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黎清婉言谢绝:“不用了,我就这么睡吧。”
    闻言,少年跪坐在她身侧,低着头咬唇道:“就算清清把我当外人,也别总是委屈着自己,你穿这么多睡下,怎么能睡得舒坦呢。”
    夏□□裳薄,穿着一两层睡觉也没有大碍,如今到了秋末,身上的衣裳有了厚度,穿太多睡觉会压的慌,对身子也不好。
    玉黎清知道这个道理,却依旧不愿意松手,害羞道:“我让你进来,愿意与你同床已经是很不合规矩了,再多脱几件衣裳,岂不是太不知廉耻。”
    听罢,少年的神色渐渐委屈起来,眨巴着眼睛又掉下两滴泪来,“清清是在嫌弃我不知廉耻吗?”
    “没,我没那么说。”玉黎清忙坐起身来解释,“你是男子,穿多穿少又不会吃亏,可我是女子……不能不顾及些。”
    何况两人之间还有过那种事,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总是缺乏理智,若不守着底线,只怕会酿成大祸。
    见她紧咬着不松口,少年也不再强求。
    他抹着眼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呜咽着对她道:“那你过来,我想抱着你睡。”
    终于等到他放弃,玉黎清脱了鞋袜,慢悠悠的往他身边坐过去,感觉还是有点奇怪——明明是她的床榻,为什么她要听江昭元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身子已经送到他身边了。
    少年张开手臂将她搂住,连带着胳膊都抱在怀里圈得紧紧的,往枕头上一倒,就这么躺下去了。
    玉黎清躺在他胸膛上,枕了一下,意外的结实。
    不知过了多久,玉黎清困倦的闭上眼睛,眼前的光亮被落下的床帐遮掩,房间里亮着的烛光也在几声清脆的“咚咚”声中,尽数熄灭。
    没心思再想太多,渐渐进入了梦乡。
    ——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府宅里便传来急促的跑步声,阿力跑进玉晟的卧房中,着急道:“公子,不好了,小四给人抓起来了。”
    “什么?”刚刚穿好衣服的玉晟站在原地转过身来。
    阿力气喘吁吁道:“今天早上听染坊里的人说,昨晚管事抓了个人关在杂物房里,我当时就听着不对劲,又托人去问,发现小四昨天下了功之后就不见了人影,定是被管事抓到了。”
    闻言,玉晟低声斥骂:“不中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人抓住了。”
    阿力劝道:“公子别生气,原本小四到染坊的时间也没多久,办事冒冒失失,以后不中用了,咱们再用别人就是了。”
    玉晟反应过来,走到他面前紧张道:“还打听到什么没有,玉黎清知不知道这件事?”
    阿力无知着摇摇头,“没听人说起,小姐这几天都没去过染坊,再说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真要处理此事还得看管事怎么想,要不然咱们送点东西,把人保出来?”
    刚给出一点提议,就被玉晟抬手打了脑袋,骂他:“你是傻吗,我出面保他出来,那不摆明了是我在背后指使他。”
    阿力一脸懵,“可是留他在那里,万一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不还是会怪到公子头上吗?”
    玉晟沉默了,思考着该如何解决。
    “咳咳。”
    门外传来疲惫的咳嗽声,透过半开的门能看到外头一个小厮扶着神色苍老的中年男人走进来,那男人一脸病态,眼眶发黑,脸色惨白,张口想要说话,却先咳嗽了起来。
    看到来人,玉晟紧张的上去迎,“父亲?父亲怎么过来了。”
    玉富拍拍胸膛,顺了一口气,“我要是不过来,还听不见你的这些昏招呢。”
    刚用完早饭出来散散步,就看到儿子身边的贴身小厮急匆匆的跑过去,他慢悠悠的跟过来,在外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要走近来说两句。
    “儿子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玉晟垂头道,“原本叔父都许诺过堂妹出嫁后,便由我来接手玉家所有的产业,如今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我手上的产业被堂妹拿去近半,再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两年,儿子在玉家就说不上话了。”
    玉富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你就收买了人,去给她添堵?”
    玉晟暗暗攥紧了拳头,“眼看着她事事顺心,银子赚了一笔又一笔,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自己的蠢儿子竟比不过玉天磊的女儿,玉富越想越气,开口提点他:“再过不久便是皇商酌选,你就没想过她织就新布料是为了什么?”
    玉晟一脸不可置信,“她想去选皇商?这太不自量力了。”
    人人都知道玉家织坊的织造向来以棉麻布为主,而皇家要用的是精致贵重的绫罗绸缎,那是周家做得最好的,用自己的短板去撞人家的长处,那是自寻死路。
    玉富哼道:“我看玉天磊是把他这个女儿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妄想着以女子之身与皇家做生意。”
    “父亲的意思是?”玉晟请教着看向父亲。
    玉富病态的脸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她不是想选上皇商大出风头吗,若是到时适得其反,她可就颜面扫地了。”
    意识到父亲的打算,玉晟有些犹豫。
    “要是在那种场合出了丑,是能打压她的气焰不错,但也是丢了我们玉家的脸呀,以后做生意总是要跟客人来往的,要是丢了脸面,只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一巴掌打过来,因为生病体虚,哪怕被打了一巴掌也不疼不痒的。
    玉晟疑惑着。
    “你真把自己当成布庄的东家了?”玉富开口骂道,“他玉天磊让你管着几处产业,给了你几分甜头,你就心甘情愿的要给他当狗了?”
