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面其实并不多,唯一的交集只是柳依依。钟祺并没有与范晟睿多话,只是上马车的时候问范晟睿道:“依你看,那书生是不是个好的?”
    她不是笨蛋,昨儿与依姐儿偷偷跑到这儿来看人,今儿就在这遇见了依姐儿的夫君,只怕小范大人,是依姐儿打发过来的。昨儿她虽然与依姐儿有了不快,但依姐儿心中还是记挂着她,她想到此,心里便甜滋滋的。
    就算卫知是卫家的后人,范晟睿也并不看好钟祺与他,他只摇了摇头道:“好不好都与你并没有关系。”
    钟祺听了这句硬邦邦的话,在马车中气了个半死,她缩在马车中,将锦扇撕烂了,才出了这口恶气。
    平阳侯正在军营巡查士兵操练,听见小厮说女儿送来了甜汤,严肃的面上才带了一丝笑影儿。
    只不过当他去了军帐中,见到的仅仅只有范晟睿时,不由得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
    范晟睿见到平阳侯面上的惊讶,沉声解释道:“今儿下朝后,圣上叫我说了军饷一事,他让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哦。”平阳侯一双眼睛看向了案上的甜汤。
    “我在路上正好与钟小姐遇上了,她见我有事找您,便提早离开了。”范晟睿笑着说道。
    平阳侯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女儿是个性子跳脱的,在家中想一出做一出的,怕我在军营受暑,便经常来送些东西。
    平阳侯护短是全京城出了名的,范晟睿淡淡的说道;“我也听内子说过,钟小姐是一个再孝顺不过的人。”
    听到这句话,平阳侯的脸上有了几丝笑意,“这倒是没错的。”
    范晟睿倒没有被平阳侯的厚脸皮惊到,他家的岳母岳父,也是这么觉得柳依依的。
    两人对军饷的事讨论了一番,心中皆有了大概的思路,明白要与圣上如何去说,才开始放松了下来。
    平阳侯是个热爱下棋的,便拉着范晟睿打开了棋盘,“我只听闻小范大人是个会下棋的,却从来没有对弈过呢。”
    平阳侯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从不仗着身份作威作福,在军中矜矜业业,是许多人信重的对象。
    范晟睿对他也是格外的尊重,便在平阳侯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起了棋子,可是让他没料到的是,平阳侯虽然热爱下棋,但是却是个臭棋篓子。
    众人皆言与平阳侯对弈十分难,原来是难在如何让平阳侯难得体面一些。
    范晟睿是个棋艺好的,而柳依依也是个臭棋篓子,如何让输的人输得体面一些他倒是深有经验的。
    平阳侯被人让多了,不知内里,倒觉得范晟睿是个会下棋的,与他这么多局都厮杀不出输赢,实在快哉。
    平阳侯看了一眼范晟睿,见他手指执棋,面色不急不缓,姿态优雅,一派动作行云流水,他曾与心腹谋士讨论过朝中的年轻人,那谋士言道,只怕多年以后,范晟睿又是第二个林公,他本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如今看了,这谋士的话,绝非虚言。
    哥哥如此,弟弟也应该并不是个差的吧。平阳侯想到自己女儿曾看上过范家二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真成了,就算范家二子是个庸庸碌碌的,自己女儿这辈子都不用愁了,“澄礼在朝中如今可见过学识不错的才子?”澄礼是范晟睿的字。
    范晟睿微微一愣,学识不错的才子?平阳侯这是什么意思?他手指在棋子上微微摸了一会儿,看向了平阳侯。
    平阳侯说完了这句话,心中便有些后悔。平阳侯夫人如今在帮女儿相看女婿,每每为难之际都要在私下抱怨平阳侯一番,只知道在军营里打转,认识的全是一些糙人,如今女儿要择婿了,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他想着范家好歹是百年书香世家,认识的读书人自然比他要多。
    “没,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说完这句话,平阳侯哈哈哈的笑出声,将这个话题掩了过去。
    范晟睿灵光一闪,明白了平阳侯问自己此话的含义,但择亲并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人有才华并不代表他在后院便会对妻子好,他真不便随意举荐了。
    平阳侯与范晟睿下棋下得尽兴,又拉着范晟睿喝了几壶酒,才将人放了回去。他带着小厮心情愉悦的回了府,才突然回味回来,这位虽然看着沉闷,但并不是一个不善于与人交际的,君不见,他的每句话,都说在自己的心上呢。就凭范晟睿,自己的女儿若是嫁了范嘉平,倒不亏了。
    平阳侯心中下了决定,哼着小曲去了后院,与平阳侯夫人说了自己所想,倒被平阳侯夫人呸了回来,“哪儿有觉得哥哥就将女儿嫁给他弟弟的?谁知道他弟弟是个什么样子呢?万一他弟弟对咱女儿不好,他可是要帮他弟弟对付咱女儿的。”
    平阳侯夫人一边说一边也觉得可惜,范家大人严谨治家,范夫人温柔和蔼,从他们家将范嘉平迷恋宁凝一事全盘托出,便知道他们家不是不厚道的,但是这男子心中若已经有了别的女子,后来的女子便是要吃亏了。
    平阳侯被夫人这么一说,有些踌躇的摸了摸头道;“诶,挑来挑去都挑花眼了,要是那卫家不倒,我们便不用如此头疼了。”
    平阳侯夫人听了卫家二字,黑了脸,“我可不认卫家,当年是公公的一句戏言而已,什么若以后有了小孙女便将小孙女嫁给卫家?如今的卫家人还不知在哪个乡下种田呢。”
    平阳侯受了父亲的熏陶,对卫家人的风骨也是极为欣赏的,“得了吧,若卫家不倒,若依姐儿嫁过去,还不知道谁占便宜呢,那卫家人可是一个一个钟玲剔透的。”
    家中被抄了,跑去家乡种田还能养出什么样的好人儿来?平阳侯夫人黑了脸道:“此事不要再提。”
    平阳侯就算惋惜卫家,心中也还是疼宠女儿的,谁愿意为了一句当时的戏言而将女儿随意嫁到被人家呢?他只能装聋作哑再也不去寻卫家了。
    两夫妻正说的当儿,外面传来了利落的脆声,“父亲,回来了?我送的甜汤可好喝?”
