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淑惠在旁听了是敢怒不敢言。
    若非她是女子,文采哪里就真的不如方惟彦,这方惟彦也真是的,一个男人那么小家子气,若是《玉蟾记》不好呢,还特地说什么阮小姐,这么明显的推销自己的妻子,万一被皇上看重了,看他怎么办?
    以前她对方惟彦这个表哥是确实有过爱慕之情的,但自从他成婚后,变得越来越没有男子气概,就像一个老婆奴一样,没什么阳刚之气。
    但她同时庆幸,每次出去交稿,她都是委托别人隐瞒身份,无人知道《月影》是她写的。
    那崔夫人也真是的,把自己的话本子贸贸然推上去,因为太后说不好看,大家又开始批评《月影》起来,那什么《玉蟾记》那么假的故事,也只有傻子才信。
    寿康宫内
    蜜娘行大礼,她行礼如仪,一丝一苟都没有任何错漏。
    她是由婆婆徐氏带进来的,太后和徐氏很熟,见蜜娘行完礼,喊了一声起,才对徐氏道:“真没想到这是你儿媳妇,多标致的人啊。”
    “臣妾多谢太后夸奖。”徐氏笑眯眯的。
    太后让蜜娘走近了,蜜娘其实是故地重游,前世不知道来寿康宫请了多少安,今生也不怕,范玉真正坐在太后下手,微微对自己笑着,还有郑豆娘已经着妃嫔服饰,只是人瘦瘦小小的,有些小孩穿大人衣裳既视感。
    她大方的走近了,太后眼神瞬间一亮:“我看你比戏台子上的阮小姐还要好看。”
    蜜娘只得害羞状。
    今天进宫可不是真的要表现的,老年人喜欢的姑娘类型就是恬静端庄,对妇人的要求更是不要太拔尖。
    蜜娘自然游刃有余,这让太后很是欣赏,还问她是不是真的会画画,她道:“不过是平日画着玩儿罢了。”
    太后身边的姑姑道:“既然方四奶奶进宫了,我们太后可是一心想看画儿的,就劳驾您了。”
    见状,蜜娘只好在一旁画了雪莲和雪莲仙子,她画技一向是神行具备,且从不落下,尤其是雪莲仙子吐内丹那一幕,她画的惟妙惟肖,这当然不是一时起兴,在家就练习多遍了,她可从来都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就在徐氏陪着太后说话的时候,蜜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完成了,太后戴上水晶眼镜,拿来和众人一起看,范玉真不知道怎么就看哭了,尤其是雪莲仙子吐内丹的时候,她的那种真诚,和对爱人的奔赴,让她情不自禁的流泪。
    太后也是闪过一丝惊艳:“好孩子,你画的太好了。”
    “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妾一切随心,不过是假把式罢了,只是想起雪莲仙子的遭遇一时有感而发,还怕污了太后娘娘的眼。”
    “哪有,你画的很好。阮小姐,你和书生要好好过日子。”太后自己和先帝是一夫一妻,先帝待她极好,人一辈子要找一个对你很好的人不容易。
    蜜娘应是。
    末了,太后道:“今日叫你进宫,你又跟哀家画了一幅画,你要什么赏赐呢?”
