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没有殿下的命令也不敢进去。”
    皇后之前不管做什么都在人前,见自己的生母也是一样。如今突然改了常,这里头必定有变故。
    “她知道了?”
    天子过了小会问。
    中常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
    皇后看起来没心没肺, 只顾着吃喝玩乐,又不是真的天生痴傻。周旁有人盯着她的一言一行,随时准备上报天子。就算他们这些人做的再巧妙, 皇后也会察觉。
    有一回他安插的人盯着皇后的时候, 冷不防皇后回头对这个黄门嫣然一笑。那黄门的魂都差点没让吓的脱出来。
    “依照臣看, ”中常侍小心斟酌着用词,“皇后不是不知道, 只是不说罢了。”
    天子听后好半会没有说话,过了小会, 中常侍听到天子自嘲笑道,“也是, 就在朕眼皮子底下能盯她的人,除了朕之外,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那罗娘子离开的时候,她面色如何?”
    “听宫人说, 罗娘子离开长秋殿的时候,面色匆匆。”
    天子听后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了。
    他起身回太华殿。到了福德殿的时候, 正巧遇见白悦悦在用晚膳。
    “这个时候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了,怎么到现在才用膳?”
    元茂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
    白悦悦嘴里咬着金箸, 金箸金碗,这些都是皇后应当有的东西, 金箸上有阴刻细致的纹路, 金碗也是莲花样式。富贵非常。
    “多大了。”元茂见她嘴里咬着金箸, “也不怕把牙给咬坏。”
    说着,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下。
    白悦悦笑起来,她一手捂住额头,冲他笑的开怀。
    “不怕,真金绵软,宫里也没有假的。最多被我咬出个牙印。好看是不好看,到时候再叫人换成木的就行。上回陛下送来的那套琉璃碗漂亮,蓝的和天似的。到时候拿出来用。”
    说罢,她上下打量他小会,突然从食案后绕过来到他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肚子上。
    “是瘪的。”白悦悦道。
    她让宫人去准备碗箸过来。
    “陛下在太和殿不用膳么?”
    元茂双目勾住她,嘴里答话,“忘了。”
    白悦悦百思不得其解,“这都忘?以前也就罢了,可我后来不是盯过几次么。怎么陛下到现在还没养成习惯。”
    元茂依然看着她,“一忙起来就忘了,朕身边也不是个个都和你一样。见朕忘记用膳还能特意找过来的。”
    他这毛病是改不掉了,到了如今也不想改掉。毛病还在,她就会给他的事操心。这滋味尝过之后就难以忘怀。和尝到了甜头的稚儿一样,为了多尝点甜头,忍不住的故意摔倒,来博取她的关注。
    不出所料,白悦悦一副操心的模样。
    “幸好这膳食还不少。”
    她把晶莹剔透的澄饼放在掌心,将各种菜蔬以及烤肉在饼内一放,随意挑了点酱,卷起来往他手里一塞。
    “先喝口茶汤,润一润口。”
    白悦悦看着元茂乖乖巧巧的照着她说的去做,她端起碗箸,把自己没吃完的慢慢吃掉。
    “朕听说,阿悦今日关起门来,和罗娘子说了很久的话?连晚膳都没吃。”
    白悦悦点头,“是啊,我去山东这么来回一趟,和阿姨已经好久不见了,所以关起门来说话。”
    “有些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的。谁知道殿内的人会不会多嘴,把我们的话给偷偷告诉人。”
    元茂被她这软绵绵的一刺,无奈的笑了笑。
    她这般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之前她对周身的监视毫无所动,似乎敞开了随便他如何看。那坦荡的样子,在他一览无余的同时,心下生出难言的诡异。
    一时半刻,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坦坦荡荡,还是纯粹的缺根筋。
    对他如此,对身边的属官女官们也如此。
    如此一视同仁,元茂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脾气他是真说不准是犯懒,还是大智若愚。
    不过还是前面更有可能。
    如今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时间元茂不知道该不悦,还是欣慰她总算是后知后觉。
    “陛下把我带在身边也就罢了,偏偏我什么事都要知道。我这是在做皇后,还是在宫里做囚犯来了?”
