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后,侑城落下了冬日第一场雪。
    细雪纷飞,将整座城染上了洁净的白。
    云熹几番提过要回到京城,可她又无法说出缘由,支支吾吾的表现,让误会不断地加深,也令蓝溪语越发的坚定,不能让云熹回头。
    为了断了云熹的念,这三日蓝溪语带着云熹大肆地挥霍,吃山珍海味、到勾栏听曲看戏、逛胭脂水粉、珠宝钗环、衣群布料,他们一路走得急,到了侑城以后才稍稍放松,云熹这才换上了时兴的衣群,入乡随俗的,她没戴帷帽,这几日走在路上,已经不只一次遇到当地的少年郎上前探问了。
    云熹臊得慌,由于她做少女打扮,来探问的小郎君都才十六七岁……这都能称她一声阿姐了。
    今日他们一行人来到了金安寺,金安寺在侑城近郊,是侑城附近最灵验、香火最鼎盛的一家寺庙。
    无法立刻得知封爀的近况,像满天神佛求一求他的平安是她当下唯一能力可及的事,于是她向蓝溪语提议拜访金安寺。
    这是云熹第一次主动要求要寻访的名胜,在她开口的时候蓝溪语挺高兴的,立刻兴致冲冲的安排了行程,马车一早就拉到了山下,要到金安寺得先走五百阶的长梯,已昭示对于佛祖的诚心。
    蓝溪语是习武之人,一路走来很轻快,可云熹给封爀娇养了这么些年,当真是走得气喘吁吁,蓝溪语亲自打着伞,小心翼翼的遮在云熹的头顶,不让雨雪侵袭她身上的衣物。
    到了佛寺山门,已经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小沙弥给香客端来了茶水,云熹的茶杯一下子就见底了。
    蓝溪语想来香油钱给得足,小沙弥见云熹脸色不好,便提议,“这位施主是否要先到厢房歇息一回儿?”
    云熹还惦念着要到菩萨跟前求封爀平安,便道:“不必了,先去参拜吧。”
    即使气候的寒冷,仍无法减弱城中人民沸腾的心,关于九千岁遇刺命危的消息在侑城被渲染到了极致,绘声绘影、无所不在,民家门口系上了丝带,这在当地有祈求挚爱之人平安的意味。侑城周围的庙宇在民众聚集了城民的心愿,撑起了万民伞,金安寺也不例外,金安寺的万民伞立在祈愿树下,上头绑满了祈愿的丝带。
    蓝溪语不信神佛,对于求神问佛没有兴趣,云熹便在冬舞的陪伴下到了正殿,云熹不想有人跟着,找个由头支开了冬舞,接着独自入殿。
    云熹手持着清香,规规矩矩的跪在观音大士面前的蒲团上,云熹安安静静地跪着,诚心的发愿,只求心中所想能上达天听。
    千手观音法相尊严,慈悲的俯视众生。
    云熹紧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有人站在她身后她也没注意到。
    “姑娘求什么,如此诚心?”
    云熹身心都投入祈求当中,突然间被打断让她浑身上下一个哆嗦,转头一看,她身后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身上穿着玄色的衣服,就着阴影她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他来了。
    云熹睁大了眼,心中有些可望这是神迹,可当看清楚男人的面貌时,他失望了,八字眉、细长的眼,略宽的鼻头、憨厚的唇,这和那男人和只差了十万八千里之远?
    再说了,声音也差得多了。
    倒是体型十分相似,如果单看背影,而且不听对方说话,云熹觉得自己十之八九是会错认的相似。
    云熹回过了头,面对着观音像,阖上了双眼,不想让男人看到她的眼底的泪花,“是为一个相熟的人求佛,听闻他遭遇了意外,希望他能逢凶化吉。”
    很多话憋在心里,云熹不能跟任何人说,可遇到了一个陌生的人,意外地成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云熹想着和这男人从今往后都不会再见面了,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实话。
    本以为话题已经结束,谁知男人却是锲而不舍地问了下去。
    “可是心上人?”
    这是一个很私密的问题,云熹不想回答。
    不只私密,还直直地戳进了她的心头。
    她没有承认,可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是心上人吗?
    是啊……
    她是以什么身份在为封爀祈愿?她到底怎么看待他?缘何再听到他生死未卜,她会觉得心痛如绞,会为此食不下、睡不着。
    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身后站了一阵,握紧了拳头、松开,如此反覆了数回,最后他才大步离去,全程安静无声,就如他来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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