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是政事上春风得意,容霁的雷霆手腕震慑人心,似乎办成了什么大事,阿秋听少年站在台阶之上和别人谈话,只大概明白了有什么人要遭殃了,她抬头看着少年的背影,他的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无意间转眸看来,眉眼鲜明得如同画一样。
    阿秋站在不远处,干脆仔细打量着容霁,她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宫人,那些人神态恭敬,簇拥着身穿宫装的阿秋,殊不知在容霁眼底,她又成了万花丛中一点最鲜亮的颜色。
    容霁说完话,淡淡挥袖,那人躬身退下,转身离去,容霁转身走到阿秋跟前,低头看着她,微笑道:“我们去见过父皇,便可以回别院了。”
    “真的?!”阿秋惊喜地抬头,容霁微微一笑,抬袖拉着她的手,慢慢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今日没有阳光,天上尽是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冷风吹着阿秋的裙裾,容霁将她半拉在怀里,挡住她周身的多数冷风,一路穿过碧瓦飞甍的皇宫,二人十指相握,身影交叠,像是一对恩爱的璧人。
    一路走来,周围的宫人纷纷暗叹,太子和太子妃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走了一半,风吹得忽然烈了起来,天上也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朦胧雨幕,宫人此前早就备了两把伞,容霁和阿秋各撑一把,阿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踏着水洼,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外。
    泼天大雨冲刷着整座皇城,还未靠近御书房,阿秋便看见台阶下跪着一个人。
    她仔细地看了看,微微一惊,没想到是容珣。
    男子端端正正地跪在御书房外,浑身早已湿透,身子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但无论如何狼狈,他至始至终抬着头盯着御书房的门口,眼中似乎藏着浓烈的不甘。
    周围没有人敢靠近他分毫,对此甚至十分避讳,无人多看他一眼。
    阿秋却有些忍不住了。
    他跪在那里干什么呀?还被雨淋成这样?人类的身子这么孱弱,他这样难道不会生病吗?
    阿秋想起容霁那一场大病,忍不住就心软了,她扭头看了看独撑一把伞的容霁,觉得容霁那把伞还挺大的,应该是可以遮两个人。
    那她……
    阿秋想把伞借给容珣,可又害怕容霁因此不高兴,她还记得他那次是如何生气的,再加上床笫之间,他没事就撂狠话给她听……占有欲不要太强。
    察觉到了阿秋的踌躇,容霁却忽然弯了弯唇角,对她说:“想去就去吧。”
    这人今天居然这么大度?阿秋有点怀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笑容又有点不怀好意,就是那种,“你要是真敢去你就完了”的表情。
    阿秋忍不住问身后的宫女:“你觉得殿下的笑容正常吗?”
    宫女一头雾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殿下笑起来甚为俊朗。”
    阿秋:好吧,可能是她被他捉弄的次数太多,现在看见他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容霁倒也真没有不让阿秋去,他甚至心情很好,很乐意看见阿秋去借伞。甚至还将阿秋搂在怀里,慢慢走到容珣跟前,将那把伞递给了宫人,淡淡道:“二哥不可着凉了,孤的太子妃心地善良,不忍看二哥如此,特意为二哥送了伞来。”
    宫人撑开伞,遮蔽在容珣的头顶,暴雨冲刷之下,容珣抬头,透过伞沿垂落的雨幕,冷冷地看着容霁。
    他很痛恨这个弟弟,天生储君,永远都皎如明月,高高在上。
    目光微挪,容珣的目光落在了阿秋身上,眼神变得很复杂。
    阿秋缩在容霁怀里,看容珣一言不发,又忍不住说:“你别着凉啦,还是要照顾好自己,你们这些肉.体凡胎弱不禁风,很容易就生病的。”
    阿秋是很真心实意地在关心容珣,她虽然不知道容珣怎么了,但是还有点高兴,因为容霁居然不介意她帮容珣了,殊不知在容霁眼中,这不过是给濒死之人最后的施舍,反而是一种羞辱。
    在容珣眼中亦是。
    他看着阿秋,目光渐渐由复杂变得无比的痛恨,他冷笑道:“之前怪我一心想要救你,太子妃高高在上,自然是要攀附胜者,将来好好做你的皇后,如何看得起我这个小小的楚王?”
