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的追问打断了糯米的思绪,她听二嫂如此关心凤凰的婚事不由感叹,以她上辈子的经验来看,男女双方在认识之前就打听好对方各方面的情况是很有必要的,她当时和向卫东恋爱,母亲别说去打听男方家庭情况,就是出嫁当天的态度也是很无所谓的,好像只是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直到嫁到向家她才发现向卫东以前和别人订过婚,只是后来被对方退婚了,其实糯米也知道自己条件不好,她不是生气向卫东订婚过,而是介意对方的不诚实。
    糯米想了很多,上辈子的婚姻不幸必然有她自身原因,如果自怨自艾把过错全推在对方身上,这是不公平的。如果只顾着责怪对方而不找出她前世不幸的原因,她的今生也将不幸。
    整个上午糯米一边干活一边想事情,她发现她需要改正地方有很多。
    第一,她要漂亮起来,上辈子的她因为脱发变得自卑消沉,不肯与异性接触也不打扮,这是绝对错误的。男女之间在并未深入了解对方人品之前,长相决定对方对你的印象,就算长得不漂亮,至少要给别人一个大方,整洁的印象。
    第二,性格温顺是优点,但包子绝对是她的致命伤,上辈子的她有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管怎么迎合他人,都无法得到他人的喜爱和尊重,现在她明白了,人要有自己的原则,要勇于说不。
    第三,幸福要自己去争取,好在她才16岁,趁着年纪还小,她还有挑选的权力。
    大概就这三点吧,糯米忙到九点多,见到那一页页雪白的粉干整齐地摆在粉晾上,成就感油然而生。粉干要到下午四五点才收,干完活大家都开始八卦,聊来聊去就是他们村里和隔壁村里那点新闻八卦。
    说着说着就说到林海身上,只听二嫂的娘说:“榕树村那后生长得真俊,大高个,穿着那军装,好神气!性子也好,就是家太穷了,人在部队,前几年几个哥哥没娶亲,家里也顾不上他,年纪一拖就拖到二十四了,家里都急疯了,要是他能娶上老池家的大囡,这两人摆在一起不就跟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似的嘛!就是媛闺囡(方言,黄花闺女的意思)的脾气...”
    话说到一半,几个邻居都嘀嘀咕咕起来。
    在九十年代的农村还没有茶馆咖啡厅这些娱乐场所,男女相亲都是男方到女方家里。
    虽然池妈认为凤凰看上林海的可能性不大,可全家最积极的人也是她,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房间,打扫屋子,累得脚丫子朝天,反倒是凤凰像个没事人,不梳头发不洗脸,还穿上她最不喜欢的一件衣服。
    当林海出现在凤凰视线的那一瞬间,凤凰觉得她的世界安静了。有那么几秒,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当兵六年的林海像棵白杨树似的挺拔地站在那里,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他的面容阳光却带着些许疏离,对着凤凰微微一笑:“你好。”
    在那一刻凤凰已经确信,这就是她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
    相比凤凰的一见钟情,林海虽不能说对她完全无感,却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了看池家的人,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糯米,她怎么会掉到海里?这么大冷的天她不大可能是下去游泳,她是被人推下去还是有什么事想不开?还有她的眉毛和头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家还能若无其事地给大女儿安排相亲?
    他想的越多,说的话就少了。好在凤凰也有她的心思,她在懊恼为什么她给未来丈夫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副披头散发的样,还穿着件过时衣裳,像个土包子。
    其实她的担心有点多余的,就算不修边幅,她仍是那样美丽,而且以她的性格,少说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直到下午林海收到来自部队的电报,说有紧急任务,他马上收拾东西匆匆归队,好在母亲不是真的病了,林海这次归家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再见糯米一面,好几次他想开口问问池家的人,可一想到母亲昨天对自己的揶揄,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对糯米表现出特别的关心。
    他回部队后的一个星期收到了父亲的来信,父亲告诉他凤凰对他非常满意,林爸已经当着池家全家和街坊邻居的面怕胸脯保证,林海一定会娶凤凰为妻,他们两家注定要成为亲家。
    林海看信的时候有点发愣,因为他不记得他对娶凤凰这件事明确表态过,也压根没人问过他,他没说过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但在林爸眼中这次相亲不过是让凤凰见一见林海,如此挑剔的凤凰都满意了,林海还能挑什么呢?