    徐氏忙道:“她小孩子家家,当不得您如此。”
    她是担心儿媳妇不知道轻重,真的要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谁知道太后道:“那可不成,我是一定要赏的。丫头,你说你要什么?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说。”
    蜜娘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无论赏赐臣妾什么臣妾都欢心,今日进宫臣妾能一睹太后娘娘天颜,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太后赏了一对玉如意下来,这东西很是贵重,蜜娘再次谢过。
    众宫妃今日总算见过了所谓“阮小姐”,有的人心道,还好她没进宫,否则这么会讨人欢心,又多才多艺,她们哪里有立锥之地。
    郑豆娘则心道,她真是个明白人,之前撺掇清芬离开时,大家都觉得清芬背叛皇后,又觉得她拎不清,但现在看来,清芬的丈夫升了官,大小也是个官夫人,而且对她很好。流苏却是被放出去后,脾气不好,钱也没多少,做教养嬷嬷太过严厉,听说住在大栅栏那样的地方,境遇并不是很好。
    皇宫的宫妃看起来华丽,其实就跟豢养的金丝雀一样,还不如阮蜜娘,她婆婆很紧张她,一看就是侯府对她很好,丈夫为了她的名誉特地写戏,在外又自由。
    这样真好,只可惜她再也出不去了。
    而徐氏也很为儿媳妇高兴:“如意的兆头好,这样质地的如意最是难得,看来太后娘娘很喜欢你。”
    蜜娘抱着徐氏的胳膊道:“都是太太疼我,才容许我们胡闹。”
    徐氏一下就觉得她很亲近了,摸摸她的头发。
    出了神武门,蜜娘却道:“太太,我想去舅母家一趟。”
    “你去她家做什么?”徐氏奇怪。
    蜜娘道:“去找金淑惠。”之前为了进宫,怕出岔子,她忍了许久了,今天不找她才怪。
    第105章
    “太太,表少奶奶来了。”
    徐舅母并儿媳妇赵氏和外甥女金淑惠正说话时,听到下人来报。
    她疑惑道:“不是听说她今日面圣,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说真的,徐舅母还是挺怕蜜娘的,泼辣女子人人怕,有文化的泼辣女子更是怕上一层,而且她本身还什么短处都没有,据说徐氏私下塞她钱她也不要,方雅晴能嫁给状元,方惟彦夫妻出力不少,妹妹可满意这个儿媳妇了。
    这个人简直是无坚不摧,还特别自律,每天不管多忙,都要画画写字,其文采连张相夫人都赞扬。
    当然,肯定没有人家真正的画家画的好,但是以她自身而言能够靠这个打进圈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氏看婆母脸色明显有点不好,她是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过节,因为平日去东安侯府觉得阮氏还好,没怎么表现出来,但今天看婆母的表情,怕是不止是面子上看到的那些。
    很快,一个穿六品安人朝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这不是阮氏又是谁。
    蜜娘进来就先行礼,“舅母安。”
    徐舅母尬笑:“快起来吧,不是才听你婆婆说你进宫了,怎么来我们府上了。”
    金淑惠也觉得奇怪,难不成是徐经又做了什么事情,但这也不对啊,如果是徐经犯了什么事情,那也该是小姨过来。
    可徐舅母也不会那么傻得罪她,人家都说欺老不欺少,就是欺负年纪大的人,反正他的前途就那样了,但是少年人前程无限,可不能随便欺负。
    很快金淑惠感觉不妙,因为蜜娘看向她了。
    果然,蜜娘道:“非是我要来,今日我才知道这《月影》是金家二表妹写的,你说你写话本子咱们也不阻挡你,但你这些卑鄙之心实在是可恶。你那里面的嫡母对应舅母吧,还有林清正佩戴玉蟾,也是写的我家郎君吧,你居然如此恬不知耻。自己过的不如意,就全部映射我们,若非我听几位夫人同我说起,我还真不知道你如此歹毒心肠。”
    “什么?”徐舅母是没看过什么《月影》,只是因为在交际圈比较火,所以找人问了一下大致情节。
    金淑惠没想到她这么单刀直入,一时愣在那儿:“表嫂你在说什么呢?”
    蜜娘冷笑:“我在说什么,你一清二楚,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尽快给我收起来。还在书里把自己写成了明珠,我看你顶多就是鱼目,还是个吃醋吃多了的鱼目,比酸菜鱼还要酸的酸鸡。自己什么都不是,还编排别人一把好手,你们家那些糟烂事情,我呸,男盗女娼的东西。我婆婆人好心好,收留你们孤儿寡母多年,你们想的不是报答,反而是要侵门踏户,你姐姐见天儿往男人院子跑,人家识趣不搭理你们,反而把你们迁出来给彼此一个体面,你们倒好,又变着法儿的抢雅晴的未婚夫。自己做的糟烂事情,反而在书里编排惟彦对你求而不得,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儿。”
    “你这丑陋的心思,五短的身材,你就是轮回八辈子惟彦也看不上你。你在书里把我写成什么样儿也改变不了我就是比你好,你以前天天奉承你姨母,人家看不上你们姐妹,就是和我见了一面就要我做儿媳妇,你表哥对你而言是高岭之花,但是就是对我一往情深。人美不美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心。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在书里写你生八个儿子,见天儿的想的都是男女□□的事。今天来我就是警告你一二,舅母和表嫂都做个见证,我只是在亲戚们面前揭穿你的画皮,她日我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的。”
    “以后我去你夫家说,我看你怎么过的下去。”
    金淑惠听到这里几欲晕倒,蜜娘前世小时候吵架也很喜欢哭,后来在和族里人争抢打闹的时候练出来了,论吵架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徐舅母听的瞠目结舌,但也知道蜜娘替她保存了一点面子,比如说金家姐妹抢方雅晴未婚夫,没有说生儿子的事情。
    “敢做不敢当,懦夫一个,就这样的人,你还敢乱七八糟的映射,我呸。”
    还是赵氏出来问道:“别是搞错了吧?”
