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痴痴地道:“小凤凰。”
    当沉浸在拥抱中的胭脂听见那道熟悉的称呼时,她浑身一震,骤然惊醒,有些不可置信地朝依旧闭眼拥吻她的谢留看去,“你叫我什么?”
    谢留唇上温度一散,榻上胭脂撑着他的胸膛,二人分开了些距离,能够彼此看得清双方刚刚差点走火的迷离神色。
    胭脂:“你刚刚叫我……”
    她话音未落,被迷惑的谢留也彻底清醒了,他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眼里一闪而过的爱恨交织到最后变成了单一的痛恨眼神,让胭脂悄然噤声。
    谢留从意.乱情.迷中快速抽身,就像刚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冷笑着道:“什么凤凰,我叫你了?你耳鸣了。听错了。”
    就如极力否认过去般,他不肯承认。
    但胭脂在他要冷漠地起身离开时,趁机抓住了他散乱的衣襟,“你叫了。我没听错,你叫的就是我,你是不是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
    谢留从她手里抽走衣角,一把将她推倒在床,冷酷的面容满是嫌恶,“找死吗?”
    胭脂吃痛哀叫一声,她迫切想要知道谢留到底是不是都想起来,不然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只有两个人少年时,偷偷耳鬓厮磨才晓得的称号。
    “你忘了?你以前还没去从军的时候,你总是要找我厮混在一起,我们每日都背着阿翁出去,或是在宅子里每个角落偷玩,就像你抱着我吃嘴那样!”
    “小凤凰是你给我取的,因为我老是说自己生得好看,应该有个好家世,结果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生在了个背时的人家,你就从此私下里叫我‘小凤凰’来哄我。”
    “你现在说你没叫,又怎么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本是要走的谢留一下顿住脚步,胭脂满眼紧张期盼地望着他的背影。
    是的,他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毕竟她来家里来得早,又一直被谢伯卿吩咐单独照顾谢留一个。
    在他没去战场之前,他跟胭脂几乎是日日夜夜相对。
    那些个小花样从他们年少起就在背着大人偷偷摸摸相互探索了,只是胭脂从来没让他碰到最后一步。
    五年一过,他回来时说不记得她了,性情不同以往,二人你恫吓我装傻这样胶着,仿佛真是两个头回认识的陌生人。
    只有到了今晚,从谢留急不可耐碰到她,两人纠缠得密不可分才找回从前的熟悉感。
    亲吻的方式,吞咽的节奏,抚摸的力气,明明她都有印象,谢留怎么敢说他真的什么都忘记了?
    胭脂用力地捏着拳头,几乎咬着牙道:“你就是叫我了!”
    以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谢留不仅学会了伪装,还对她提刀相向,“大傻子,你这个大傻子!”她气得在榻上跺脚。
    被紧盯着的人动了动,谢留终于转身,情动过后的脸恢复冷清,“随你怎么想。我不仅叫过‘小凤凰’,还有‘大凤凰’、小凤仙、小勺花……多的是!”
    “骗子!你说过‘谢灵官只喜欢胭脂’!”
    “已经不喜欢了。”
    胭脂惊愕在原地。
    谢留笑了笑,目光玩味而隐晦地打量她周身一圈,诚实地道:“就是对你身子更感兴趣。”
    谢留一走,孤坐在的胭脂还恶狠狠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捏紧的双拳松开,紧跟着压抑许久的胸膛缓缓泄出一股郁气,“这个混账东西。”
    第16章
    当夜,谢留走了就没回来过。
    胭脂再次尝到了独守空房的滋味,上次之前,还是谢留被她送去战场的时候。
    白日里她也没有见到谢留,但谢愠看她老在张望门口,和盯着外面的风吹草动,难得跟她说了谢留的行踪。
    谢愠:“我兄不想见你,为了跟你避开吃过早饭就走了。”
    这还不如不说,胭脂气得直翻白眼。
    明明做得不对的人是谢留,他凭什么不想见她啊?
    再联想到那人还说已经不喜欢她了,只喜欢她的身子,胭脂就想冲到谢留跟前对他“呸”一声。
    以前跟她躲在角落偷偷耳鬓厮磨,一口一个“小凤凰”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喜欢她了。
    现在来装腔作势了?
    对谢留抛下的宣告,胭脂无疑是恼怒的,这种恼怒还带着些许被愚弄的愤慨。
    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一直瞒着她不说,还要杀她,有没有天理。说实在,他谢留能有今日的成就,实际上离不开她胭脂那关键的一步。
    若不是她哄他去参军,他能带回这样的好日子?
    大概是因为开始去学堂读书了,近日气态上多了一两分稳重的谢愠还斜眼睇着她,替谢留警告胭脂,“你不要再闯祸惹我兄生气了,小心他不要你。好好同我兄过日子不行吗?”
