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紫苏和墨香不敢多嘴。
    蜜娘这里井井有条,俞氏却惨了。
    她先是站队常雨珠,毕竟她是世子夫人,因此早上阮氏拿东西来,她婉拒了,但也错过了分派任务,似常雨珠自己还要揽权,比如僧众吃饭的问题,打醮的道士住宿云云,她也拢在手中。
    哪里管得了俞氏。
    这边乡君和本家亲戚们说话,却说还有本家的姑奶奶们回来了,她不乐意招待族里的亲戚,但是姑太太和姑奶奶表姑奶奶们可都嫁的很好,她是很愿意接待的。
    哪里肯让俞氏在此处,反而还让俞氏去做其她的事情。
    又有各处找乡君领物件,她正想着若用不完的还可以倒卖,哪一房不缺钱啊,就说她们三房,都是靠月例银子过活,她倒是有陪嫁,但多是金银之物,求子时就用了不少,还有平日打点各处,更别提三爷方惟廷没有差事,时常还要打她的秋风,她哪里还肯让俞氏插手,早就派心腹去了。
    这样一来,俞氏就尴尬了,仿佛哪里都不属于。
    她悔道,若是当初直接同意,不再犹豫,现在就不可能落入如此尴尬境地,其实一开始她进门时和阮氏关系还是不错的。
    更郁闷的是常雨珠,由她来接待勋贵夫人朝廷命妇,原本是一件非常好的差事,连徐氏听了唐妈妈的也觉得很可以。
    唐妈妈也点头:“五奶奶得了迎宾客的差事,听说是四奶奶提出来的。”
    “嗯,惟彦媳妇你是知道的,没有二心,我信得过她。”
    下人们也纷纷羡慕分在蜜娘手底下的人道:“四奶奶手底下方才有十多个人都回去睡觉了,去灵前的也让厨下备了热汤,不像别的奶奶那里,都得候着,事儿没办完就不许歇着。”
    “是啊,四奶奶还真是孝顺,她不是做做样子,抹抹泪就走了,人家真的哭了许久,四爷劝都劝不走她,方才看到小人我在那里,问我冷不冷,让春桃姑姑送了茶饼给我。”
    这就是常雨珠郁闷的地方,本来今天应该是她显贵,但是阮氏那一招哭灵,实在是釜底抽薪,要知道所有来方家的夫人都要先去灵堂上香,再和她相见,那么她们就先知道那阮氏多孝顺,还当着她的面道:“你那位四嫂,听说还是方侍讲的夫人,不愧人道忠臣必出自孝子之门。真真是孝顺极了,我还听说她画了你们老太太的小影让大家翻看,真真是孝子贤媳。”
    常雨珠气了个倒仰,那阮氏早去次间歇息了,她还要应付这么多贵妇人,连口茶都没空喝,好处都被她得了。
    第114章
    头一日来吊唁的人非常多,蜜娘在里屋歇好之后,僧众已经开始念经来了,她亲自出来迎接女客来吊唁,尤其是手边有曾经生前为翁老夫人画的小影,更是让不少人潸然泪下。
    而方惟彦知晓,蜜娘纯粹是每日画一张,有时候不知道画谁了,就画家里人,宝宝羡哥儿那是她时常要画的,连他自己也被画过,有穿官服的,有的时候是看书的,她是越画越顺手的那种。
    此时,方惟彦才知晓,其实你做的每一件事,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尤其是蜜娘她画人物,这只是她的爱好,她非常喜欢,勤学不辍,可又能带给她名望,即便没有带来这些好处,于她而言也是兴趣也很好。
    “看到这些小影,我就想起你们老太太,真是,唉……”
    蜜娘安慰信陵侯夫人道:“郡主请别难过,我们老太太虽然天不假年,却是喜丧,是含笑而去。只盼着她老人家能够好人有好报。”
    众所周知,信陵侯夫人在太后面前嚼蛆,两家关系就此疏远,但蜜娘面无异色,还能这般和信陵侯夫人说话,信陵侯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再见她画的翁老夫人栩栩如生,仿若平日听戏和莳花弄草一般,信陵侯夫人还心道,自己将来若是故去了,也有这样的小影在世,供后人缅怀,岂不是极好。
    只是这阮氏如今身份不同,方惟彦守制前已经是侍讲,天子近臣,况且她这个人虽然年轻,但信陵侯夫人看不透。
    此女面对众人并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行事极其有分寸,灵前同每位来吊唁的人都偶有交谈,虽然容貌倾城,但却不自持美貌,脸上不施脂粉,人也很是正派。
    “郡主请去里屋坐吧,外面风大。”蜜娘作了个请的手势,信陵侯夫人不禁点头。
    中午匆匆吃了几口饭,蜜娘又守在灵前,也去四处看了看,即便有棘手的,也让下人处理了。
    作为总管事的,就不能事事都管,必须要学会放权,提拔能以身作则,能管好的人。
    灵前换班后,她又选出一个小管事,让他必须记住灵前每天要点多少跟蜡烛,添多少香油,还有损耗如何。
    夜里,更是亲自巡视,每个地方都没放过,此时乡君和俞氏早就回去了,常雨珠则是累了个半死,一听说蜜娘还在巡夜,不免道:“她也太……用功了些吧。”
    紫红也道:“谁说不是呢,这家到底也不是她当,她这么辛苦,等老太太下葬后,这些权利还不是要交回来的。”
    今日常雨珠的母亲常夫人也过来了,比起常雨珠的年轻,常夫人是粗中有细,连忙趁着没人的时候点拨她:“你和你四嫂较什么真啊,你也不想想,你已经是世子夫人,稳坐钓鱼台了,却还下场和几个日后要分家出去的人较劲,你说自己该不该?”