    她口无遮掩,听得中常侍和一众黄门宫人齐齐变色。
    一时间殿内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坐着的人略有些愣住,这样激烈反抗的话语,他还没有听过。
    元茂不由得抬头。
    白悦悦嘴里塞的满满的。元茂看过去,见她两颊鼓鼓的。有点像他幼年时候见到的松鼠。松鼠捧着松果,啃的腮帮子鼓囊囊的。
    他很想去捏捏,也怎么做了。
    白悦悦猝不及防的被他一下捏住了脸。
    “朕放心不下你而已。”元茂手中轻轻捏了下,话语说出来道貌岸然。
    她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了,鼓起来的腮帮子依然一动一动的,慢慢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
    “朕让人看着你,并没有什么恶意。”
    白悦悦眉都挑的老高,她去看元茂,元茂望着她,满脸的无辜。
    这狗男人还想骗她!
    白悦悦面上满是狐疑,元茂只是一笑,“你许多时候率性而为,朕不得不留个心眼。免得真的有人趁你不备对你不利。”
    他说完这句,面前那张气鼓鼓的美人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但她还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元茂笑笑不说话了。
    “你想和罗娘子单独说话,那就都听你的。”
    母女俩在一起有话要说,不想落到他的耳朵里,他也能理解。
    见白悦悦脸上浮出笑容,元茂笑问,“如何,这样满意了?”
    满意个大鬼头!
    白悦悦差点没当头给他顶回去,在这儿一日到晚的被他的人盯着,还能有什么满意。方才那话是她故意说的。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元茂那儿怕不是直接没有下文了。还不如撕拉出来,仗着他现在还不想撕破脸,还能有些许的回旋余地。
    她如今就是要继续任性,胡作非为,和她以前做的差不多。
    元茂用完饭,正巧宫人端上白悦悦的汤药。
    那汤药是她调理肠胃和身体的,元茂一手拿了过来端给她。
    “宫里的医官开的药很苦。”
    白悦悦喝了一口,皱了眉头,“为什么不能多花点力气一口气全都治好了?”
    “你这是自小留下的病根,想要治根哪里有那么容易。”元茂有些好笑,他继续盯着她把药喝下去。
    “可是喝药喝多了,真的不会把肠胃都给喝坏掉吧。毕竟药喝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元茂手上微顿。
    白悦悦说完,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汤药喝完,然后拿过宫人送来的水把嘴里的苦味冲走。
    她一头扎到元茂的怀里,“陛下,我难受。”
    元茂手掌放在她的肚腹上,“朕想想办法。”
    “是药三分毒,药喝多了,的确不是办法。”
    白悦悦嗯了下,小会她从他的怀里冒出一只眼睛来,“陛下对我真好。”
    “你知道就好。”
    元茂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第二日,元茂令人给她送了一套金镶玉的配饰。白悦悦转头就把这些东西给了罗氏。
    罗氏听白悦悦吩咐把上面的金子给抠下来融掉,当即半晌说不出话。好半会罗氏嘴动了两下。
    “三娘你这是疯了?”
    金镶玉价值连城,她看了下摆放在锦盒里的宝物,上面的龙纹盘旋舞动在云气里。玉石洁白无瑕,周边是以极其的巧思围绕的黄金。一眼就知道是王公都不能有的好东西。
    “我没疯。”白悦悦面上冷静。
    “陛下将这个赏赐给你,你竟然拿去融了?”
    白悦悦笑了声,“阿姨,陛下可以赏赐给我,那就是我的了,我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另外陛下赏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收回去。”
    她也拿不准元茂什么时候和她玩腻了这些卿卿我我的游戏,让她滚出去。
    到时候她的这一切就全都没了。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她早些下手,把他赏赐的东西给拿出去藏起来,弄成可以现成用的钱物。
    就算她到时候滚出宫,给其他人让位置了。在宫外她也依然能过的好。
    “可是宫里的御用之物,谁敢下手?”罗氏犹豫着不敢动手,“那些匠人虽然不认识字,但是他们会看。见到这种,他们不敢的。就算给再多的钱也不敢。”
    罗氏小心的觑白悦悦,“三娘,阿姨没听说你和陛下有任何争吵啊?”
    她看着女儿这幅架势,瞧着是要准备后路。
    “没有。陛下对我好着呢。”白悦悦不欲告诉她内里的实情,“只是我想这么做罢了。”
    她看向罗氏,“我就是想要这么办。”
    罗氏没奈何,她原本就对这个自小被迫离开她的女儿心怀愧疚,见她如此,不由得一咬牙。
    “宫里的东西不要动。”罗氏想了下,“阿姨如今有些积蓄,拿出一部分来给你办。到时候也不惹人注意。”
    “还是要给阿姨一些财物。”白悦悦道,“都是我私库里的东西,拿出去也就拿出去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傻孩子,陛下送这个给你,是想要博你一笑,让你开心的。你要是不戴在身上,陛下肯定会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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