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的确确又像是有着关联。
    元茂疑心甚重,这是帝王的通病。他知道长乐王的秉性,但高冶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入了他的心。
    他不轻信高冶的话,他要亲自看看。
    大朝会完毕,依然还是往常的流程,等到完了之后,其中几个被请到侧殿议事。
    天子换了身上那套沉重繁复到吓人的冠冕礼服,换上常服和宗室的几个人说事。正事谈完之后,便是说一些家长里短。
    天子年少,平日在朝堂上有人君的威严,但是私下对宗室们却是平易近人,也没有什么架子。说说笑笑和平常人家一样。
    元茂说了几个亲王家发生的小事,看向长乐王,“今日看阿叔的气色不错,比前几日还要更光彩照人了些。”
    元茂此言一出,在座的宗室们全都看过去。
    宗室们都住在一块,平常谁家里有动静,几乎都瞒不过去。
    “这是自然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景时这块老石头,竟然在这年岁也开了花,自然是精神焕发了。”
    元茂挑了挑眉笑,“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们在公事之余,能拿来说事的,要么是美酒要么是女人。如今这里没有美酒,那拿出来稍微说一说的只有女人了。
    “他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给拿下了,原本以为他这辈子差不多就是这样,没想到也会春心暗动啊。”
    此话出来,引来一阵笑声。
    元氏原本就是拓跋氏鲜卑,学了汉人的礼仪规矩,奈何时间不长,骨子里头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儿狂野。
    元茂笑容有瞬间的凝滞,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初,没有人发现他方才的异样。
    “阿叔既然也动心了么?”
    元茂话带调笑。
    长乐王的脸上带着点儿难得一见的敛然。
    “让陛下见笑了。”
    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了。
    长乐王是个不好色不好财的人,这回竟然动了心,搞得众人都知道,可真是叫人开眼了。一时间纷纷开玩笑。
    “你也有今日。”
    长乐王对着调侃只是一笑了之,“她年纪小,性子爱胡闹爱任性。日后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这就已经说上了?”
    “难怪看上去衣着鲜亮了不少,还讲究修饰了。”
    “兴许是怕不收拾,被看着了觉得年纪大吧。”
    宗室们很乐意在这上面调侃人,无关紧要的说几句,既逗趣也不会得罪人。
    元茂听着,他含笑道,“那也是要恭喜阿叔了。”
    长乐王像个少年人一样的笑笑,“多谢陛下。”
    宗室在皇帝面前一番说笑,过了小半个时辰后起身前往官署。元茂坐在御床上,他令人把面前放着的屏风挪开。抬头就看到殿门外的天空。
    被公务压下来的那诸多激烈的情感,在此刻变本加厉的一拥而上,将他迅速没顶。
    白悦悦特意挑在了休沐的日子,去长乐王府上。
    她和家里说,她去见长乐太妃。这也不算她说谎,她的确是去见长乐太妃,不过说了几句话,长乐太妃就找个由头,让长乐王过来见她。
    今日是休沐,百官都不用去署中。她早就通过惠宁和高阳王与长乐王约好。
    她到了王府里,太妃这次只是和她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直接安排她去见长乐王。
    她去的时候,正巧人从里头出来。
    一出来,她就闻到了一股沐浴用的兰汤味道。
    长乐王发鬓湿漉漉的,刚刚沐发过。
    浑身上下也是簇然一新,显然精心整理了一番。
    他早就知道白悦悦来了,然而一碰面却还是有些拘束。
    “你特意为我装扮了一番,我都不好意思。”没等长乐王开口,白悦悦就拉着他的手。
    男人的手和女人的完全不一样,哪怕一张脸生的再怎么好看,手还是透着一股粗糙。她原本是想要拉住他的整个手的,没想到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多了。只好拉住那么几根手指。
    她出来寻长乐王,只是随意挑了衣裳穿上,连着首饰都是随便戴的。她不太爱戴这些东西,若不是不戴这些实在是不好,她光着发髻就过来了。
    长乐王闻言看向她脸上,少女肌肤雪白无暇,透出一股青春靓丽。
    “你这年纪也不用涂脂抹粉,你不上妆反而更好看些。”
    “真的?”白悦悦眼睛放光看他。
    见到长乐王含笑点头,她越发的喜不自胜,“原来我还是这么天生丽质。”
    说罢她眼睛觑着长乐王,长乐王笑容险些忍不住,他手掌放在她头顶上,“是的。”
    “那大王觉得,是别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长乐王失笑,“何必和人比这个?”