    阿秋:“我没有羞辱你啊,我真的怕你着凉了。”
    容珣冷笑,抬头推开了一边为他撑伞的宫人,毫不领情。
    “……”阿秋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她明明是好心的啊,他不谢谢她就算了,把宫人推开重新淋雨,这不是故意折腾自己吗?阿秋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要淋雨不可,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他就那么愤恨地看着她。
    算了,阿秋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她又重新缩回了容霁怀里。
    她有些沮丧,可容霁看起来心情甚好,阿秋都能清楚地看清他眼底的笑意,她不知道他又在高兴什么,阿秋想了想和容珣的事情,其实她一开始真的把容珣当成了朋友,现在看来,她和容珣算是彻底完了。
    还是老大好。
    他今天这么大度,阿秋还挺感谢他的。阿秋这样想着,忍不住踮起脚尖,在大庭广众之下,抬头吻了一下容霁的下唇。
    御书房门口的总管太监瞧着这一幕,眼皮一跳,心想世风日下,不成体统,可转瞬看见太子殿下带着笑意的双眸,又觉得这一对委实不错,忍不住又仔细瞧了几眼阿秋。
    难得遇上一个讨太子殿下喜欢的姑娘,又是薄家的姑娘,这位太子妃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总管太监迎上前道:“老奴见过太子和太子妃殿下,陛下正在里面,此刻心情不太好,想必殿下懂得……”说着,用眼风扫了扫不远处跪着的容珣。
    容霁微微一笑,“多谢公公提醒。”说着,就带着阿秋进去了。
    阿秋知道老大的爹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原因,本来她有些踌躇,但容霁什么都不告诉她,阿秋面对皇帝问话之时,反而信口胡说,居然将老皇帝哄得越来越开心。离开之时,总管太监都连连夸阿秋是个妙人儿,阿秋全程一头雾水。
    她不由得再次感慨了一番凡人心思的复杂。
    阿秋从来不自寻烦恼,回到东宫之后,她抱着大娃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因为她要回别院了。
    后来容珣的事情,阿秋也再也没有过问了。
    容珣因上回得罪了容霁,容霁着手陷害加弹劾,很快便击垮了这个兄弟,容珣彻底失宠于皇帝,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日,也未曾见到皇帝一面,当晚容珣是被宫人抬着回了楚王府的,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
    很快,容珣就被削夺亲王之位,贬为郡王,并被贬去了藩地,无诏不得擅自入京。
    离开了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这位昔日能和太子争锋的楚王,已经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这些事情敲醒了大半朝臣,整个京城的势力在无声无息地发生变化,所有人都各有思量,除了阿秋。
    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猫阿秋,在回别院的途中,又被容霁整了一顿。
    她本来乖乖地坐在容霁怀里,给他撸尾巴,他这回动作很温柔,阿秋在他臂弯里昏昏欲睡,差一点儿就要睡着了,就在此时,她忽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让她头皮一麻。
    是大茴香。
    这种吸引猫儿的草,简直是阿秋的命门所在,阿秋一闻便软了,瘫在容霁怀里,两眼放空,像只在案板上翻腾的鱼,容霁从袖中掏出了淡粉色的荷包,放在她鼻尖,微笑道:“喜欢吗?”
    他居然把那么多大茴香磨成了粉,做成了荷包,味道也比直接吸草要浓烈得多,阿秋看到荷包的一瞬间,差点当场炸毛。
    这个人真的是想尽办法地捉弄她。
    容霁贴在她耳畔,慢慢道:“孤命人查过了,此草对你无害,既然如此,自然不能浪费了不是?”
    说着,手指在她耳后一按,阿秋变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阿秋:“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坏很坏。”
    她说的真心话,分明是不满地控诉,不知为何,容霁听到这句话居然心情大好,阿秋靠在他胸口,能感觉到少年的胸膛随着笑声不住地震着,他捏着她的下巴,哑声道:“孤这么坏,你喜欢吗?”
    阿秋:“……”
    马车抵达别院门口之时,众人只瞧见太子走下了马车,面上带着神清气爽的笑容,他怀里抱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一声不吭,只把小脸埋在太子胸口,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外头。
    连手指都在微微打颤。
    作者有话要说:  容霁:每天都在思考怎样玩阿秋。
    阿秋:每天都在担心被他玩死。
    第74章
    容霁一路走到寝殿,把怀里的阿秋放到床上, 她揪着他的衣裳, 还在不住地喘气,眼眶红得像兔子一般。
    这一回是被他玩弄得狠了, 阿秋觉得自己就是一滩烂泥,还是被他搅稀了的那种, 直到现在都还觉得小肚子一抽一抽的, 连尾巴都藏在衣裳里头缩不回去,阿秋觉得她可能会是第一个死在床上的妖。
    容霁在床边坐下,微笑着看着她, 阿秋这副模样, 他最是喜欢,“感觉怎么样?”
