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叨叨絮絮的说着,说了些话,卧榻上躺着的人始终都没有什么回应。
    白悦悦看过去,“你累了这么一段时日,现如今休息一下也好。总比一头栽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强。”
    这话出来她捂住嘴,连着低声呸了几次,“我方才乱说的,你可别真的怎么了。”
    “你这个人看着一副圣贤明君的样子,可是内里霸道的厉害。想要的,不管如何都要。就算之前如何良善,那都是做给人看的。图个脸面好看,要么就是你图谋更大。”
    “但你又没坏到底。”
    白悦悦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你以前和我争吵,有事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但我是真没想过你会怎么样。你这么躺着,难道就不觉得难受啊?你平日里就爱到处乱跑,半刻的闲不住。就算在宫里,得了空闲不想着好好休息,反而带着诸王在华林园里游猎。”
    “看习惯你到处跑的样子,你这样我还是很不喜欢。”
    她又停下来,“所以你好起来。”
    “要不然,那就不止两个美男子了。”
    白悦悦偏向长乐王这一派系,下令将天子身体欠佳的消息封住,决不允许有半点风声走路在外,倘若有半点,那么便是重罪处置,绝不姑息。
    皇帝暂时不能理事,诸王们推出了皇后来暂时坐镇。诸王们的算盘一开始是想要皇后在上做个顶缸的,没料到皇后竟然还真的理事了。她听取长乐王一派系,依然照着天子之前留下来的计划行事。
    另外她又召见了几个想要回洛阳的宗室,对他们好言相待。
    “打了一棍子,又给个甜枣吃。”江阳王回到营帐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酪浆,喝到肚子里,都满满不得劲。又叫人换了水过来。
    “果然不愧是太后的亲侄女,这手段怕不是得了太后亲传。”
    江阳王喝了一口水,勉强把心口的气给平顺下来,看向一旁的渤海王,“你是怎么想起让皇后出来做这功夫的?”
    渤海王此刻也是满满的面色不好看,皇后对那些想要回洛阳的宗室们,之前可谓是厉色,但是到了这会又百般安慰,拿出了朝廷大利,以及天子的颜面出来。又拿着往年北狄南下的事儿,倒是叫他们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们所依仗的是那些宗室里的长辈,那些长辈辈分高年纪大都要脸面,皇后那么一说倒是有点儿不好继续吵着回去,而且皇后姿态已经做足,给一个台阶,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渤海王也没想到皇后竟然就这么顺着杆子往上爬,到了现在,就算他想要皇后赶紧回去,都已经做不到了。长乐王那边已经发现了皇后的偏向,哪怕是为了自己行事能显得名正言顺,也要继续请皇后出来坐镇。
    而他们,如今大军行动如前,除非苍天有眼,让长乐王那伙人吃一个败仗,要不然别想有什么转机了。
    渤海王现如今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抓住当初的自己狠狠的甩上几巴掌。但说出的话已经不可能收回了。
    他内心只想着这会儿天子出事才好,一旦出事就可以都说是皇后和长乐王等人居心叵测,不管如何,那两伙人的名声就已经臭了。
    朝堂之上,全都是一片黑。但是就算是黑,也讲究个名声干净。不干不净的,那就天生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更何况天子无子,一旦驾崩,后面还有的扯皮。
    这年月,人活着不容易,可是死,那可就太容易了。哪怕是个壮年男人,高热不退个几日,不是变傻子,就是人没了。
    老天不会让人等太久,天子若是不退热,也就是这么几日的事了。
    渤海王想到这里,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没事,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高阳王等人照着原定计划领兵出去,白悦悦坐在屏风后,听着那边长乐王等人给她说起战事。
    她对这些东西,有自己的一套处置方式。
    “行军打仗,形势变化莫测,大王们照着自己的决断做便好。”
    白悦悦在素屏后道。
    高阳王听得皇后没有在打仗上有半点做主张的意思,不仅没有,反而让他们放手去做,不仅暗暗的松了口气。
    “殿下,不知陛下现如今如何。”
    素屏后沉默了些许,“还是原来的样子。”
    穹庐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小会她又道,“诸位先……”
    她话语还没说完,中常侍几乎是滚了进来,连着嗓音里都带着哭音,“殿下,殿下不好。陛下身上又热起来了。”
    长乐王等人面面相觑。素屏后传来急切的衣料窸窣声响。
    “立即传曲阳子。”
    白悦悦这时候也不管那些什么宫廷规矩了,从屏风后出来,和诸王们打了个照面。
    “现在还请诸位和我一起前去。”
    曲阳子给元茂诊脉,手掌在他额头脖颈等处号脉过后,看向白悦悦,“殿下,最快的便是贫道之间说过的那个办法了。”
    “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陛下躯体贵重,怎么能经受得起那种行针!”
