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其实也在跟徐经议亲,以徐舅父现在的官位要替儿子找一个官家千金当然不错,但要找极好的就找不到了,文官们嫁女儿不拘门第,但要看才学。
    徐经到现在在举业上无望,且金家的事情虽然捂的严严实实的,徐舅母好容易找到一门三品官的小女儿,正得意时,忽然听到方雅晴要成婚的消息。
    “她要嫁的是谁?”这是徐舅母最关心的问题。
    她并不希望方雅晴嫁的很好,一个被退了亲的女人,能嫁给什么好人。
    如果她嫁的很好,那说明这门亲事退对了。
    可徐舅母不愿意让别人诟病她的儿子。
    徐舅父道:“嫁的是个举子。”
    他没说这是南直隶的苏解元,才学高超,宰相和枢密使招他为婿都迟了一步,被方惟彦提前下手抢了去,东安侯亲自给女儿多加了三成嫁妆。
    徐舅母和徐经一听只是个举子,都高兴起来,徐舅母还道:“哎,当年你姑姑执意要退亲,我就说了,日后可去哪里找咱们这样的人家来。可惜了,现在我们经儿也寻了一门好亲事,还是通政使的女儿。”
    徐经也大度的道:“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娘,您还提那些做什么。金家的事情,咱们可得快些处置好啊。”
    他最担心这件事情流露出去,给他的婚事造成影响。
    即便曾经对金淑琴有过些旖旎想法,但随着金家的耍赖贪婪,以及金淑琴生下的那个傻儿子,他非常唾弃曾经的自己,每次想到金家人,就让他想到地沟的老鼠一样。
    看着欣喜的娘儿俩,徐舅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徐舅母倒是笑眯眯的,似乎很想去看热闹,反正金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就那俩个爱慕虚荣的外甥女,能翻出什么手心,倒是执意要解除婚约的小姑子和外甥女的笑话才好看。
    并且她也很有优越感,儿子娶了个三品官的闺女,外甥女却只嫁了个穷举子。
    这怎么能不让人痛快呢!
    她可是迫不及待了。
    第86章
    徐舅母过来的的时候,正好东安侯府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大家认得这是太太的娘家嫂子,下人陪笑带着她进去了。
    徐舅母看着这张灯结彩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哂道:“不就是嫁个举人吗?搞的跟什么似的。”
    但是当着小姑子的面,她还由衷的擦着眼泪,表演着喜极而泣:“我真是为雅晴高兴,如今佳媳佳婿,真是羡慕你。”
    徐氏也很高兴:“是啊,这都多亏了她哥哥,替她找了这么个好人家。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指望她大富大贵,只希望她一世平安。”
    “做爹娘都是这么想的,对了,我听说还是个举人,真真是才学出众。”徐舅母嘴上附和,心里都快笑翻了。
    姑嫂这么久,徐氏哪里会不知道徐舅母怎么想的,她叹道:“如果他要真的只是个举人也就罢了,我听惟彦告诉我的,我都吓了一跳。这孩子是无锡人,是我们南直隶的解元,人品更是好的不得了,他三年前原本就可以参加科举,但因为未婚妻故去,宁愿不要前程也替她守坟,嫁给这样有情有义的汉子,我才放心啊。”
    活人虽然比不得死人,可徐氏很清楚,那青梅竹马并未真正成婚,男女有没有肌肤之亲是不同的,况且女儿活泼美丽,迟早日久生情,她根本不担心。
    若苏子清不是真心想成婚,想重新开始,也不会答应方惟彦。
    南直隶的解元?
    徐舅母脸上裂开了,难怪她出门的时候,丈夫一脸欲言又止。
    她尴尬的笑道:“是啊,是啊,真是恭喜雅晴。”
    看着落荒而逃的嫂子,徐氏也狠狠出了口恶气,唐妈妈笑道:“咱们家终于尘埃落定了。”
    徐氏点头:“马上惟彦的孩子要出生了,雅晴要出嫁,惟钧明年也要成婚了,这样的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时婆婆逼着她承认叶佳音做儿媳妇,姐姐也时常有意让她为惟彦娶侄女金淑琴,世子的年富力强,申氏的滴水不漏,让她在无数个日夜都睡不好,甚至饭都吃不好。
    她进门时就和丁姨娘不对付,方惟昌那三兄弟对她恨之入骨,如果他做了世子,她是什么样的下场?她俩个儿子又会如何?
