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悦打了个哈欠,眼里含泪。
    “就算我惊慌失措,跪地求饶,也不见得你会给我一条生路。”
    白悦悦说着有点儿心烦,“要不然这样,如果想看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来一场。不过看了之后,你也早点回去就寝吧。别仗着年轻就胡来,毕竟年轻的时候这些看不出什么,但是时日一长,加在一块,但凡身体有个什么虚弱的时候。那就要变本加厉的还。”
    说完,白悦悦突然换了一张脸,捏着袖子擦脸开始哭。
    “陛下,妾死罪。”
    元茂对着她这瞬间说变就变的本事,不由得咧了咧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那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十分的古怪,没有半分的得意又或者愠怒。像是嘲讽她,又像是自嘲。
    白悦悦哭起来,声色俱佳,尤其哭声拿捏的正好,尤其困得头都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眼里竟然还真的带上了泪。
    “你把朕当做小儿了?”
    白悦悦脸上的哭刹那就停了,“那你这个时辰过来是要做什么的,难道不就是来让我难过的么?”
    元茂脸上抽动了下,他看过去,胸脯起伏的也比方才的要剧烈。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看好了,让你暂时的消消气,也好回去好好就寝。难道有什么不对?”
    “难道我还要看你日日难眠不成?”
    元茂立即被问得哑口无言。
    两人吵架起来,他总是占不到半点的便宜。明明朝堂上比她更善于口舌的朝臣多得是,他对付这种臣子都已经不知多少次。可到了她跟前,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朝臣那样熟知天文地理。甚至平日看书,都不爱看那些经典,专门挑着一些说神鬼精怪的书去看。
    但是她说的话,他就是无从反驳。
    “陛下,时辰不早了。”
    元茂缓慢的眨眼,“这也是太华殿。”
    福德殿原本就是太华殿的一部分,只是被他拿出来用作皇后暂时的居所而已。
    白悦悦听后也不忙着赶人,她只是把身上的锦被裹的更严实,几缕长发落在外面。那双眼睛静静的看他。
    “那陛下如今打算如何呢?和以前一样,过恩爱夫妻的日子?”
    元茂不动,脸上的神情和方才比较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白悦悦长长的哦了一声,“看陛下这个样子,那必然是不想了。那么就反目成仇?”
    她话音落下,元茂原本丝纹不动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的脸色变得比方才还要更加难看。
    白悦悦两眼看他,“陛下也不想?”
    “我看陛下平日里在朝政上可没有这么摇摆不定的,该如何就如何,果断到令人钦佩不已。”
    “你难道希望朕废了你?废后的日子可没你想的那么逍遥自在。只要朕授意,你连瑶光寺都去不了,只能在掖庭过一辈子。”
    他说到后面,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
    “你只要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待过,不管最后是不是,都逃脱不了朕。”
    白悦悦看过去,眼底一言难尽,“那陛下到底是要和我恩爱,还是和我一别两宽?”
    “陛下如今到底想什么,还是说,恨是真的恨,可又放不下,做不到一刀两断?恨也要,爱也要?”
    她直白起来,根本就不屑于加上半点修饰,元茂眼眸如刀,一眼扫过去。
    白悦悦无所畏惧,“陛下是不是太贪心了,这世上本来就是谁也不会什么都会有的。都要做出抉择。如果要恨,那就放手去恨。要是去爱,那就明明白白的去爱。何必这么把自己困在里头。摇摆不定,白白受苦?”
    元茂怒视她,白悦悦见状只是哼了一声,“我这是说实话,”
    “你这话倒是坦坦荡荡,说得相当好听。那么朕问你,你难道没有对朕有半点怨怼。”
    “没有。”
    白悦悦答得没有任何犹豫,元茂为之一顿。
    “我若是真的怨怼,面上是遮不住的。陛下也知道我不是个会装模作样的人。心里想什么,就摆在脸上。要是真的心怀怨怼,不用我说,陛下自己就能看出来。”
    元茂默然不语。
    他陷入到一阵难言的沉默里。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看她。
    白悦悦说了一大堆的话,越发的困顿,她忍不住当着他的面一头倒了下去,没两息的功夫。呼吸又绵长起来。
    元茂坐在那儿看着,她这人脾性和小儿一样,没太大的差别,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闹。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嬉笑怒骂全凭心意。
    她不想他留在这儿,她都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元茂不想离开,他都已经来这了,为什么又要离开?
    卧榻上的锦被已经全被白悦悦给卷走了,她没有留半点给他的意思。
    元茂曾经御驾亲征过,就算是皇帝,在外带兵打仗也好不到哪里去。忙活起来,一连几个月都顾不上冷暖是常有的事。
    这里比军营里可要好太多了。
    卧榻不小,他可以轻松躺下来。这次没和在太华殿那样一合眼就做噩梦,而是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亮。眼睛睁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此时刚过寅时没多久,她习惯在卯时的时候才起身,她还在锦被里睡着。
    元茂看到她第一眼,见她安睡,心放下来。有瞬间他以为这和之前许多个清晨毫无区别。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他涌上难言的愤恨,那愤恨是冲他自己来的。
    他昨夜冒着夜雨赤脚过来,是因为想她,并不是因为恨。
    元茂几乎是落荒而逃,外面中常侍已经带着人过来了,拿着各种穿戴用的衣物候在外殿。
    中常侍见到元茂出来,“陛下。”
    元茂看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会意带人过来,给他梳洗。
    中常侍办事妥当,手下的人更是手脚麻利,小会的功夫,元茂上下就差不多已经收拾整齐。
    元茂伸手整理了领口,旁边的黄门将漆冠给他戴好,穿戴整齐之后,元茂乘辇去太和殿。
    上朝之前他是不吃东西的,时辰太早了,吃了反而对肠胃不好。一般辰时下朝后才会用膳。
    没人问元茂,为何夜里跑到了皇后所在的福德殿,但他自己却有一份疑心。
    看谁都怀疑是不是下刻就要开口问他昨夜的事,不过一直到太和殿上,也没有人问。
    渤海王妃从外面回来,她去了几个长公主府上,听了不少宫里的消息回来。
    回到王府,渤海王妃就把符桃儿叫来,“你之前在宫里可见过皇后?”
