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夫人见她如此冥顽不化,耐着性子解释道:“官场并非是非黑即白,不是意气用事,你们还年轻,尤其是惟彦才只是庶吉士——”
    “简夫人,我敬着您是长辈,可是我们的事情还真不必您操心。”
    简夫人见状,也只得走了。
    简凝初继母当家,没那个心思,父亲一心扑在仕途上,唯独有祖母简夫人还能替她在婚事上操心。
    因此,她对方雅晴格外好,同时和四姑娘五姑娘关系也保持的不错。
    方才她见了蜜娘,那是方惟钧嫡亲的嫂子,不仅和她生的像,性情也极好,据方雅晴说她房里的画还是嫂子教的,她曾经也是个喜欢诗书的,也许日后大家还能相互谈论一二。
    东安侯府的富贵她也是见过的,徐氏那样的好,她心中有些窃喜。
    因此回去之后,时时刻刻留心东安侯府诸人,又从简夫人处打听各人喜好。
    再说,定二奶奶冻疮复发,蜜娘知晓后,打发人送了冻伤膏子去,来回话的夏莲道:“二太太说这是老毛病了,都是打小落下的毛病。”
    “家里碳足不足?”
    “家里碳是足够的,只是咱们二太太不喜欢闻那味道,几乎都是在炕上做些针线,如此倒也暖和。”
    蜜娘担心不已,平日她还未出阁时,有她在身边,自然能劝定二奶奶,现在她嫁出来,身子笨重,又因为上次的事情,徐氏和方惟彦并不让她再随意出门,生怕被冲撞了,她也只能送些东西过去,不免心中愧疚。
    等方惟彦回来,蜜娘跟他说心里的烦恼:“我娘这个人只听我的话,她是节俭惯了的,我都不知道如何劝她。”
    方惟彦笑道:“其实大人们也有她们自己生活的方式,咱们若刻意改变也未必好,就像我祖母抽水烟,都说不好,可她愿意抽,不抽就难受,咱们又能如何。还有你,就是喜欢看书,每次睫毛弄进去眼里都是你看书看的时间太久了,还揉眼睛,我要你改,你能改的了吗?”
    “这倒也是。”蜜娘不好意思的笑笑。
    但她道:“话虽如此,我爹现在不在京里,弟弟们还小,家里就多麻烦你这姑爷了。”
    “放心,我明儿就去你们家看看,把蜜娘大人的话带到。”
    “什么蜜娘大人,净是胡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方惟彦看着她道:“并非是我如此,而是有感而发罢了。”
    夫妻二人用了晚膳后,蜜娘又把简凝初今日过来的事情说了,她还道:“你是不知道啊,我没想到她和我生的那么像,至少有六分像,我看到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我的妹妹呢?你说这天下还有人和人长的相似的,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呢。”
    “是吗?”方惟彦也感觉很惊奇。
    蜜娘认真点头:“如果你看到了,也肯定会觉得很神奇的。”
    她又天马行空道:“惟彦,你说我要是也遇到一个和你长的像的人,你会不会觉得很有意思?”