    还好现在一切都平静了。
    “这都是蜜娘的福气,自从她进门,我们家真是好事一个接着一个。”
    唐妈妈道:“正好,四奶奶这几日就要生了。”
    “亲家过来了吗?”
    “过来了,带着她族嫂一起过来的。”
    徐氏看着唐妈妈道:“简夫人送了两株紫参过来,虽然没有明说,应该都是为了蜜娘,她真的是好福气。”
    亲爹虽然并不是擅长官场的人,但在水利上十分有建树,两榜进士出身,对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她娘是个聪明人,性子和自己的儿子很像,十分温和,但行事周全妥帖,对女儿向来视若珍宝。
    更别提她还有两个弟弟,也是读书种子。
    再有嫁的她的长子惟彦,从小就向学上进洁身自好,无一处不好。
    她认定了儿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人,对她就更上心了。
    唐妈妈也道:“是啊。”她和蜜娘关系不错,主要是每次去凤梧院都是满载而归,不拘是钱,有尺头布匹或者她家里的事情,四奶奶是能帮则帮。
    却说徐舅母回家,好一阵磨牙,但还得送上添妆去,还不能薄了。
    她自己不爽快,把金姨妈也喊过来不爽快。
    “大姑太太,今日我去了东安侯府。”
    金姨妈当然也是听说方雅晴有了桩亲事,她的来源也是徐舅母,只听说是个举子,想必也是因为当年被退婚了,故而一直说不到什么好人家。想到这里,她看了徐舅母一眼,心道俩个女孩儿家两败俱伤,倒是徐经依旧可以娶高门仕宦之女,没有任何阻碍。
    “是为了雅晴的婚事吗?”
    徐舅母点头:“可不是,我还以为雅晴是真的要嫁个穷举子呢,这一过去才发现雅晴许的那人可是南直隶的解元。”
    解元?
    金姨妈不可置信,这年头,年少有为的解元不多,肯定年纪很大,她道:“那还真是要恭喜雅晴了,男方也是我们吴中人士不成?不知道咱们认不认得是哪家才俊?”
    她刻意加深了“青年才俊”这四个字。
    徐舅母立马就来劲了:“是啊,是无锡人,今年才二十五岁。哦,听说以前有个青梅竹马,三年前死了,这苏解元很是情深,会试都没考,特地回乡为她守了三年,今年才上京。”
    她这样说,金姨妈才觉得正常,一个解元肯定年纪不小了,这样的读书苗子怎么可能无人说亲,原来是还有深爱之人。
    这样才符合常理。
    年纪倒是很轻,二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这科若是中了,那雅晴嫁进去就是官夫人了。
    就像她外甥方惟彦一样,为何大家都羡慕阮氏,其实方惟彦当初并不袭爵,而是认为他年轻有为,二十岁就中进士,他即便只活四十岁,仕途都有二十年,而正常的人及第可能都三四十岁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金姨妈想起女儿,生的孩子笨笨呆呆的,还要被徐舅母嫁去外地,现在连方雅晴都嫁的那么好……
    “这就好,这就好,我还总担心她呢。”
    徐舅母笑道:“你担心她做什么,她好歹是侯门千金,兄长是翰林。况且我听说东安侯给她又加了三层厚的嫁妆,十里红妆,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说起来比起那些勋贵府邸不上进的公子哥儿们,我看着苏解元还真是靠谱。”
    “不是说他难以忘怀青梅竹马吗?”金姨妈这话脱口而出,说出来把自己都吓着了。
    徐舅母见她露了原形,不禁道:“虽然活人争不过死人,可那只是年少时相识的女子罢了,又不是天天耳鬓厮磨在一起的,等他娶了妻,就凭雅晴那样的人品模样,又何愁过不好日子嘛。男人嘛,爱不爱的,还不是那么回事。”
    是啊,过去的终将过去,就像徐经当时也是一心一意的想娶自己女儿,现在早已移情别恋。
    金姨妈回到房时,整个人怅然若失,心中又有愤恨,却不知道去恨谁。
    尽管方雅晴对家人很不舍,但是女人就终究要嫁人的,想通了这一点,到了出嫁这一天,她很平静,见了喜娘和族中的婶娘伯母都是浅笑着,这也很符合时下对女子的要求,贞静柔顺。