    符桃儿说是,渤海王妃就笑,“听说皇后病了,但是听几个公主的话,皇后并不是病了。而是被陛下软禁了。”
    渤海王妃听说过皇后的专宠,如今皇后惹得天子大怒,她也乐得看笑话。
    皇后专宠,天子不设嫔御,说起来很多人都没办法通过进宫来让家族更上一层楼。自然而然是要怨恨源头。而其他贵妇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着皇后惹恼了天子,幸灾乐祸。
    皇后除却娘家的那几个姊妹之外,并不和其他宗妇公主亲近。天子的姊妹们在皇后这里更是犹如不存在一般,平日里除非公主们主动请见,否则皇后是不会表露出半点亲近的意思。女侍中也让娘家姊妹们担任了,公主们被排除在外。
    这么一个清高且不怎么和善近人的皇后,公主们面上恭谨,心里多多少少想要皇后栽个更头。
    平常人家,嫂子和小姑都不对付。到了天家,多了一层君臣的关系,就算不对付也不会放在面上,但是言辞之中,多少带点出来。现如今渤海王妃在公主们的口里多少听出了看戏的意味。
    符桃儿听渤海王妃这么一说,心里有了浓厚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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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免得和上回一样,连被子都盖不上。
    符桃儿恨皇后入骨, 那日若不是皇后在其中横插一手,否则她今日应该在后宫,而不是渤海王府。
    她在渤海王府顺利得宠, 那么说明她的那些手段都是有用的。男人吃她这一套。渤海王是天子的堂弟,算起来都是一家人,既然堂弟都吃这么一套, 那么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那日她被天子临幸了, 处境不管如何都要比眼下这种诸王侍妾要好得多。如果她成功的话,那么她就是自皇后以下的第一个嫔御, 至少也会是三夫人。内命妇有自己的俸禄,公主王妃这些外命妇遇见她, 也必须要露出几分尊重。也不敢轻易小看。
    哪像如今这样,在王妃面前伏低做小, 在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能让王妃对她有任何的不满。
    至于在那些公主看来,她和侍女也没有任何区别,呼来唤去的和奴婢一样。
    这一切都是拜皇后所赐。
    她原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她可以在后宫里做内命妇,不必受气。
    符桃儿内心里隐约希望帝后之间矛盾更尖锐一些,照着皇后那个脾气, 从来懒得顾上男人的心思脾气。从来都是以她自己为重,一时半会的, 男人觉得新鲜,还会对她忍让, 次数多了, 就会厌烦。
    这种厌烦日积月累的, 到时候只要一件事,哪怕她如何貌若天仙,男人也会翻脸不认人。更何况天子想要美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符桃儿伫立在原地,头低垂着,脸上几乎已经抑制不住笑容。
    “你兄长他们一家子已经过来了,你去见见他们。”
    渤海王妃突然道。
    符桃儿和渤海王提起自己兄长一家在南安公家做门客,渤海王是过了好会才想起来,去南安公府上的时候顺便提起来。白彦自然不会为了几个门客下渤海王的面子,见着渤海王开口讨要,就把人全家都给送了过去。
    符桃儿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她当即就噗通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声响都叫人有些牙酸。
    “妾一家受大王王妃的恩德,妾和兄长无以为报,唯有以命报答大王王妃。”
    渤海王妃喜欢她这幅低下的姿态,她不喜欢丈夫宠爱别的女人。但是有些事她自己也不乐意伺候,让别人来正好。
    符桃儿服侍她也是尽心尽力,哪怕是她这么个挑剔的人,也说不出符桃儿有什么不好。
    “你去和你的兄长见一面吧。”
    符桃儿千恩万谢的去了,兄长符瑞一家都已经被安排到了渤海王府里。一见到符桃儿,符瑞就忍不住抱怨,“当初就不该听那个破相士的话,满嘴的胡说八道。说你将来入宫能有大前途大造化,家里卖田凑钱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宫里去,结果我们一家子被人从家乡里带过来,还没回过神就给人为奴为婢了。”
    符桃儿娘家并不出众,但是在当地勉强还算得上有脸面的人家。家中子弟也能读书,不必去和农夫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符桃儿听了,“术士没有骗你我,他要是真骗子,最多不过是说我以后有富贵命,怎么可能直言宫里。他要是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怕哪天他说的那些谎话流传出去,到时候没了他那条命。”
    “现在我在王府里,阿兄几人也能在洛阳定居,使奴唤婢,这不是比在家乡的时候强得多?”
    渤海王对宠妾有些上心,人要了回来,没继续塞自己府里做门客。安排了宅邸,让符桃儿这些亲人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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