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茂笑着看长乐王,旧事重提,但彼此境遇却大不一样。
    “阿叔意下如何?”
    长乐王抬手,他眼底的血丝到现在为止还未散去,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他回绝的余地了。
    “是。想来李家的小娘子定是好的。”
    元茂点头,“阿叔放心,到时候朕会亲自主婚。”
    长乐王叩首,“多谢陛下。”
    “另外还有一桩,”元茂言语里满是笑意,连带着双眼也成了月牙,“到时候封后宣旨,朕会点阿叔为使者。”
    他看向长乐王,“阿叔可愿意?”
    长乐王趁着混乱定亲,他心知肚明。对于臣下,宽宏有,但是威慑更是必须。两管齐下,才能驾驭朝堂。
    对长乐王表明了仍然会重用他之后,还要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敲打。
    元茂见到长乐王脸色褪去了仅存的那点血色,点头应是。
    元茂抚掌笑道,“这样最好,我替阿叔主婚,阿叔替我宣旨,再好不过。”
    这个时候正好到了用膳的时候,元茂要留长乐王用膳,但长乐王固辞不受。元茂也只好放他回去,不过又令人赐了些许罕见的瓜果。
    长乐王在外面宫道上,迎面见到了白悦悦。
    白悦悦所在的福德殿就在太华殿旁,进进出出,几乎一张头就看见了。
    两人相见,她很局促,也很愧疚。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元茂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也下了死手。完完全全没有半点退路了。
    对面的长乐王看到她,脚下略有些迟疑,但还是对她颔首,然后脚下加快步伐离开。
    “娘子?”中常侍从殿内出来见到白悦悦站在那儿,“娘子是来见陛下的?”
    白悦悦才说不是,结果又听中常侍道,“陛下已经在殿内等着娘子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子还是快进去吧?”
    白悦悦见状,毫不客气的提起裙子就进去,见到元茂正在批阅公文奏疏。那些东西她每日里见元茂从下朝开始就一直在看,这其中还不包括他召见群臣。一路要忙到丑时。寅时就要准备上朝。
    算下来,元茂这个皇帝整日里如同一直陀螺不停的转。没见有半刻停过,白悦悦觉得再这么下去,元茂闹不好年纪轻轻能上西天。
    元茂见着白悦悦盯着他手里的奏疏,他记得她上辈子就有咒他死从而取而代之的野心。
    前生知道的时候怨怒,哪怕重生之后也很怨怼。但是到了这会反而被压了下来,失去她的恐惧和愠怒占了上风。
    他放下手里的简牍,“三娘到朕这儿来。”
    白悦悦磨蹭了两下,还是在他的注视里慢慢的过来。
    元茂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白悦悦迟疑了下还是坐了过去。
    她才坐下,元茂手臂就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他掌心泛着凉意,在这个天里格外的明显,激得她一激灵。
    “陛下手冷。”她轻声道,“怎么不用手炉?”
    现在天已经凉了,她自己都要裹着炉子过日子,被他的手一激,真的恨不得马上甩开他躲回福德殿。
    白悦悦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小黄门,“去拿个手炉过来。”
    小黄门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天子,见着天子先是满脸惊愕,然后眉梢眼角里都是融开的笑。
    小黄门立即去了,不多时取回一个手炉。
    “陛下暖手。”她把他的手放在黄铜手炉上。
    感觉到自己手上一轻,白悦悦不禁笑道,“这样好多了吧?”
    手炉上的暖意传到他的掌心上,他垂着眼,浓密像是扇子的眼睫动了动。那暖意从手掌上一路传到了心里,将他眼底都氤氲出了一层雾气。
    “很舒服。”
    他抬眼看她,“也只有你才想到朕还手冷。”
    那是因为他的手把她冻着了!自己去放炉子上不好么,压她手上怎么回事。
    “方才在外面见过长乐王了?”
    元茂问。
    白悦悦刹那警醒,她飞快的暼一眼元茂,见他眉眼都是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她点头答道,“见到了,”
    “朕给长乐王说了一门婚事,是中书令李缘家的女儿。”他道。
    “李缘出身士族,家风也算严谨。其女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他说着端详着她面上神情的变化,哪怕只是丝毫也不放过。她听后只是满脸的迷茫,没有他预料里的怒气又或者怅然若失。
    “李令家的小娘子……”她满脸茫然的看向他,“长得什么模样,我怎么没听过?”
    她去看元茂,“陛下知道么?”
    白悦悦这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元茂笑出声,“朕怎么能知道,朕没见过她。”
    李家女儿在元茂不管是前生还是此世,都是一团他模糊不清的影子。和其他人没有人任何区别。
    白悦悦很是失望的哎了一声,她整个都趴在隐囊上,整个人都坐没坐相。
    “我原来还想问问陛下,那位李娘子长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若是好看的话,我还想问问到底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呢。”
    元茂哭笑不得,“比这个做什么?”
