。等以后你愿意戴哪个,我就送你哪个。”
    以后去婆家这些所谓手艺活还得展示给大家,她还得当门面充数,如果送一个给方惟彦,代表着她势必还得再做一个。
    但方惟彦听的潜台词就是日后嫁到他们家,再给自己戴,顿时心情大好。
    其实也不难理解,即便没什么感情,但是俊男美女谈吐都不俗,人也有趣,就是这样看着对方,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过几日我十一哥也要参加秋闱,到时候我会去送他,你到时候能不能过来,我有东西送给你。”蜜娘大胆的咬唇看着他。
    方惟彦惊讶:“送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被卖了个关子的方惟彦,越发心如猫抓似的。
    好容易到了那一日,蜜娘也早早到了,她率先看到了简月华,简月华也自然看到她了,还冷哼一声。
    她得知简月华和当朝首辅的二公子定亲了,这可是一扫她之前所有的阴霾,当然,这也离不开简夫人的财力和简大人的权利,总之,简月华现在属于显摆阶段,今日过来也是来送她未婚夫进考场的。
    她似乎跟蜀州的人学过变脸似的,方才看到自己还不屑一顾,在看到一锦衣公子过来时,又立马一脸温婉笑意,蜜娘看的直挑眉。
    路过自己身边时,简月华还道:“哎呀,对不住了,这次解元有人了。”
    方惟彦正走过来,准备问她送什么的,蜜娘却看着他道:“你一定要争气啊,争取拿个解元回来。”
    啊?
    完全不知道蜜娘在说什么。
    不过,好在蜜娘心态还不错,压下自己久违的好胜心,方道:“我刚才胡说的,别当真了。”
    方惟彦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她会送什么给自己?可是她仿佛什么都没带啊。
    蜜娘看方惟彦呆愣愣的样子,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方惟彦这才失笑,他以前从没这么呆过,现在总算体会到为何有人说女人会勾魂。
    尤其是面前这位,最会吊胃口了。
    “我想知道你要送什么给我?”方惟彦自觉自己现在摆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样子出来,遮掩方才他的犯傻。
    还有种反客为主的犀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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