    阿秋:“……”明知故问,她恨不得当场哭给他看。
    事实证明, 容霁其实很喜欢看她哭, 阿秋哭得越是可怜,越能激发他的怜爱之心, 他越来越像个变态了,每天就知道折腾她,阿秋想起之前, 她就是亲他一下都能让他恼羞成怒, 明明是那样纯情的老大,为什么转变可以这么大?
    她是不知,容霁从前并非纯情, 而是从未在男女之事上上过心,直到后来食髓知味,才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坐在床头,低眸看着还在抽泣的阿秋,好像是打量着什么好玩的东西,阿秋被他看得心慌,抬手扯着他的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一向洁癖的他居然也不嫌弃,甚至还主动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阿秋睁大眼,茫然地看着他,“你……”
    他微笑道:“阿秋身上全是孤的味道,孤身上也沾上阿秋的味道,倒也不错。”
    “……”她一时无言以对。
    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对她上了瘾,阿秋觉得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只要不是和别人在一起玩。
    阿秋吸完草,又被他□□了一顿,如今浑身无力,连翻个身都困难,她干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容霁又拆开了她的衣裳,从头到尾地亲着她,又是舔又是咬的,阿秋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好玩的,但他就是这样亲得不亦乐乎。
    清晨回别院,一直到了下午将近用晚膳的时候,阿秋才重新穿好衣裳,慢慢走出寝殿,她一出门,门口蹲了许久的二娃便欢快地扑了过来,不住地蹭着阿秋的腿。
    不愧是狼崽子,二娃的个头长得特别快,已经高过阿秋的膝盖了,比阿秋的原型还要大,刚刚换了胎毛不久的大娃趴在二娃背上,更像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阿秋毫不怀疑,再过一段时间,二娃都可以和他爹一样叼着她走了。
    藤妖说:“阿秋你是不知道,二娃的天赋非同寻常,他如今已经学会了很多术法,法术突飞猛进,甚至能打赢修为三四百年的妖。”说到这里,藤妖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天分,普通小妖辛苦修炼成百上千年,说不定都比上小妖王弹指一挥间。
    阿秋有些意外:“是吗?”不过很快她就想起容霁,又觉得还好。
    最有天分还是容霁,以凡人之躯修炼,简直是违背常理,他这么变态,他的孩子才这样的天赋,阿秋觉得还能接受。
    阿秋环顾四周,问道:“哥哥呢?”
    上回坑了哥哥,她还没来得及道歉,想起这些日子带孩子全靠哥哥,她就有些心软。
    藤妖挠了挠脑袋,“似乎是仙界突然有了什么事,扶越仙长昨日已经返回云虚宫了,说过几日还会再来。”
    藤妖还记得扶越临走时十分焦急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扶越露出那样的表情,看来天上是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让他都走得这么匆忙,什么都来不及交代。
    不过神仙们的事,藤妖也没敢问。
    阿秋也没继续追问,她在院子坐下,抱着这么沉的二娃,温柔地替他顺了顺毛,小狼在她怀里呜咽了两下,亲昵地舔着阿秋的手,像是这几日备受冷落委屈大了,阿秋也很无奈,大娃是猫可以进出东宫,可二娃毕竟是狼。
    更何况,上回他闹洞房惹怒了容霁,阿秋觉得,按照老大的脾气,没看到家暴现场已经很难得了,更别说把二娃带在身边了。
    阿秋抚摸着坚硬的狼毛,替二娃揉了揉耳朵,二娃被她揉得舒服地眯起眼,大爪子搭在阿秋腿上,不住地哼哼,像是在撒娇一般,阿秋又拿软软的小梳子打理了他背上的毛,二娃平日没打理,看起来乱糟糟的。
    二娃最近也在换毛,阿秋给他梳下来许多灰毛,她将二娃的毛揉成一团,成了一个大大的毛球,不禁暗暗感慨:这个毛发量,真的赶得上她一年掉的毛。
    这样一比,她偶尔掉毛也不算什么。
    阿秋在给孩子们梳毛,容霁今日已经在阿秋身上得到了满足,丝毫不介意阿秋和孩子们亲热,他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剩下的三个毛球,按理说这三只应该也要出生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容霁沉吟着,张开手放在毛球上方,掌心无声涌出了黑色的灵气,顷刻间便将三个毛球包裹住,让它们浮在空中,像是无声无息的滋润温养。
    一边的藤妖感受到了强大的妖力,惊讶地看了过来。
    容霁垂目看着三个毛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三只都有些蠢蠢欲动,容霁淡淡道:“孤和你们娘亲都等了许久,还不出生吗?”
    话语一落,其中两只毛球便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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