    方惟彦摇头:“即便你说的再相似,但你就是你,别人也只是别人,双胞胎都不可能一样的呢。”
    蜜娘本来是玩笑几句,没料到他这样表白,她认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没我好看,她比我稍微要丰腴一些,可我想就是她比我好看,我也自有我的独特之处。”
    “那是自然,反正我没你我肯定不会再娶的。”
    “呸,说话也没个忌讳,你要死我都活的好好的,我管你娶不娶,你就是不娶妻,你那妾侍多的可是满屋子都装不下了。”
    方惟彦气的要咯吱她,蜜娘连忙告饶:“傻子,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碰到我肚子了。”
    他这才松手。
    二人闹了一场,头发松乱,还好此时已经是夜晚,丫头们打了水来梳洗一番,蜜娘爱洁,即便是冬日,也必定是要清洗身上的,换了亵衣出来后。
    她见方惟彦躺在床上发呆,不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可否同我说说。”
    “无事,只是今日馆课的题目。”方惟彦笑了笑。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是想的另一件事,前世这位所谓简家的“全姑娘”嫁的是齐国公的儿子,这人看着有气势,实则是个脓包,齐夫人又是个狠角色,简家倒霉后,她的境遇不太好,偏偏又被顾望舒看上了,夺了去,成了禁脔,却无人敢龇牙。
    齐家人为了巴结她,早早把休书送了去,讨好的跟哈巴狗似的。
    顾望舒那人冷心冷肺,却权势极大,当时徐氏还对他道:“这顾望舒连个通房也不要,满京的名门淑女由着他挑,他倒好。不曾想却看上人家的老婆了?真个不要脸的。”
    方惟彦看了巧笑倩兮的蜜娘一眼,这简大姑娘和蜜娘居然生的很相似,他顿时有种古怪的感觉。
    顾望舒最后是死在宫里的,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陆大学士因为在宫中认识某位大铛,那位大铛就指名道姓的说过,他应该是被贤妃害死的。
    当时阮太后还是贤妃,宠冠六宫,有她在,皇上几乎不看别人一眼,但听闻顾望舒和贤妃并不和睦,自然也有人传出说顾望舒是永隆帝的男宠,大家都猜想可能是争风吃醋,最后贤妃干掉了顾望舒。
    但顾望舒却把个跟蜜娘像的女人藏在屋子里,还娶作妻室,甚至是夺人之妻。
    他们总有个误区,认为是贤妃手段太厉害,可顾望舒武艺高强,非一般人能近身,又是锦衣卫总指挥,掌握东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妃子撂倒,还下毒成功,这不可能发生。
    顾望舒每日面对无数下毒这种事情都能躲避过去,哪里能让一个宫妃送毒成功。
    除非他是心甘情愿的,他也许爱慕她,才愿意束手就擒。
    就像蜜娘不管做什么,他都会觉得很可爱,连她有孕在身,他也不想分房,就怕她一个人睡,迷迷糊糊的掉下床来。
    想到这里,方惟彦紧紧抱住蜜娘。
    蜜娘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懵了一下。
    第80章
    虽然世子之位方惟昌暂时没了,但日常申氏和方惟昌夫妻还是住在最好的霁月楼,此时申氏很是激动,她嫁到京中许久,也不过只见了娘家人几面。
    “这回来,娘可要好好待在京里,女儿也好孝敬您。”
    只有在母亲面前,申氏才会柔软许多。
    申夫人五十好几的人了,就申氏一个女儿,疼的什么似的,她很是后悔:“嫁到这样的勋贵人家,又有什么好,当年若听我的,嫁个读书人家反而清静,以咱们的家世,也不是不能。”
    “哥儿和姐儿都生了,您说这个做什么。”申氏不知道如何说,那些官宦子弟哪个肯说自己不纳妾的,想也别想。
    即便他们自己愿意,家里也不愿意啊。
    少年进士,哪里愿意娶个母老虎,早早就被家世更好的定下了,即便不那样,人家也要娶贤妻啊。
    况且方惟昌对她也很是不错。
    申夫人哪里看不出女儿的想法,于是道:“不过是随意说几句罢了。”
    “为官做宰的,哪个不是三房五妾的,就说阮家还是公侯小姐,嫁到沈家那样的人家去,我上回去了一次,妾侍就好些个,饶是那样又如何,上头几层婆婆,规矩又大,还让她管家,一个不好就都说。”申氏说的是瀚海公次女三姑娘,这姑娘之前和张静之拉拉扯扯看不上人家,后来嫁到沈家去,日子可过的不是很顺。
    申夫人也去沈家去过,不免道:“你说的莫非是那个皮肤挺白,个头还挺高的年轻媳妇,脸上倒是淡淡的,没什么笑影儿。”
    “就是她。”申氏点头,“一个个的自以为能浪子回头金不换呢,且看看,还是不成。”
    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阮三娘子以为姐姐是脓包,自己进去又怎么样呢?一个庶出的女儿,挑三拣四的。
    申夫人笑道:“你说的不错,可多少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罢了,我也不是听你讲别人的,今儿我同你那婆母见了一面,外边看着倒是精明。”
    提起徐氏,申氏就咬牙切齿:“她不过是个填房,方惟钧那是个狗肉上不了正席的东西,方惟彦倒是装模作样的,这个位置迟早要回到我们爷头上。”
    “你别急,这事儿你爹和我总会想法子的。”申夫人看着女儿道。
    申氏松了一口气:“有爹娘在,女儿可就放心多了。”
    申夫人又说把外孙子接去申家读书云云,申氏更是高兴了。
    徐氏为何一个续弦敢在府里这么横,最重要的原因是有儿有女,而且儿子还非常有出息,申氏不知道丈夫的世子之位还能不能回来,只能做两手打算,若能到手自然好,若不能,儿子们走科举之路也是极好的。
    偏这个时候,玲珑过来了,她是被于氏打发来的,进门见到申夫人连忙行礼,申氏略有些不喜,但还是带着笑意道:“你怎么来了?可是你主子有什么事?”