    常夫人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她怎么就被阮氏打乱了阵脚,要知道,她才是朝廷封的东安侯世子,本身就高于诸人,就是她什么都不做,那也是东安侯世子夫人,何必和阮氏她们计较呢。
    自己真是太年轻了。
    蜜娘回凤梧院时,当然很累,眼睛甚至都睁不开了,还指使方惟彦道:“替我拿热帕子敷眼睛,今日哭久了,眼睛疼。”
    方惟彦哭笑不得:“让你回去休息,你还不愿意。”
    “明儿我就点个卯就行。我眼睛闭着,同你说话就是。”她惬意的躺在方惟彦的腿上。
    方惟彦道:“今日之后,你的名声算是大家都知道了,也够了。”
    “欸,不要这么说,做事情有始有终才好。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须得慎独才行,如此才可以言传身教。若自己偷懒,羡哥儿看到又会如何?”
    “即便不为了羡哥儿,人也要有毅力才行。我做人也不是为了给谁看,主要是这件事情我既然接手了,就会坚持到最后。”
    方惟彦见她这般,心道,多少官员都从没有慎独这样的心思,她一介女子居然能做到,真是让人佩服。
    不过,他替她按太阳穴的时候还是道:“今日还是早些睡吧。”
    蜜娘翻身下来,抱紧他身上,还蹭了一下,方惟彦轻轻的拍了几下,她因为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上,蜜娘睡的极好,到了天未亮时,她就已经起来了,春桃上前递了账本过来,蜜娘微微点头,往镜春斋去了。
    她来的最早,春桃服侍她在此地用早膳,心中为自家奶奶不平,都说大家族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有个帮衬最好,这话她以前也赞成,可现在看来,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公平。
    乡君除了有个身份,有什么比自家奶奶强的,住着枕霞院那样的好院子,管家也没落下她,自家奶奶一文钱也不贪,她听说乡君那里的下人可是抱了一包未用完的东西回去。
    正用着早膳,俞氏来了,昨儿她晚到了,今儿却不敢再晚来了。
    蜜娘喊了一声:“大嫂。”
    “只有咱们俩过来了么?”俞氏左右看看。
    蜜娘却没搭腔。
    还好此时常雨珠来了,她听了她母亲的话不要较劲儿,故而今儿就姗姗来迟。
    蜜娘知晓她最是虎头蛇尾,也最喜别人众星捧月了,但凡做某一件事情,起初搞得好像如何,到最后却草草收场,却又觉得自己位尊,到哪里都要别人捧着。
    若哪个地方不捧她了,她又觉得无趣。
    也因为如此,前世天子虽然每次让她恭代病弱的皇后行亲蚕礼,可是论起实际待遇,比蜜娘差远了。
    当时,蜜娘虽然被封为贤妃,后来有孕后份例拿的却是贵妃的份例,还兼管着后宫。
    想她当初堂堂郦州常氏出身,勋贵之后,父亲位列高官,她本人却实质比不得蜜娘,她自己常常把身份什么挂在嘴边,一口一个狐媚寒门如何,却不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最可笑的是明明她最急不可耐,却说什么只有穷酸出身才做出丑样,贵族出身更从容,穷人就是奸诈,出身好的人就是最单纯。
    这种话自然也有它的受众,但蜜娘始终觉得,出身不同,但人品好坏与出身无关。
    因此,蜜娘不觉得她能成什么事。
    众人等了一会儿,乡君吃了片刻,她一张嘴就是:“哎呀,我们敏哥儿早上闹的紧。”
    蜜娘自己也有儿子,听了心中不禁一哂,管不好就让贤,天天拿孩子说事。
    蜜娘见人来齐了,就对乡君道:“三嫂,我想我不过是暂时管着,既然如此,我每日的账册都是截至到子时(12点钟),这是我昨日在你那儿领的东西,你先对一对,是否如此?”
