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晓这事儿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儿媳妇说的道理她也懂,可是退婚后,女儿怎么办?万一找的更差呢。
    天下男人一般黑。
    蜜娘就道:“太太,明年就会试,多少举子上京,别说是我们湖广,就是浙江都多少举子上京,挑一人中龙凤我看配妹妹正好。像我有个好姐妹,她爹爹就是为她选了一户年轻的同科进士,翁婿二人同朝为官,我那姐妹平日里单门独户,好不自在。”
    方惟彦也状似想起来了:“你说的可是郭大人?”
    “正是,我原先在他家读过女学,和他女儿关系很好,你是没空,若有空,我定然带你去和他们认识。”
    这就是蜜娘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你问别人一件事怎么样,她只会判断对错,然后义正言辞,真正要说到如何解决时,一个个要当缩头乌龟,生怕承担半点责任。
    她直接就是拿出方案,青年才俊多的是。
    方惟彦觉得蜜娘太能拿事儿了,这大概是他想这样脱口而出,而因为瞻前顾后不敢随意说出来的人很羡慕的。
    看徐氏还在犹豫,蜜娘催促道:“太太,宜早不宜迟啊。”
    徐氏看向方惟彦,方惟彦笑道:“太太,我来替雅晴找个好的,此事,您不必担心。”
    这时,徐氏才点头。
    因为儿子从不虚言,向来就十分靠谱。
    东安侯年纪大了,家里不沾染到他的事儿,他都懒得管,便是儿子女儿的事情也是一样。
    徐氏又看了蜜娘一眼,心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她,她并不怕家里人连累,反而一味的为雅晴着想。
    蜜娘是何等机灵人,又感叹一声:“太太,这姻缘的事情有的人很顺利,有的人不顺利。可嫁错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自己是女人,将心比心。”
    “我知晓你没有外心。”徐氏还是挺相信自己挑儿媳妇的眼光的。
    蜜娘羞赧道:“媳妇儿嫁给四爷,自然一切要以四爷的事情为主,四爷的亲妹妹,我都当成我的亲妹妹一样。”
    一幅以夫为天的样子,方惟彦都自愧不如,要知晓这丫头成婚后,不让小丫头们守夜,渴了就让他去倒水给她喝,有时候他睡迷了,她直接一脚踹过来。
    但徐氏还就喜欢看这样,这说明他们夫妻一心。
    也庆幸她没有当年因为金淑琴百般奉承就点头,否则就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当时她是因为发现金淑琴和申氏等人也暗中往来,认为她城府太深,两边讨好。
    因此,才毅然决然出去给儿子寻亲。
    没想到真的找了个很不错的。
    方惟彦也是闻弦歌知雅意道:“太太,您这媳妇儿可不是以夫为天,反而是以婆婆为天,我见她做女红,就让她替我绣个荷包,偏生她说要给您做抹额,在她这儿,您这个做婆婆的,可比我这儿子亲多了。”
    难得,难得,蜜娘看了方惟彦一眼,他这个闷罐子也会替她说这样的俏皮话。
    徐氏有儿子媳妇说话,宽慰了不少。
    但此事,又要如何同女儿说呢?
    她正忧心,问起方惟彦和蜜娘:“我总怕她想不开,这可怎么办呢?”
    “太太若交给我,我保管劝好妹妹。况且,近来家中要筹备中秋,太太又忙,正好她今日说要来我这里选纱。”蜜娘笑道。
    就这么一会儿,外头就已经有丫头婆子们走来走去。
    徐氏心道,这个儿媳妇真是敢于任事,平日她在这里管家,她眼睛从不偷瞄,也从不露出羡慕之色,只在关键棘手的时候,直接站出来,而且主动请缨。
    她欣然同意,但又道:“她若伤心,你就慢慢儿的劝,还有退婚的事情,怎么着也要拖到中秋过了之后。”
    虽说儿媳妇很好,但又怕她年轻,说话冒进了,女儿寻短见就不好了。
    “是。”
    夫妻二人回房之后,蜜娘径直让春桃去请方雅晴过来。
    方惟彦道:“你都不缓一缓吗?”