    胭脂想说不要就不要啊,她多招人稀罕,还不缺谢留一个呢。
    没了谢留,还有张留、李留……哪个不比现在对她瞧不入眼,冷酷无情还要杀她的人好。
    可惜谢伯卿来了,胭脂只好闭嘴。
    这样的情况持续没多久,很快中秋就到了,恰逢谢家要祭祖,胭脂这才见到那天甩脸就走的谢留。
    祭祖对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都是件头等大事。
    放在曾被抄过家,大起大落又东升的谢伯卿这,亦是如此。
    胭脂不是头一回参与,但意想不到的,因为这个她刷新了对谢留一介武官的认知。
    是在前两天,家里来了一群工匠,说是听从谢大人的命令来帮忙修缮谢府的。
    首先是将祭祖的地方收拾出来,确保中秋那天能被用到。
    其次是当天过后,除了工匠,还逐渐多了些被官府亲自送来的仆人。
    开始是洒扫干些粗活的,后来就是照看院子的护卫、婢女。
    就连胭脂也分到了两个年岁比她还轻的小丫头,一个叫小菊一个叫小荷。
    多新奇,胭脂还是头一次被人伺候着过。
    在祭祖的当天,谢留休值,他们终于能正面碰上了。
    犹豫之前老见不到谢留的人,想找说法的胭脂无从下口,这回看到以后,当时的余怒已经不多了,她还主动朝谢留殷切笑了笑。
    结果呢,这人比她还记仇,站在正在上香的谢伯卿的身后,不苟言笑,阴凉凉的朝她投来漠然的目光。
    接着高傲地抬起了他的头颅,对她不屑一顾。
    胭脂紧咬着唇,又气又羞。
    什么人嘛,好些天了,家不回,也不去见她,一见面就给她脸色看。
    要不是看在他让人给她派了两个小婢女的份上,她才不会主动服这个软呢。
    “灵官。”
    谢伯卿的声音打断了暗地里较劲的他们,“和胭脂一同,去给双亲上柱香吧。”
    谢留当下皱着眉向胭脂瞧去,俊脸上肉眼可见的不赞同。
    他沉声拒绝道:“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正打算跟在谢留身后上香行礼的胭脂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都祭拜过谢留父母多少回了,怎么这时候不让她去,那她参与这个祭祖做什么?
    “我是长媳啊,理应跟夫君一起才对。”
    “我说不用。”
    谢留就如路边的硬石头,坚持道:“我一人就够了。”
    胭脂呆呆问:“是分开吗,夫君你上香以后,我再”
    她话声被打断。
    谢留排斥道:“你也不用上了,外边待着还是旁边看着都随你,就是不需要你来面见我的双亲。他们兴许也不想看见你。”
    胭脂:“……”
    谢留骤然表露出的浓浓的指责与嫌弃,让胭脂这种惯会自我排解的人都免不了露出受伤的神色。
    灿烂妩媚的笑容消失了,她怔忪的眉间增添了一丝忧郁,“那我就在旁边看着吧。”
    谢留兀自上前接过谢伯卿递来的香,因为胭脂是他的妇人,作为一个长辈管不到子孙的房里事,谢伯卿除了目光略微不赞成地看了谢留一眼,摇了摇头,还是没说什么。
    这个家里已经交给了谢留做主,他怎么对胭脂都是他的选择。
    年纪最小的谢愠更没有插话的资格。
    气氛较为尴尬,但不影响祭祖的进程。
    说实在刚才的事,叫胭脂心里一伤,往年祭祖都有她的份,代表她是家里的一份子,更承认了她是谢家长媳的身份。
    现在谢留不让她去,就相当于不想让她在祖宗面前抛头露面,还透露出不承认的意思。
    他杀也杀过了,骂也骂过了,到底还想怎么样?
    而这时,在谢留对着牌位三拜九叩之际,门口忽然来了探头探脑的下人。
    胭脂见状过去询问:“怎么回事?”
    下人还在瞟着里头情况跟,“郎君……”
    胭脂:“瞧不见郎君在忙?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她在谢留那受了气,忧郁不过片刻,在旁人跟前也装模作样摆起脸子来,好找回自己作为夫人的脸面。
    “说的说的。”
    下人感受到她的怒气,赶忙道:“是府外有客人求见,奴不知道他是哪位贵客。”
    谢留的客人?胭脂印象中只有渺渺几个。
    她跨过门槛,直接做主,“郎君忙着呢,别扰了他们,你说那人姓什么,我去见见。”
    “说是姓盛……”
    胭脂脚下一崴,差点腿软。
    谢留磕完头起身的瞬间,正好回头一瞥屋外,捕捉到一道颜色娇嫩的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胭脂听完下人来报,心都快跳出来。
    趁着屋里面的人没察觉到外边的情况,她嘱咐好下人不要轻易去打扰郎君他们,于是几乎用上了逃命的速度来到谢家前庭的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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