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茂好笑的看她,“那依照皇后看,朕应该如何?”
    “你该——”白悦悦正要理直气壮,又委顿下来。
    元茂等了小半日,只见着她难得的满脸心塞的看他,没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悦娘讨厌我么?”
    “叫悦悦或者其他的,后面不要加个娘字。”白悦悦很认真的和他抗议,“这样平白无故的被叫老了好几岁。”
    元茂有些愕然,他似是好奇,“不喜欢这个称呼?”
    “陛下难道不觉得,把我叫老了么?明明我青春年华,这听着像至少是个少妇。”
    “那怎么——”
    怎么长乐王就能那么叫她,他反而不能?
    这话他到底是没有问出来,元茂最后只是笑笑,他一手抱住她。
    他一股脑的生出来的嫉妒闷在心里。
    “大婚之前,你就暂且在宫里住着,等到大婚前几日再回去。”
    照着礼曹所定的规矩,皇后大婚之时必须从娘家前往行宫,在行宫接受了正副使节送来的册封诏书和皇后之玺,才能换上皇后翟衣前往宫廷。
    “朕不会去亲迎,这个到底还是和宫外不一样。”
    白悦悦点头表示理解,“陛下到底是天子,怎么可能和宫外一样呢。”
    听着她通情达理的话,元茂莫名有些如鲠在喉,照着她的脾气,这会早就该闹腾起来,非得他哄上几句才算罢休。
    她的通情达理,与其说真的为他着想,倒还不如说不上心。
    他看透她这点小心思,还是轻而易举。
    白悦悦察觉到他不说话,抬头起来,和他双目对上,“陛下,你不高兴了?”
    还没等他说话,她道,“其实陛下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难道我还能看陛下继续和外面那些人争论耗费心力?”
    元茂听了不仅不觉得有半点服帖,反而有股隐约的烦躁。
    她不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
    这些话他可能从别的人嘴里听到,但绝对不可能从她的嘴里听到。
    “你这话真心的么?”元茂问。
    白悦悦很干脆的摇头,“不是。”
    “其实我想说,外朝那些人可真烦死了,自家一堆乌糟糟的事,有事没事还指着我指手画脚,可烦了。”
    元茂胸腔里的那股烦躁随着她的话,消弭的干净。
    符桃儿领着宫人回来,到了殿门口被中常侍拦下。
    符桃儿见着面前中常侍拦住她的手,心里骂了一句老不死的老叟。她从长信宫调到太华殿,即使是太后送来的人,在太华殿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一个天子用的多的是黄门,管事的是中常侍等人。她一个视四品的女官无权插手。二个,中常侍对她严防死守,不让她靠近天子分毫,连带着她手下的那些宫人也处处受限,许多时候想要打听到消息,几乎是异想天开。
    符桃儿不是想要从中常侍这儿打开道口子,可是这老阉货如同一只老王八,龟缩在壳里。她根本无处下手。也让她吃了不少暗亏。
    将来若是有机会,她非得把这老阉货的皮都给扒了不可。
    “陛下在内,闲杂人等不可入内。”中常侍笑眯眯道。
    符桃儿脸上挂着挑不出差错的得体笑容,她侧首看了一眼身后宫人手里的膳食。
    “这是御食监送来的汤,是陛下每日里服用的。”她说罢面上笑容更盛,“中常侍应该比我更清楚。”
    中常侍点点头,“算算时辰,也的确是这个时候了。但是陛下如今和皇后在里面,谁敢进去打扰呢。”
    符桃儿喉咙口狠狠的哽了下,“这位殿下是个什么性子的?”
    她又笑道,“劳烦中常侍透露几句,以后也好小心伺候殿下。”
    正说着,殿内传来年轻男子的笑容,内里还夹杂着少女的说话声。
    过了小会就有脚步声从内往外传来。
    符桃儿赶紧整了整脸色领着宫人退避到一旁。
    只见着天子牵着少女的手从殿内跑出来,天子脸上是他们这些人从来没见过的欢快神色,他牵着身后少女的手,就往外面跑,步伐轻快的跳过了门口的那道门槛。
    那模样看着没有平日里的稳重老成,脸上轻快满是鲜活,和其他这个年岁的少年没有太大的区别。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跑出去了,其他黄门宫人想要跟上,结果被天子斥退。这下谁也不敢上去了,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一路走远。
    “你自己看就行了。”中常侍言语里有几分意味深长,“靠自己看来的,比我说上多少都管用。你自个用心体会吧。”
    中常侍看了一眼她身后宫人手里的药膳,“这个你自个处置了,等陛下回来,恐怕也已经凉了。”
    符桃儿说是。
    说完之后,符桃儿带人离开,等走出一段路回到宫室内,她终于是忍不住露出别样的神情来。
    白三娘她是见了好几次的,哪怕到了如今,她还是觉得白三娘的容貌也没有胜过她。若论容貌,她完完全全自认不输给她。怎么会这样?