    可内里方雅晴却并非是真的那种人,她虽然外表有些淑女的模样,内心却还是那个大喇喇的,会和哥哥们开玩笑,嬉笑打闹很俏皮的姑娘。
    她就很羡慕四哥四嫂,她们是难得不相敬如宾的夫妻,是所有年轻夫妻中,她认为最恩爱的。
    嫂子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哥哥说,哥哥也是有什么都惦记着嫂子。
    甚至长辈送来的丫头,他完全不碰。
    也不会以长辈送来的为借口,一定要如何。
    这才是真的好男人。
    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踏上了花轿,她不奢望丈夫满心眼里都是她,只希望,她们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很不错了。
    方惟彦背着妹妹上的花轿,他说:“什么时候受委屈了就回来。”
    别人是生怕妹妹回娘家哭诉,他却最怕妹妹藏着不提。
    这辈子他都希望妹妹能够幸福,金淑琴和徐经生下的孩儿也有问题,可金淑琴和小钟太医生的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徐经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拿这个问题去问过大夫,原来血缘太近其实本来就不太适合成婚。
    只是时下人最喜亲上加亲。
    “哥哥,你和嫂子也要好好的。”
    “知道。”
    苏子清同窗好友不少,来接亲的有不少是南直隶的学子们,方惟彦一向脾气温和,但也难得的对苏子清说了一句:“好生对我的妹妹。”
    花轿蜿蜿蜒蜒,一直看不到头,他才回去。
    定二奶奶现下在东安侯府住着,女儿就这几天生,她实在是不放心,听到喜乐渐渐远了,倏而笑道:“你小姑现在恐怕已经出了门子了。”
    蜜娘抚着肚子,她就这几天的功夫了,再也不敢随便出去被人冲撞了,徐氏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凤梧院,不愿意出去。
    她有亲娘陪着身边,多了一股以前没有的依靠,方惟彦虽然也是她的依靠,但是他是男子,时常在外,有定二奶奶陪着她,她就不怕了。
    比如,现在她就问一些傻问题:“娘,您说女儿为何有身孕腿上还长痣?还有孩子生下来女儿要怎么照看呢,要是他更喜欢乳母,不喜欢我呢?”
    这些问题都是前世她也遇到过的,因为常年吃的少,怀孕非常不容易,她身体很差,总担心自己活不长,尤其是生下孩子之后,整个人根本恢复不到以前,即便大多数人还是看不出来,但身体上的衰老,是很能了解的。
    尤其是腿脚不如十几岁的时候了,而且身上会长一些东西,甚至还流鼻血频繁。
    现在有孕,什么都被照料的好好的,就是睡眠有些不好。
    可她还是害怕。
    定二奶奶安抚她:“一切都好,惟彦跟我说了,他请的大夫都说你怀相很好,还有你平日注意的很,孩子也不是很大,这样生下来不会费很大的劲。再有,你说的什么乳母,那怎么可能呢,你看姑爷是和连妈妈亲近还是和你婆婆亲近?”
    蜜娘即便内心知道如此,但经过定二奶奶这么说,她心情放松很多:“娘说的是。”
    “就别胡思乱想了,娘可比你的条件差多了,但生下你来,谁敢说差了?”
    “知道了。”
    到了晚上,蜜娘更是左翻右翻,方惟彦今日送妹妹出嫁,被灌了不少酒,但听到蜜娘有响动,依旧起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心跟火烧似的,这被子盖多了也不好,盖少了也不好。我想吃冰的乳酪……”蜜娘是真的难受。
    “冰的?”方惟彦愣了一下,才道:“好,那你等着。”
    东安侯府是有冰窖的,但是现在各处封锁着,他要出去也出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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