    她仰起头,盯着他。一定要逼问出个答案。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今日看起来天气不错,我新得了两匹马,一块出去走走。”
    “可是我不会骑马。”白悦悦道。
    “没事,我带着你就是。”
    长乐王叫人牵出一匹母马,方便她骑乘,他把她放在马背上,又教了她如何在马背上坐好。
    长乐王见她还是有点怕,“你别怕,这马是最温顺的。”
    白悦悦抓住缰绳,掌心里都是一层汗水,“可是万一这马把我颠下来怎么办?我听说人要是被马摔下来,不死也废了。”
    她说完就带着点儿哭音,“我怕。”
    她又闹又哭的,长乐王叹气哄她,“既然这样,我带着你好了。”
    上刻还在哭哭闹闹的人,立马安静下来,眼里全是惊喜,“真的?”
    长乐王点头,带着点儿好笑无奈,“是真的。”
    他叫人把他的马牵过来,那马是真的西域的良马,光是个头就生的高。身量要是不太高的人,怕是连马背都上不去。
    长乐王双手提在她腰上,她正要说话,眼前一花,人就落到了马背上。随即长乐王从后坐上来。
    上了马鞍之后才发现她这算是自投罗网,马鞍上供人坐的地方就那么点儿,两个人挤在一块。他在她身后贴着,催促马儿跑的时候,上下颠簸摩擦,男人肌体透过那几层衣物贴在了她的臀背上。
    她莫名的想逃,整个人往前扑,整个往前挪着,好离开那么些。
    然而才挪了那么点,身后人的手臂就横在了腰腹前,将她的动作摁了个结实。
    “这是做什么?”他话语里带着些调侃和戏谑,“你若是再往前挪,马一受惊说不定就真的掉下去了。”
    他说完,手臂用力,将她就按在那里了。她扑腾了两下,还是没有挪动点。
    “我早知道就不该坐在前头的。”白悦悦气急道。
    “我坐前面,那是叫你占便宜。我坐后面,那就是占你的便宜。”
    长乐王被她这话先是弄得一愣,而后俯首埋在她的脖颈后笑的止不住。
    白悦悦还想说什么,听到他嘴里叱喝一声,臀下的马跑了起来。
    她抓住他的手臂,被他带着从大门一路跑了出去。
    骑马的滋味对她来说还是头一回,宫里的那次她光顾着趴在马背上不动了,根本就来不及顾上别的。
    她只感觉到风在面上拂过,还有男人紧紧的贴在她的后背上。
    四周的一切都化作了风,飞快的向后极速的掠过,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双眼紧紧闭着。
    人从后面整个的覆上来,将她完全容入怀里。
    这似乎给了她些许安慰,她睁开眼。但是双手还是紧紧的拽住腰上的那条手臂。
    过了好会,身后人停下来,走到一片山头上,休息了小会,他带着她下马,在这片草地上休息。
    白悦悦见到他手上那道蜿蜒的疤痕,她过去戳了下。
    长乐王见她好奇,“这疤痕不好看,你不怕么?”
    少女的指尖顺着这道疤痕而上,停在了袖口的位置。
    “这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我十四岁的时候。”长乐王道,他笑了下,“是先帝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随先帝讨伐北狄。草原上不同于关内,一望无际,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别说关内,就是北狄人自己都不一定能认得路。”
    “而我就在那时候迷路了,我让军中的北狄人来做向导。这些北狄人是之前投靠在军中的。然而我没有想到,他们指的路,竟然撞上了左贤王部。”
    他整个人都陷入到回忆里,“左贤王部吃了先帝主力的几个大亏,正想办法将丢掉的脸面找回来,于是下令,不管死活都要我擒拿到。当时我知道,我但凡表露出半点胆怯和退缩,左贤王就会把我活剥生吞下去。”
    “我几日几夜没休没停的搏杀,只记得那时候浑身都是血,甚至没了水,干脆就拿北狄人的鲜血来解渴。就这生生被我撕开一道口子。让我逃出生天。”
    他抬起手来,手完全从衣袖里伸出。
    “这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我当时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伤,后来见到了,也不觉得疼。随意包扎了下,就又跟着先帝上路了。”
    白悦悦听着,低头下来,“要是我的话,早就哭爹喊娘了。”
    她看向长乐王,“你太厉害了。”
    长乐王被她这话逗的笑出声,“你我不一样,这些你不必经历,也不可能经历。”
    他牵着马回过身来,那条带着疤痕的手握住她的手,“我会护你的。”
    “那我还有个问题,你怎么单到现在的?”白悦悦说起来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
    “好东西都是要靠抢的,男人也是。大王你什么好处都占全了,为什么到这个年纪没成婚?”
    她略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这个她的确很好奇。
    好的男人,女人是不会容许他单身的。别说他还未成婚,就算真的成婚了,也会有成群结队的女人扑上去求着给他做小老婆。
    长乐王满脸错愕,然后笑出来,笑声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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