    宫里的消息最为灵通,王钟儿和替她打听到白三娘的一些前尘往事。
    一个曾经的傻子,只是虚担着后族女子的身份。真正比起来,她根本就不输白三娘多少。
    她多少也听说过这位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幼时候留下来的傻病没有好完全,行事完全的随心所欲,哪怕当着天子的面也是如此。殊不知,这样在宫里留了多少把柄。
    弥子瑕的那口桃,得宠和失宠后,让君主想起来的完全截然不同。
    她有完全不输给白三娘的美貌,还有善解人意的性情。除却出身之外,哪一样都比白三娘强。
    但这宫里看出身,也不完全看出身。
    时日还长,可以慢慢走慢慢看。
    白悦悦和元茂在太华殿附近走了走,他拉着她的手带她四处认地方。也不用行辇。
    “陛下这是带我认认路,等到时候我自己过来找陛下么?”白悦悦问道。
    元茂一愣,而后笑道,“恐怕是等不及你来。”
    白悦悦不解,又听他道,“朕会去找你的。”
    她仰首大笑,元茂见她这般,“你这般就不错,朕很喜欢。”
    白悦悦笑道,“我也很喜欢,不过还是得收敛一下,免得到时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元茂拉着她的手,在宫道上缓缓走着,“这样很好,不必改。这是宫内,不是宫外,宫外人受规矩束缚。但这是宫内,朕在这里,你继续如此就好。”
    见她还想说话,“朕知道你只是随性了一些,并不会真的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另外朕不是长乐王,长乐王需要小心谨慎,可是在朕这里完全不用。”
    元茂特意加重语气,将后半句着重说了。
    长乐王那举动完全就是在抹杀她,束缚她的天性,将她变得面目全非。
    白悦悦轻轻的眨眼,元茂见状叹气道,“有话直说。”
    “我听着陛下怎么像是在生气呀。”白悦悦听出元茂对长乐王的怒意,她不好直接点出。
    “朕的确在生他的气,也气你。”元茂看她,“我记得你明明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怎么听他的那套,还口口声声说他是为你好。”
    的确是为她好,她那会又不打算入宫。既然这样,也只能把自己的脾气收敛一二,免得到时候得罪了什么人。
    白悦悦正在思索这么回话,元茂盯着她的脸,面上的笑逐渐消失,眉头紧蹙。
    “看来,你也觉得他说的对?”
    还没等她开口,元茂脸色都沉下来,“罢了。”
    “其实我都不太记得长乐王说什么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不做皇后,做王妃的话,的的确确他说的对。但现在不这样了。”
    白悦悦斟酌着开口,插科打诨是混不过去了。她看着元茂,“现在可不是要和陛下说的那样,开开心心了么。就算我真的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不是有陛下嘛。”
    这话倒是让元茂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点笑容,眉头也散开了。
    白悦悦见他笑了,“这才对嘛,陛下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陛下要多笑笑,这样的话,我才能每日里都大饱眼福。”
    元茂沉下脸,道了一句大胆。
    但下刻他一把抱住她,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
    “朕如今更不想放开你了。”
    不,从头到尾,他就没有一丝一毫放她离开的意思。
    他也没有像此刻一般,那么渴望她的心。
    前生她就是他的,那么此生她也是他的,从身到心,完完整整,全都是。
    回来之后,元茂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白悦悦先回福德殿休息。
    宫里大的出奇,一眼望去看到的全都是巍峨宫殿,随随便便到个地方都要用行辇。太华殿的地方也很大,一圈下来,腿都有点受不住。
    她靠在隐囊上,自己在腿上捏了几把。门外有宫人进来,说是御食监送果物来了。
    新鲜的蔬果也算是奢侈品,尤其是在冬季。还有许多品种的果物是完全靠人力物力运送过来,权势不到一定程度,完全享受不了。就连宗室也不一定能享受到诸多新鲜瓜果。
    她让人进来。只见着一个面善的女官领着宫人进来,进来先拜伏于地,给她叩首。
    这女官看长相是个十足的美人,她似乎在哪儿见过。在宫里白悦悦见得人多,在她面前晃荡的人也不少。见的人多了,如果不是身份较高需要被记住的话,见过也一段时日不见也就忘记了。
    白悦悦想不起来,就丢到了一边。
    “今日来了一批蜜瓜,请殿下品尝。”
    女官说罢,让宫人将瓜果摆上来。
    蜜瓜早已经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她随意拿了一口塞到口里。
    伫立在不远处的女官保持着恭谨的姿态,默默的将白悦悦的举止看在眼里。
    等到伺候完毕,领着人退出来。路过宫道一个无人的角落,符桃儿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略带讥讽的笑来。
    她原本以为集万千宠爱于一人的女子,不光有貌,其他方方面面也极其完美。谁知如今亲眼一见,再见其行为举止。根本没有半点她以为的韵致。
    若真要说,那便是随心所欲。和个普通十几岁小娘子没什么区别。
    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竟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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