    “儿子不是……”玉晟羞愧着低下头。
    他是讨厌堂妹,但那是因为害怕她和自己争家业,但对叔父……叔父教了他很多,就算他对他并不敬爱,也谈不上多厌恶。
    玉富严肃的看着他,在他耳边念叨:“晟儿,你要记住,玉氏布庄是玉天磊从我这里抢过去的,就是因为他和他那早死的婆娘把布行从我们家手上抢过去,我们才落魄到如此。”
    “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现在提起玉家人人都知道他玉天磊,我这个做大哥的反而要看他的脸色过活,我要让他知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他就算抢去了,也别想好过。”
    他声声咒骂着,脸色越发狰狞。
    外头太阳从天边升起,庭院里洒进一缕阳光,屋中却一如既往的昏暗。
    玉晟扶着父亲,轻抚他后背,“父亲,您别太激动,当心身子。”
    玉富气的眼睛都睁大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呢喃道:“晟儿,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不然,我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
    听罢,玉晟的眼神终于坚定起来,“儿子知道,儿子不会忤逆父亲。”
    看到他眼中燃烧的恨意,玉富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
    ——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打在床帐上,柔软而灿烂,像是穿过云层的光,柔柔的透在她面前。
    玉黎清迷茫的睁开双眼,感觉胸口上有些重,低下视线便看见埋在她胸膛上的一团毛茸茸的头发。
    手指插进他发间,摸到了少年温热的耳朵,轻轻揉捏了两下。
    晚上还说要抱着她睡,结果还不是钻进了她怀里。
    哎呦,压的她胸口疼。
    先前怎么不知道江昭元是这么胆小的性子,怕下雨天打雷,还怕做噩梦——胆小点也好,胆子小了就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多好。
    把人从身上挪到一旁,玉黎清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身上一阵轻快。
    低头再看,自己身上原本穿了三层衣裳,这会儿只剩下两层了……!!
    她慌张地捂住领口,又查看自己的里衣,确认没被动过后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躺在枕边的少年,眼神中带上了怨气。
    都说了不给他碰,他竟然趁她睡着,偷摸脱她衣裳。
    有点生气。
    等他睡醒了,得跟他发发脾气才行。
    玉黎清撩开床帐,从床上下来,看见自己的衣裳都好好的挂在衣架上,才叫了丫鬟进来洗漱。
    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裳穿好后,坐在梳妆台前让若若为她绾发髻。
    昨日睡得晚,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庭院里照进来的阳光暖洋洋的,隔着窗户看外头阳光明媚,自己也心情舒畅。
    玉黎清开口问:“染坊那边怎么样了?”
    若若答:“账房先生一早来说了,那个学徒被染坊的管事送到船上去运货了,估计这半年都不会再出现在扬州城里了。”
    玉黎清肯定的点点头,“这样也好,既免了堂兄私下又去找那学徒,也不会把丑事闹大,染坊里要是人心惶惶的,办起事来只会更不利索。”
    若若一边为她簪花,在耳边小声问:“小姐,现在咱们手上握着晟公子心怀不轨的证据,何不直接去禀报老爷,让老爷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一早知道小姐心里的打算,如今手里有了证据,更加迫不及待要看小姐得偿所愿。
    玉黎清稍微考虑了一会,吩咐说:“你等会儿让人去和染坊的管事说一声,让他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吧。”
    若若疑惑:“小姐不亲自去说吗?”
    都在自家院子里,说话不是更加方便?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让管事去办呢?
    玉黎清解释说:“公事公办,既然是染坊里发生的事,自然要让管事去处理禀报,若是我多插手,只怕父亲会把正事当成我的小打小闹。”
    原本父亲也没有把这染坊给她管,要是她主动去插手,反倒显得她急不可耐的要把玉晟排挤出去了。
    虽然她是想,但父亲总觉得玉晟帮了他的忙,不好让人吃亏,所以要宽容以待。
    玉黎清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看清了玉晟的真面目后,才知道宽容和仁慈并不总能换来好心,对恶人心善,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好欺负,更加得寸进尺。
    “奴婢明白了。”
    主仆两个刚说完话,就听到床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若若低着头不敢看,为小姐戴好耳坠,便退到了门边去。
    玉黎清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少年,像只慵懒的小狗,缩在被窝里又软又奶。
    她微笑着问:“睡好了?”
    少年稍微舒展开身子,轻嘤了两声,从被子里伸出手臂,躺在床上朝她张开双臂,宽大柔软的袖子滑到了肩膀上,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肤。
    在她的歪头疑惑中,少年微闭双眼,轻轻抿起了唇,意思不言而喻。
    看到他如此明目张胆的求吻,玉黎清脸颊微红,心里热热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心着看向外头,服侍的丫鬟已经退到了庭院里,门边只有若若候着,正侧着身子低着头,是怎么也看不到他们的。
    回头再看少年,正闭着眼睛等她,大有种“不亲我就不起来了”的架势,耍起了无赖。
    玉黎清稍微犹豫了一下,单手撑在他脸侧,俯下身去亲他的唇。
    唇瓣触了一下便要分开,少年的手臂却适时的扣住她的后背,凑上来在她唇上重重嘬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才满足的松开。
    玉黎清像个被按下的弹簧,猛地从他身上起来,捂着嘴巴看他,满脸通红,小声训斥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
    一点都不知道避着人,成何体统。
    少年躲进被子里,遮住亲过她的唇,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羞涩问:“清清不喜欢吗?”
    “咳咳。”玉黎清干咳两声,遮掩自己的手足无措。
    催促道:“还不快起来,你兄长约了我们下午去茶楼吃茶,千万别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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