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默默的觉得像是被什么完全充实了,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喝点汤。”
    他殷殷叮嘱。
    白悦悦嗯了一声,低头就把黄门递过来的汤一口喝尽。
    她这般豪迈,让元茂更是高兴了几分。
    用饭之后,白悦悦拉着元茂出去,“我在福德殿,平日里不是看见陛下在批公文,就是在批奏章,再要不然就是和那些朝臣商量大事。一日到晚没见停过。也该出来走走。”
    “可惜宫里再怎么好,那也不及宫外坊里热闹。”白悦悦见到宫道上已经挂上的烛火,“听说夜里就算坊门关了,但是坊内可热闹多了。哪像宫里,到了时辰就冷冷清清。”
    “倒也不是冷冷清清。”元茂笑道,“宫里夜里其实可以让乐伎们上来演百戏,只是朕平日里总是有许多事要处置,所以一直都没有让那些人过来。阿悦要是想看的话,可以传召那些乐府美人过来。”
    白悦悦跺跺脚,“你个傻子,我的意思是让你多陪陪我,就和现在这样,一块走一走。最好是能到外面的坊里和平常人一样散散心。哪里是真要乐府过来给我敲敲打打锣鼓熏天的!”
    元茂低头对上她,他心头的滋味很奇妙,很欢喜却总有点怀疑。
    他知道她此刻不爱他,但她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总是能叫他欢喜。
    原本他想要一步步将她引入自己这方泥沼,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在里头越陷越深,并且喜不自胜,心甘情愿。
    他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却乐在其中,完全不想着如何脱身。
    “不许说朕是傻子。”元茂故意道。
    “就是。”白悦悦毫不畏惧的回了过去,“猜都猜不出来,还得我明明白白的说。”
    她脸扬起来,“罢了,说了也就说了。猜来猜去的的确也麻烦。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好。”
    元茂在旁边看着,不合时宜的想起长乐王。长乐王如今人在府里,规规矩矩的思过。若不是他留意,还真听不到有关于长乐王的任何只字片语。
    “那么他呢?”元茂问。
    他在外面,面对那些人,说出的话,乃至于面上的神情,都有他自己的考量。唯独在她面前,这些帝王的表象全都可以丢开。露出纯真的自我来。
    白悦悦早就预备着他这一问,“我没有这样和他说过。”
    “不知道为何,就是没这么和他说过。他忙的很,我见不到他几面,就算见面了,也是说如何修身养性。”
    “仔细想起来,他怕我惹祸,我担心他不高兴。彼此之间,其实也都不高兴。”
    元茂听后,“他那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恐怕只会让你变得他放心如意了,至于一块陪你入夜后上坊内走走,怕是想不到。”
    他说出来,才觉得自己言语过激,但既然说出来了,也收不回去。
    话语里的嫉妒几乎都要满满的溢出来。
    “他是个无趣的性子。”元茂和她一块慢慢的在宫道上踱步。
    四周暮色四垂,安静的很。他已经记不得他们俩上回这样已经在什么时候。但他嘴里的话却不好听。
    “若是真的是个有趣的人,也到不了这个年岁还得用朕来给他拉纤保媒了。”
    白悦悦心里瞠目结舌,男人嫉妒起来,还真是比女人可重多了。哪怕人都已经成婚了,还能拿出来。
    她不好跟着元茂一块说长乐王不好,“陛下那会不会和我一块出去?”
    元茂行动比以前自由了许多,也不必看太后的脸色。但和常人一样和她出去在坊内,也不是很容易。
    “会的。”元茂道。
    他略略思索,“估摸也不久了。”
    白悦悦顺着他的话就答应了,“好,那我就等着陛下了。”
    然而没等来元茂践诺,倒是等来了皇太后的一道诏令。说她应该回宫待嫁了,毕竟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大婚,要是还留在宫里,那就太叫人侧目。
    太后这理由找的太好,元茂暂且让人送白悦悦出宫,就算送她回去,也是令人严加防范。生怕她半道就有人害她似的。
    回到白家,一入门,白逊不得已带着人过来见她。
    如今名分已定,父女变君臣,有道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还排在父子之前。白逊还得给她见礼。
    白悦悦懒得看一大家子给她叩首,草草的过了。回到白逊专门给她准备的待嫁的院子。
    以前住的地方勉强还算可以,新住的院子那是比白逊这个当家之主都要好上许多了。
    白逊特意让罗氏来照顾她,生怕她在家里有片刻的不顺。
    白悦悦在家里过着有些无聊,让人去请大姐惠宁来陪她。
    惠宁如今是高阳王妃,见面就跪伏于地口称殿下。把白悦悦闹了个浑身不自在,赶紧叫人把她给扶起来。
    “我请阿姐来就是想要和阿姐说说话,又不是别的。在宫里看人叩首,都已经看腻了。”
    惠宁起身就笑,“这是君臣之礼,殿下胸怀宽广能免了妾的礼,但是妾不能不行。”
    白悦悦才不管呢,她请惠宁坐下,“我在宫里可就想要见阿姐一面,但总是没有机会。”
    惠宁坐在床上听着,她不留痕迹的打量面前的人,在宫里住了一会,倒是越发显得气色好,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仔细想想,惠宁还真没见过她神色黯淡的时候,哪怕是被太后厌弃给送到了庙里,她都能自娱自乐,开心快活。
    这份本事,惠宁从心底里佩服。
    她还没见过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例如四娘,被太后送出宫之后,就卧病在床,到了现在都没有见好。
    “殿下以后想要见妾,那都是有机会。”惠宁道,她面上笑道,“只是有些麻烦……”
    白悦悦看过去,满脸好奇,“怎么了?”