    “这……”乡君自己的账本都没有做出来,昨儿才第一日,她回去都累瘫了,哪里还来得及做账啊。
    常雨珠心灵机一动,诸妯娌中,俞氏不算,乡君并不勤快,只有阮氏什么事情都做的过于快了,给大家压力,既然如此,不如她和其她俩人联合,三个人一起摆烂,让她一个人做去。
    她正欲今日去商量,却见阮氏突然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等日子过了,我就直接送账本去太太那里。若到时候有不符的,我是不负这个责的。”
    意思就是我不跟你对账了,但是账面不平,你就自己去解释吧。
    大局?什么叫大局。
    有人辛苦,有人享福,还要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呀?
    你做不了就别做。
    蜜娘可从不顾全什么大局,大不了到最忙的时候把锅砸了,看闹出去,谁承担?
    乡君连忙道:“四弟妹且容我一日吧?”
    蜜娘这才傲娇的点头,又道:“现下也不早了,等了三嫂你不少功夫,现在怕是外头人声鼎沸了,我就先去了。”
    她这一走,常雨珠忽然道:“两位嫂嫂,其实各家办事自有各家的章法,三嫂家里有孩子,不若明日我和大嫂也晚点过来,这样四嫂也没话说啊。”
    乡君看向她。
    常雨珠见俞氏和乡君都未说话,自觉事情已经办成,心道,你自己要努力你自己去做,我们三人都那般,我不信你不随大溜。
    今日来吊唁的人就没有昨日那么多,蜜娘点了个卯,就去次间歇着了,她手边随时拿着一本书在看,无事的时候就看看书。
    羡哥儿还小,不能来太能人多口杂的场合来,蜜娘不是乡君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孩子挂在裤腰带上,她虽然平时照顾孩子也很精细,但更希望孩子能够慢慢儿的长大。
    “白英,你回去跟乳母说要看着羡哥儿吃饭,还有冬日雪大就不要出门了,我平日画的要涂颜色的册子拿过去让羡哥儿涂着。若是他要玩儿,你去我那里拿前几日新买的玩意儿给他,不要让他接触生人。”
    白英芍药都是近来拨在她身边的三等丫头,跑腿的活儿都是她们在作。
    下人们都赞叹蜜娘对羡哥儿的关心。
    整个上午蜜娘都在看书,要不就是休养,但若有官夫人来,就直接领过去世子夫人那边。
    春桃心下不舒服,暗自道:“倒是便宜了她。”
    这个她就是指世子夫人常雨珠。
    蜜娘笑道:“能来的身份贵重的早就来了,今日我料定应该也没什么人来,到了头七七七时,才该留心。她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吗?那这些人我就全部交给她就是了。”
    春桃这才了然,这不就是车轮战吗?
    凭你多能说会道,日日如此,看你如何?
    还不是疲敝的很了,到了正日子却是使不出力来。
    今日晚膳是在凤梧院吃的,羡哥儿和娘一起吃饭,别提多高兴了,吃完饭,蜜娘为了保持身形,略略活动了一下,结果羡哥儿也要跳。
    人啊,只有把自己的身体弄好,才能办好事,否则,纵使天天人参鹿茸,也未必长寿。
    方惟彦回来时,见母子二人都在跳舞,当然小的那个就是纯粹觉得好玩,他一把抱住羡哥儿道:“等会儿你娘还要去巡夜,爹爹带你去书房教你读书,好不好?”
    因为蜜娘说他不管儿子,因此方惟彦自己特意把描红册找来,又被说孩子那么小笔都握不住,说他不用心。
    方惟彦只好亲自教儿子读书。
    否则出孝后,儿子就要开蒙了。
    一味的逼迫孩子学习还没有效果,必须是让他有兴趣。
    蜜娘见方惟彦这么自觉,不禁道:“我今日让他涂色了,你去看看他涂的颜色对不对?我们羡哥儿可是最爱爹爹的。”
    羡哥儿只要听说能出去外面,都是高兴地,从凤梧院到书院还有一段距离,今日反正也轮不到方惟彦守灵,他多的是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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