    “大奶奶,我们主子一向有眩晕的毛病,须吃人参才好,二奶奶打发奴婢来问您这里有没有人参。”
    申氏心下不大爽快,暗道于氏没个算计,要人参也该跟徐氏讨要,跟她要做什么。
    她反问道:“怎么不去太太那儿要去?我这里只有些参片,一整根儿的倒是没有。”
    玲珑叹道:“奴婢方才就是去太太那儿,太太说府里的人参都是给老太太常服的。”
    这一看就是推脱的话,于氏的丈夫被流放了,还被开除出族谱,虽然头几个月还说一应如常,但到底如何,这不就现了原形了。
    但申氏也是个周全的,她道:“既这样我包些参片给你们奶奶,就说让她好些养病才是。”
    玲珑虽然没有要到一整根人参,可有参片也就不错了,千恩万谢的回去。
    看她远去了,申夫人才道:“你们东安侯府那也是数得着的人家,怎么连人参都没了?”
    申氏冷笑:“这不过是太太在中间弄鬼罢了,家里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只不过她那个好儿媳有了身孕,也不要铺张浪费,太太就借这个由头裁剪了不少用度。”
    “哦,有了身孕的可是她那嫡亲的儿媳妇?”申夫人皱眉。
    “正是。”
    “那你看她私下有没有进补呢?”
    “她倒是会做表面功夫。”
    意思就是没有抓到证据,申夫人道:“这倒是个谨慎小心的人,要我说你也别太轻敌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自古皆然。你虽然有万般手段,但是现在徐氏占了上峰,不管如何她是你的长辈,你这四弟和这位弟媳妇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嗯,我知晓了。”
    不过,申夫人倒是替女儿想了个法子。
    很快,蜜娘就得知东安侯出去围猎时新纳了一房妾侍,虽然是庄户人家的闺女,但荆钗布裙难掩丽色,名字也好听,姓梅。
    比起旁人要有身孕才能封姨娘,梅姨娘进门就是姨娘,且她性情温柔,东安侯很是抬举她,连徐氏也要高看她三分。
    方惟彦倒是不奇怪,大户人家多少生的小儿子比孙子还小,没什么稀奇的。
    蜜娘却警觉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抬了一房良妾,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不成。”
    还这么巧,申夫人一走,侯爷就纳了二房。
    以前,东安侯也不是没出去打猎的,从未这样,冰天雪地,人都冻的跟乌猫子似的,穷人家的姑娘哪个不是生了冻疮,东安侯什么美女没有见过,那梅姨娘性情倒是温柔,美貌根本算不上,还不说跟她比,比徐氏都差远了。
    “我看必有蹊跷。”
    方惟彦笑道:“你呀想这么多干什么,就是她生了十个八个儿子,总还小呢,也和我们争不上什么。”
    妻妾地位泾渭分明,少有破格之处。
    蜜娘摇头:“你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之处。”说完又道:“你不知道也好,反正你只有我一个,也不必知道。”
    这小姑娘现在对他占有欲这么强了,这样霸气,倒是让方惟彦道:“嗯嗯,你说的都对。”
    梅姨娘也的确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虽是个庄户闺女,但为人比宅门的人都强,只是徐氏怕东安侯发现她在打探他的行踪,不敢轻易去查。
    又是一场鹅毛大雪,方惟彦还得早起,他蹑手蹑脚的起来,见蜜娘睡的香甜,特地嘱咐下人:“千万不要叫醒你们奶奶,让她多睡会儿。”
    夏莲忙应声:“是。”
    故而,蜜娘起来时发现身边早就没人了,她还左右看了一下,只有夏莲和书香在内里坐着,“咦,四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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