    蜜娘摇头:“有什么好缓的,要我踹了个负心汉,我高兴的放鞭炮。”
    “你真是个奇女子。”方惟彦不禁感叹。
    前世妹妹进门一年生下儿子,那个儿子却痴痴呆呆的,还时常得病,妹妹是心力交瘁,再生下来一个女儿,从小起风就长红疹,可徐经其他妾侍生的儿子又漂漂亮亮的,都说是因为妹妹身子不好中了邪,才生的儿女都有问题。
    妹妹的日子很不好过,即便有舅母看在娘的份上护着些,也过的很艰难。
    这是他很自责的原因,万一嫁给旁人后,又生下身体有问题的儿女,该如何是好呢?
    可他问过替妹妹把脉的大夫,都说妹妹的身子骨没有任何问题啊。
    也许徐经并非他理想中的妹夫,但是舅父舅母却实对雅晴很不错。
    当然,这也有他后来官越做越大的原因,但若是其他人,恐怕就没这么好了。
    只是这些原因,他并不能同蜜娘说。
    蜜娘却道:“这有什么,人这一辈子才哪到哪,任何事情都并非一劳永逸的,也许你现在和我蜜里调油,将来我若生不出孩子来,你要休了我也说不定啊。”
    这话说的,方惟彦眼皮跳了跳:“不能生就过继,不想过继就两口子过一辈子。”
    “咦?”
    这个人能处,真的能处。
    蜜娘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方惟彦这般认真,真的,她总觉得自己离经叛道,没想到他比自己还离经叛道。
    “就是你肯,你娘也不肯啊。”蜜娘巴巴的说,其实她已经相信方惟彦了。
    因为方惟彦不像她一样说话半真半假,他总是没有虚言,现在她这样说,完全就是还想听听他的心意。
    方惟彦却想,前世过继的儿子得了马上风,是他娘宠溺太过,他成日在外忙,他不会教儿子,而蜜娘呢,那么听他娘的话,指不定也会把儿子女儿给他娘带,到时候再来几个他真的受不住,还不如俩口子清静。
    反正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是真的急道:“反正我肯就成了,我都成家立业了,谁能管的了我啊。你若不相信我的话,天打雷劈。”
    蜜娘恨不得鼓掌,这话说的太好了,前世她进宫,连皇帝都常常都收到太后送的人,还在她跟前说什么,为了子嗣计,他母命难为。
    头一次有个人,还是平时最孝顺的方惟彦,平日挑不出一丝错误的完人,居然说不生孩子也成,两口子过日子更好。
    蜜娘心道,因为我是个怪人,所以我找的相公也是个怪人。
    所以人家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自然不知道方惟彦是因为前世的原因,只觉得他有担当,比她本人想的更爱她。
    明明是男人个个都想左拥右抱,还装出一幅不得已的样子,明明人死如灯灭,偏偏还天天闹着留个后,你自己的功绩自己不去发扬,还要子孙后代去替你如何吗?
    她阻止道:“别发毒誓了,我相信你就是。”
    “但是如果天地间只有我们俩人,那我们就要把身子骨养好。”
    方惟彦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既然他这么爱她,那她就更要对他好了,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孩子也不在意,只想和她做夫妻的人。
    方惟彦看她眼神里透露着欣喜和一种尘埃落定,有些莫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他都已经考中进士,成家立业了,他的事情自然他自己做主。
    蜜娘很是神奇的看着他:“你这个古板的男人,居然会给我这样的承诺,真是我意想不到的。”
    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好竹出歹笋,方惟彦前世就没什么太深的父子情,这辈子更怕麻烦了。
    他也承认在他心里权利欲望比一切都重,若是能执掌朝政,革除弊端,实现自己孩提时代就立下的誓言,这些比什么都强。
    与其天天操心自己家的人,若能为万民造福,他即便是死也死尔瞑目了。
    蜜娘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他实在是太好了。
    方惟彦无意标榜自己,只是道:“这也没什么,蜜娘,就是我做到这样,只能说明我不受挟制,并不能代表我如何。你不要对男人的要求太低了。”
    真是谦虚,蜜娘看他百般顺眼。
    方惟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另外一边,徐夫人看到儿子,却是面目都气到模糊了,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甚至站起来指着她儿子道:“你怎么这般糊涂?”