    彭城王出列道。
    “但凡有半点办法,老道也不敢这么说。”
    这时候一行人齐刷刷看向了白悦悦。
    白悦悦牙齿咬紧,拳头握住,“那就依照仙长所言。”
    “殿下,这不是普通的行针,刺穿手腕,若是将来陛下留下了什么病患,那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可是陛下情况危急到了这个地步,高热不退请问小叔可有什么良策,要是再拖下去,陛下除了什么事,那才是天大的罪过!”
    彭城王被倒噎得好半会都说不出话。
    他那话其实也算是好意,可谁知皇后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还请仙长行针,”
    她看了一眼诸王,“现如今陛下危急,诸位大王想来一定是以陛下的安危放在首位。”
    皇后都如此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如果说了反倒是显得他们居心不良。
    曲阳子让徒弟把针包取来,撵出一根银针,对准了外关穴扎了下去。
    白悦悦见到那么长的一根针扎进去小半,被人撵动引气,又往下动。
    她舌头用力的抵住牙关,见着内关穴透出的时候。她狠狠的又加大了那股力道。
    引阳通生死桥完毕,曲阳子拔针,针□□。旁边的中常侍小心上前,看着天子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退去了许多。壮着胆子上前,手掌盖住天子的额头。
    中常侍察觉到天子额头上的温度,又哭又笑,看向白悦悦,“殿下,陛下烧退了。”
    说着中常侍看曲阳子的眼神已经是在看神仙了,这种病来的凶险,就算是宫里那些资历老的医官也没有这等本事的。
    白悦悦闻言上来,她一手贴在了元茂的额头上。过了小会,她笑出声,回头对曲阳子,“仙长对我有大恩!”
    她弯腰下来给曲阳子慎重的行了个大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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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不过现在完全不同了。
    曲阳子哪里会受她的礼, 连连摆手,见着皇后已经先他一步弯腰下来。他连连也折腰下去。
    这样就不算是他僭越受皇后大礼了。
    白悦悦言语里略带点哽咽,“多亏了仙长, 否则……”
    否则元茂那条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知道。
    “殿下这话,老道实在不敢承受。老道行医多年, 做的都是为医应当做的。”
    白悦悦可不会吧人家说的客气话当真, 换了宫里的那些个医官, 这会儿元茂弄不好都已经提前升天了。宫里的医官谨慎的厉害,行针开方都是循着最不出错的来, 格外的平庸,治病见效缓慢, 若是病重些的,说不定能拖到升天了。
    “仙长这话说过了。就算是行医, 本事那也是有高低之别的。仙长这次,我一定记住。”
    宗室这边多数人松了口气,高热退了,那么表明人也快醒了。渤海王神色有些怪异, 不过他很快把自己那怪异的面色给藏了起来。
    烧退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只要等着人醒就好。
    白悦悦守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碗水, 轻轻的滴一些到他的唇上。滋润一下双唇,免得皲裂。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白悦悦到一旁休息,她才靠在上面不久, 就听到了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很轻, 如果不注意的话, 都不会察觉到。
    她睁开眼,见着元茂缓缓的睁眼。
    白悦悦见状马上起来,到了他身边。
    “陛下觉得如何?”
    元茂昏睡了整整一日夜,睁开眼的时候满是初醒的迷茫。
    他过了好会,眼珠一动看向白悦悦,“我渴。”
    中常侍把温水等物都备着,连忙把温水奉上。原本给帝后准备的都是蜜水,但是曲阳子吩咐全都换成温热的清水。若是往常中常侍才不听,见识过曲阳子的本领之后,中常侍麻溜的让小黄门将蜜水全换了。
    白悦悦给他喂了水,见着喝完一杯,他还继续要。白悦悦道,“缓一缓,曲阳子说水食等物你不能进的太多太快,否则肠胃又遭受不住。”
    元茂看她缓缓的眨眼,像是过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他转而一头靠在她的腿上。整个人像个孩童一般,依赖眷念的靠着她。
    白悦悦一手抱住他,“我让曲阳子过来给你看看?”
    元茂摇摇头,白悦悦点头,“也好,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很虚弱。还是先休息下为好。”
    她坐在那儿,让元茂靠在她身上。
    “我以为这次我要死了。”
    过了好会,元茂才开口说一句话。
    “啊呸。”白悦悦毫不犹豫的呸呸呸了三声,“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元茂笑笑,“是真的。”
    曾经感受过的病重的苍白无力,将周身全都严严实实的笼罩住。他整个人像是在裹挟在汹涌的波涛里,完全不由自主。
    “我偶尔有那么点清醒的时候,浑身也动不了,哪怕就算是睁开眼也不行。”
    元茂看向她,“我那会觉得,说不好自己恐怕是真要出事了。”
    白悦悦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那现在没事了。曲阳子已经把你给治好了,接下来你就不要再劳累了。他之前给你号脉之后说,你是精气神耗的太多,虽然筋骨强健,但也只是个虚架子,所以才会经受不住寒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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