    白悦悦看过去,“我就是喜欢旁人夸我。”
    说完,她看元茂,“陛下难道不觉得我天下第一好看么?”
    元茂笑的肩膀都在抖,但是不答她的话。
    白悦悦等了小会,见元茂只是笑,不由得没了耐心,“笑笑笑,笑什么呀。”
    元茂摇头,白悦悦又想了下,紧接着又高兴起来,“也没关系,真正的美人自小就是被夸大的,再夸听着心里也毫无波澜了。”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对这位小娘子说高兴就高兴的本事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刚刚进宫的时候还哭天喊地,闹着要绝食。后面被陛下摁着强硬吃了点东西之后,再也不想这回事了。每日里都给自己找乐子。
    陛下那话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可是看着就被这位给一块带得高兴起来了。
    白悦悦自己说了还不够,又去看元茂,“陛下说对不对?”
    元茂点头,“你说的很对。”
    “长乐王成婚的那日,你和朕一起去,现如今大婚还在筹备,没有个几个月是办不好的。”
    元茂见着白悦悦脸上的笑略淡,心沉了下来,“怎么了?”
    白悦悦靠近些许,“这,太后那里真的能成吗,她可不喜欢我了。太后一直都想四娘做皇后,换了我上。她一定会很生气的。难道不会从中作梗?就算成了,太后不会把四娘塞进来,封什么昭仪贵人之类的吧?”
    “不会,封嫔御的话,更要过朕一关。”元茂安抚的捏了下她的脸颊,“门下省现如今不敢忤逆朕的意思。”
    他一场南下,收获的何止是威名和声望,更是实打实的军权。掌控兵马的臣子支持他,既然如此,听从太后命令的门下省也只能俯首帖耳。
    经历过改朝换代的元茂知道,在兵权前,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
    她听后没有半点惊喜,哦了一声靠在隐囊上,百无聊赖的拨弄腰下的丝绦。
    他笑得温和,“过几日朕要去华林园听讼,要不要和朕一块去?”
    华林园听讼,是他前生就开始的制度。皇帝亲自过问廷尉署的案件,于华林园东门亲理冤狱。
    白悦悦一听就来了精神,“我真的能去。”
    元茂颔首,白悦悦高兴起来,她现在除了皇帝寝宫之外,哪儿都去不了。只要有想要到别处走走的迹象,宫人黄门就会一拥而上劝说她回去。
    说实在的,和被关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能还要不如,那些蹲大牢的都还有伴呢,她连个伴儿都没有。
    “这是当然。”元茂看到宫人们把摆满膳食的食案抬上来,他看她,“你和朕一块用膳。”
    用膳完之后,白悦悦困了,回福德殿午睡。
    “陛下,看着三娘子方才的话,看来是真回心转意了。”
    元茂笑了下,语气一如方才“你难道没看出来么,她是故意那么说的,为得就是把长乐王给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中常侍哑口无言,他不敢说话了,深深低头下来。
    “罢了。”元茂抬手。
    他早已经对她的情爱不怀期待,哪怕这辈子她对他不动情,那也无所谓,只要她这个人在他身边就好。
    这时候有长信宫的人来,说是太后让天子过去一趟。
    太后和他只是维持着面上那浅浅一层的和睦,私下早已经各自枕戈待旦,只等机会一来就翻脸。
    元茂起身去了长信宫,临走的时候叮嘱人好生看着白悦悦,“她午睡醒来有头疼的毛病,记得把用上的都备好。”
    一切都叮嘱完之后,元茂才上了行辇,往长信宫去。
    长信宫里的太后,脸色并不好看。元茂视若无睹,行礼过后,太后让他坐下,“如今这宫里既然要有皇后了,那么自然也要有内命妇。”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四娘虞宁,“正好四娘就在这,封一个贵人,侍奉皇后应该正好。”
    虞宁听了太后的话,惨白着脸。
    元茂断然拒绝,“这倒是不用了,后宫女子众多,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这段日子,被追封安贵人为皇后的事,弄得很是恼火。十年的临朝称制,养成了她霸道的性情,安贵人的死在她看来完全是咎由自取。虽然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这个皇长子生母的性命,打得就是留子去母的主意。但心底里多少还是怨安贵人自己不知趣,非得她花了些许手段,弄出点麻烦,才把皇长子弄到手。
    这样的一个人,太后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如今元茂突然提出要追封生母为皇后,她诧异之余便是愤怒。
    她习惯唯我独尊了,哪里忍受的了多出一个人和她共享皇后的名分,一同进入宗庙享受香火。光是想想就根本无法承受。
    所以她选择退一步,但是她的条件便是四娘入宫为贵人。
    贵人为三夫人之一,后宫位份次于昭仪。算是高位了。
    有她在的话,假以时日,若有机会,四娘未必不可能做不了皇后。
    谁知元茂否决了。
    “你这是要皇后在后宫无内命妇侍奉?”
    太后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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