    她是有心说和,亲戚之间闹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生怕蜜娘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到时候扯上徐经就不好了,徐舅母连忙责问金淑惠:“那真的是你写的?还把我都编排上了。”
    金淑惠摇头说没有,蜜娘冷哼一声:“好,你不自己承认,非要我替你扬名是吧,你自己乖乖承认了,今日也就咱们亲戚之间说说罢了,若是被我搬出证据来,到时候闹大了你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她可不是开玩笑的,径直对春桃道:“你去找人来。”
    金淑惠一直看蜜娘真的去找人,方才慌了,立马跪下来:“表嫂,对不住我是胡乱写的,其实都是我自己没见识,不认得别人,所以才拿身边的人写,但是也不是真的要写你们的。”
    蜜娘鼓掌:“好好好,你总算承认了是你做的。你也真是会狡辩,你不是没见识,你就是纯坏,也别装作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仿佛你弱你有理,他强他阴谋一样。”
    “那些在书上被你编排的人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金淑惠一语不发,蜜娘冷哼一声,对徐舅母和赵氏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欺负谁,只是人活在世上,若是没个公平正道,不是你示弱就代表你是对的。我若不反抗,被欺负的人才是我们。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唤,我虽骂的狠,却没有真的实质性对她如何,因为我不在意这些蝼蚁酸鸡,但是惟彦他紧张我的名声,舅母和表嫂对她这样的人也得小心才是。否则,舅母迟早被人扒出来就是那个下药恶毒的嫡母。”
    从徐家离开,蜜娘神清气爽。
    夏莲道:“四奶奶,这只是在徐家揭穿她,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蜜娘笑道:“你知道什么,这叫打蛇打七寸。”
    金淑惠唯一像样的亲戚就是徐家,东安侯府已经许久不请她过来了,但徐家如果和她断了关系,她就没有所谓的娘家可言。
    金家的金姨妈懦弱,她那庶出弟弟也是个纨绔。
    说真的,但凡金淑惠把对继子的态度用到对自己弟弟身上,金家好歹还有个撑起门户的,不至于现在还只能靠徐家。
    而且死死的把她这个把柄拿住,金淑惠肯定怕她当着她丈夫面前说那些,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惦记着别的男人,因此她更不敢如何。
    这样达到了蜜娘的目的。
    否则狗急跳墙,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她走后,徐舅母也对她道:“淑惠,我本来以为你和你姐姐不同,一直对你也不错,还替你找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没曾想你如此对我,日后我们也不必往来了。”
    “舅母,我……”
    “你放心,我也和惟彦媳妇一样,给你留最后的体面,不在你丈夫面前拆穿你,但日后我们也仅限于礼尚往来。”
    金淑惠身上全是冷汗,只觉得自己好像衣服被扒光了,被人丢石头一样。
    赵氏早就躲出去了,这种事情不掺和最好,在徐经问起的时候,她就说了:“我怕太太脸上不自在,就先回来了。”
    虽然赵氏其貌不扬,但是性子极好,徐经对她也很是尊重。
    况且赵氏也是官家千金,很适合做主母,天下哪个男人不想享齐人之福,又要好看又想要能当家的,但是现实是指能选一个。
    徐经一听蜜娘上门,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来听说她只是在骂金淑惠,没有扯到他身上,徐经还松了一口气。
    不过,赵氏问道:“金家表妹听说还抢过方表妹的未婚夫,可知是苏状元吗?”
    “唔。”徐经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赵氏这才有些不屑:“再怎么样也不能抢别人的未婚夫,这不是正经女儿家该做出来的事情。可见人的心坏成什么样了。”
    徐经很有些心虚,因此用手按住赵氏手开始摩挲,赵氏害羞道:“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呢?”
    徐经笑道:“跟我生个大胖儿子吧。
    回到家中,蜜娘神清气爽,她去徐氏那里把经过说了,还道:“我并没有赶尽杀绝,最后只是在舅母那里揭穿了她,她起初还死不承认,最后是我作势要拿证据,她才承认的。”
    徐氏点头:“好。”
    说完又看着蜜娘:“那一对玉如意好生收着,那才是重要的。”
    “嗯,好。”
    现在的徐氏对金家姐妹没有半点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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