    惠宁手扶着小腹,略有些羞涩,“是妾这几个月怕是不利于行动。”
    白悦悦见状眉开眼笑,“这是好事呀。”
    她看向罗氏,“阿姨,待会让人选一些上好的锦缎给阿姐送过去,就当是我给外甥备的礼了。”
    罗氏含笑点头,道了一声好。
    白悦悦从床上起来,和惠宁坐在一起,她上上下下看惠宁,惠宁才一动,她就扶住惠宁,“别动别动。”
    “这不妨碍什么。其实这个因人而异,有人不适,但是妾觉得一切如常没什么。殿下不用担心。”
    惠宁见白悦悦眼里满是惊叹,“这没什么了不起,殿下到时候一定也是这样。”
    白悦悦莫名浑身上下一抖,赶紧提起高阳王来扯开话题。
    惠宁留了好会出来,出门想起了卧病在床的虞宁。白家兄弟的府邸都靠在一起,相隔不远,惠宁犹豫了下还是过去看看。
    虞宁已经病了有段时日了,从出宫回家的第二日就病倒,一直到现在。宫里的医官都来过,但是一直不见好。
    回了娘家,去四娘虞宁的住所看看,见着服侍四娘的那些婢女也几乎个个愁眉苦脸的。再去看虞宁,脸色枯槁,一副心死的样子。
    “我说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惠宁见状不由得责怪道,“不过就是出宫回家自行嫁娶,凭着我们的出身,也差不到哪里去。你成这样到底是要干什么?”
    卧榻上的虞宁一动不动,惠宁见状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三娘,三娘哪怕到了庙里,都能过的快活。到哪都能开心。你就不能和三娘学一学么?”
    躺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虞宁眼珠动了动,“姊姊莫要以为她做了皇后就万事大吉了。”
    对上惠宁错愕的眼,她笑了,笑声嘶哑,“她哪里是做皇后的人,且看吧,她的灾祸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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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只要她不在眼前,就莫名的猜忌。
    “皇后是什么样的位置, 上奉承宗庙,下诞育皇嗣。”虞宁见到惠宁脸色大变,整个人更是陷入了一阵癫狂。
    “她能做到哪一样?”她躺在床上笑得浑身在抖, “那个位置哪里是那么好坐的。好多人看着啊,下面几十个嫔御,以及还有那些皇子公主, 好多人盯着呢。一举一动不得自由, 夙兴夜寐, 好辛苦啊。”
    “四娘,你胡说八道什么!”
    惠宁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高声呵斥。
    她看了一眼室内的婢女,“都给我出去, 另外四娘子病重疯癫了,在这儿说疯话, 倘若让我听到外面有关于那些疯话的只字片语。你们和你们的爷娘兄弟姐妹,那就都别想活!”
    婢女们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全都攥在主人的手里,听到惠宁这么一说, 连连磕头,赶紧退到外面,不敢停留半分。
    “那个位置上去了就不能下来, 一旦下来就是粉身碎骨。”虞宁对惠宁的呵斥置若罔闻,她在那儿笑得眼泪直掉。
    “陛下没有嫔御, ”惠宁蹙眉道。
    照着往例,册封皇后之前, 宫中应该多多少少都有几个内命妇。但是天子后宫空虚, 朝臣不管后宫的事。太后倒是提过, 但是天子听后也未曾照做,就搁置下来了。
    虞宁听后笑的更厉害了,肩膀不停的颤抖,她看向惠宁,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我有时候真可怜你,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原本应该是昭仪的。”
    “四娘!”惠宁是真的惊讶了,她高声呵斥,“你给我住口!”
    惠宁气的心肝肺都在痛,她扶住小腹,“我如今已经有身了。孩子也将要满了三个月,到时候就能和长辈们说了。这孩子若是男孩,那么就是铁板钉钉的世子。”
    虞宁一愣,然后脸上讥讽更浓厚,“你是个傻子。”
    “我看你是个疯子。”惠宁毫不留情的反击,“我和你二姐在宫里长大,被送出宫都没成你这样,看来你连婉宁都不如,婉宁都还知道事实已定。你病得不成人样不说,还在这说什么疯疯癫癫的话。”
    惠宁拿来铜镜,“你看看你自己吧,还有没有一个人样。”
    虞宁抬头往惠宁手里的铜镜里一看,见着铜镜里的自己瘦的不成人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
    她嘴唇颤抖着。
    “你有那么多闲心思来说旁人可怜,倒不如用些力气好好的可怜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到时候恐怕连可怜你的人都没了。”
    惠宁把手里的铜镜丢到一旁,也不管虞宁如何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她到了外面,立即去找父亲。将方才虞宁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家里出了一个疯子这么不稀奇,毕竟孩子众多,有那么一两个不对的,没有什么。但是疯成那样,就不行了。她不能让一个疯子牵连到整个家。
    惠宁离开之后,房内徒然安静了下来,虞宁见到铜镜里的自己,哭了好会。
    她先是叫了一声陛下,但是想起那日元茂对她的话语。他说的那些话完全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也没有让她有些许的幻想。
    将她以前曾经以为的虚假温情撕开的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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