    平阳侯听到女儿的声音,脸上露出了笑容,扬声道:“当然好喝。“
    平阳侯夫人叹了一口气,为了平阳侯府的前程,他们两人将大儿小儿皆送到了边关,如今陪在膝下的便只有这个如珠似宝的女儿了。
    钟祺一脚跨了进来,好奇道:“父亲母亲在说什么?”
    平阳侯夫人斜斜看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
    钟祺心中有中意的人,自然不想母亲再看上别人,便使出拖延**道:“女儿不想嫁人,想永远的在爹娘身边。”
    平阳侯一见她撒娇,连忙笑道:“好好好,我们养一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惹得平阳侯夫人连连瞪视。
    范晟睿回了府中,柳依依为他宽衣时,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酒味,不由得好奇的看着他:“表哥,你去哪儿了?”
    平阳侯天生海量,范晟睿与他对饮,好不容易喝了一个平手,但是头还是有些晕。
    柳依依吩咐碧荷端来了醒酒汤,给范晟睿喝了,范晟睿在躺椅上有些懒,见柳依依忙来忙去,如一只小蜜蜂,温声道:“你过来。”
    柳依依听了话,走到了范晟睿身边,快活地靠在了他的臂弯中,“表哥今儿去见了那书生?”
    ☆、第182章
    范晟睿面上一黑,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的是别的男人。
    柳依依见范晟睿如此,连忙将小脸贴在范晟睿胸口道:“我只是担心祺姐儿而已呀。”说完,又偷偷看范晟睿的神色,莫非表哥是吃醋了不成?
    范晟睿的面色微微好了点,摸了摸柳依依的头道:“那书生并不是一般的书生,他家曾经在朝中显赫过,只不过如今大不如前了。”
    “哦。”柳依依轻轻应了一声。
    “我今儿去还遇见了祺姐儿,依我看,那书生对祺姐儿并没有什么想法,你大可放心。”范晟睿安抚柳依依道。钟祺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天天出门缠着一个书生不放的。
    柳依依听了,放心的点了点头,这种穷书生与侯门的女儿的戏码,不是愿意演就能演成的。钟祺就算在心仪那个书生,只怕到最后,都只能是少女时期的一个梦而已。
    说起来,范嘉平何尝又不是自己少女时幻化成的一个梦呢?只是当时自己的太过于执着,才失了本心而已。好在今世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找到了真正的良人,一想到这里,柳依依便如掉进了蜜罐的小熊,捂着嘴笑了起来。
    天天傻乐个什么呢?范晟睿心中有些无奈,可是他就是喜欢柳依依的这个模样,便将她揽进了怀中,压了下去。
    范晟睿猜得不错,卫知对钟祺无意,钟祺也不能天天打着给平阳侯送甜汤的幌子外出。
    平阳侯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大了,不能忘外面疯跑,便将她拘在了家中,又请了宫中的嚒嚒来,为钟祺重新梳理一遍什么叫规矩。
    钟祺向来最讨厌的便是拘束,如今被拘在家中学这学那,只急着与宫中的嚒嚒斗智斗勇,倒是歇了去找卫知的心思。
    柳依依后来又来过府中几次,言谈之中全是女子还是等待着家中指定的良人才是,其实道理她都懂,只不过心中还是有几分意难平,每每夜里想到那个书生的那张脸,总要长吁短叹一番,无缘,无缘呀。
    不知女儿的小心思,平阳侯夫人倒是最近有些眉飞色舞,她看上了大理寺宗大人的嫡长子,那小子相貌文秀,在读书上也有一番成绩,听说是个最最知礼的。
    大理寺宗夫人与平阳侯夫人一来二去,倒是达成了接亲的意愿,大理寺宗夫人更是暗示,若钟祺嫁过来,立刻就是当家作主的。要娶平阳侯的嫡女,总要付出些诚意不是?
    平阳侯夫人笑意盈盈的点了头,自己又看过了大理寺宗大人的嫡长子,觉得这位是个难得的,心中十分得意,这么好的女婿都被她找来了。至于钟祺喜不喜欢,平阳侯夫人倒并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么好的人选,女儿不可能不喜欢。
    可是正当平阳侯夫人与大理寺宗夫人想交换八字之时,这桩婚事却变得曲折起来。
    一个穿着简陋的妇人拿着一玉环在门口对看门小厮声称说自家与平阳侯家有亲。
    看门小厮不敢专断,将此事报给了官家,官家又报给了平阳侯夫人,“外面那位…夫人声称是姓卫的,说曾公公与我们府上的老平阳侯说定过定儿女亲家呢,还曾以玉环为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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