    徐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头都快磕破了,只道:“娘看在儿子份上,也不要气坏自己的身子,都是儿子鬼迷心窍了。”
    那天他经过后花园,看到金家表妹露出的鞋袜,一双纤纤的三寸金莲,让他迷了心智,后来她待自己也不错,母亲生病的时候,她也在母亲床边服侍,她那样的柔顺和婉,又肤若凝脂。
    母亲为了方表妹,把通房都打发出去了,只待表妹明年进门,可他却是旷了许久。
    那次起沙尘暴,他和金表妹一起躲进了假山后面,天雷勾动地火,没想到,她对自己也是有情谊的,即便这样之后,她也从未求过任何名份。
    连她自己都不晓自己有了身份,若非是大夫请平安脉,又正好被唐妈妈看到,否则不至于此。
    徐舅母气道:“你真是我的冤孽,她们母女几个住东安侯府那么久了,你看惟彦上当了没有?他那府里有好几个妖精,哪个都冲着他去的,怎么他就忍耐得住寂寞,后来娶的是五品京官的闺女,还是皇后娘家人,人亦是美若天仙贤淑万分。那阮氏娘家还和吏部天官李覃大人关系好,你爹这次授命都托到人家那儿介绍门路去了。”
    “你方表妹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小姑母对你有多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惟彦没有爵位,可人家二十岁中进士,日后前途无量。金家有什么,就那点财,咱们家缺么?”
    不提方惟彦还好,一提到方惟彦,徐经忍不住道:“您总是拿我和惟彦表兄比,他是很好,儿子现在不也是在好好读书吗?将来儿子也总有出头之日,不必屈居他人之下。”
    徐舅母没曾想儿子反应这么大,还嫉妒方惟彦,不禁骂道:“你也是太气量狭小了。”
    徐经见母亲如此生气,想回嘴,但又怕把母亲气出个三长两短。
    还是其父徐中懋进来道:“既然淑琴有了身孕,就让她进门吧,方家那边咱们以八字不合退了亲事,那些送过去的聘礼就当我给外甥女的添妆。”
    见妻子仍旧怒不可遏,他劝道:“淑琴也是我的外甥女,你不是还夸她十分懂事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何妥善解决才是下一步该做的。
    徐舅母气了个半死:“什么外甥女,就是个□□。哪里有好性儿的姑娘和男人无媒苟合的……”
    “别这么说,现在除了娶淑琴进门,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徐中懋看了儿子一眼,又想起曾经被赶出门的庶子,那个孩子听说很聪明。
    事已至此,难道要金淑琴做妾?这万万不可。
    他这个大妹妹本来命运坎坷,命中无子,青年守寡,说起来也是可怜,为人又软弱,带着两个女儿过活,如今金家生意被不少人挖墙脚,本就过的艰难。
    事情既然已经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徐舅母眯了眯眼睛:“那就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再远远的嫁了,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我还替她出一份嫁妆。”
    “不可。”徐经大惊失色。
    他倒是未必多情根深种,只是觉得这样未免太伤阴鸷。
    “若不解决掉,我怎么跟你二姑母交代,她这个人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唐妈妈回去怕是什么都说了。”
    “我的儿媳妇只可能是方雅晴,这种水性杨花的小蹄子,休想进我的门。”
    徐中懋叹了口气,方才出去。
    金家一家住在徐家的后罩房里,金淑琴此时脸色发白,躺在床上,周围坐在止不住泪的金姨妈和一脸决然的金淑惠。
    “娘,您就别哭了,事已至此,只怪姐姐三言两语就被人欺负了,如今珠胎暗结,现在月份尚小,不若流了吧。”金淑惠知晓自家姐姐一贯都谨守闺训,就是因为常年在闺中,不与人接触,才容易被人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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