    做父母的心态林海也很明白,毕竟他的年龄大了,家里条件也不好,再拖下去他不急家里人都要急死了,他们这个年代很多人的婚事都是父母决定的,很多男女在结婚前甚至没有拉过手,最后也能平淡安稳地度过一生。
    更何况,如此美丽的凤凰愿意下嫁也着实令他受宠若惊。
    他继续看信,林爸说池家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等他升到连长再订婚,到时候凤凰就能随军可以直接跟着他到部队去,毕竟夫妻异地久了感情容易出问题。
    池爸跟林爸说的时候措辞很冠冕堂皇,其实随军只是一个借口,更大的原因是凤凰觉得连长夫人听起来更加威风,让她更好跟闺蜜们吹牛,好在林家人包括林海都非常理解。
    林海就这么开始和凤凰通信,这天舅舅舅妈带着女儿来池家做客,因为凤凰舅妈就是介绍他们认识的媒人,所以两家人吃饭时很自然而然地聊起这桩亲事,之前舅妈给凤凰介绍过那么多对象她都看不上,这次凤凰的婚事终于有了眉目,这也让她欣慰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屋里人正说着话,邮递员在门口喊着凤凰的名字,天太冷了,凤凰吃着热腾腾的饭不想出去,她本来想叫糯米,可糯米在炒菜,舅舅舅妈十三岁的女儿桃子在旁边看,凤凰便颐指气使地对桃子说:“你去拿!”
    小桃子年纪虽然小但人很机灵,她本想反抗,转了转眼珠,还是去了,信封上来信者的地址写着“林海”,她知道这位就是即将成为她表姐夫的人,凤凰一直催着,桃子进屋时凤凰皱着眉头:“拿封信都要这么久。”
    说着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桃子笑嘻嘻地说:“凤凰姐,信里写着什么啊?”
    说着私自拆开信看,其实凤凰和林海不过见了一面也没什么私房话好讲的,林海在信里说了也无非是部队的事,没有一句是旁人听不得的,连称呼也是中规中矩的“池凤凰同志”,而且凤凰以前追求者的情书她都会很大方地分享给别人看。
    可这次凤凰却着恼了:“你把信还给我!”她伸手去抢信,没想到糯米刚把滚烫的蛤蜊汤端上桌,汤勺是反着放的,汤一端上来凤凰刚好一伸出手,整个碗都被打翻了,滚烫的汤全部倒在她的手背上,她被烫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第6章 错误的开端
    池妈急忙起身把凤凰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洗,但是她的右手被烫得发红,凤凰满地打滚说痛得要死,池妈给她抹了牙膏马上把她送到村里的卫生所。
    一路上池妈心里直打鼓,就怕这烫伤会留疤,凤凰这么爱穿漂亮衣服,要是以后只能穿长袖衣服她岂不是会闹翻天?
    虽然卫生所的医生都说这种轻级别的烫伤根本不会留疤,桃子也被父母领着上池家负荆请罪,可凤凰越想越气非要惩罚桃子和糯米,从卫生所回来她便开始绝食,从小到大每次她和父母家人起了冲突就会来这一手。
    池爸一直觉得凤凰的脾气太欠收拾了,要想小儿安,常带三分饥和寒,她不吃饭随她饿着好了,等她饿得受不了自然会吃,他做不到像池妈那样在一旁磨破嘴皮地劝,可每次他都挨不过池妈的控诉,这次也不例外。
    凤凰才两顿没吃,池妈就忍不住了:“凤凰还能在家里待个几年,眼看着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对她好点会死吗?”
    池爸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正是因为她要出嫁了,她这个脾气才更得改改!桃子虽然有错的地方可她已经认错了,还想要怎样?再说了,罚桃子还说得过去,罚糯米又是个什么鬼?凤凰平时欺负下面几个小的,这次让她这个做姐姐的让让桃子不行吗?月平,你从小到大都护着凤凰,什么事情都随着她的性子来,你想过没有在娘家欺负惯了妹妹,以后到了婆家,她男人,公婆,妯娌凭什么顺着她惯着她?”
    池妈冷笑:“就凭他们家穷得叮当响也娶了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凭你这个没出息的,这辈子唯一做的正经事就是救了他爸!他们家这辈子就得供着我女儿!”
    池爸无可奈何地望着蛮不讲理的妻子摇了摇头:“你这话怎么说的,倒好像林海娶凤凰占了什么便宜,不过是贫门对贫门,大海虽然家境不太好,但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婿,还求什么呢,我当年救老林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一件小事,是林家人有良心,到现在还记着感恩,大恩如大仇,我妈教过我一句话,得了别人恩惠,牢牢记住,给了别人好处,快快忘掉!这点道理都不懂,人这辈子也算白活了!”
    池妈听到丈夫提起婆婆,气不打一处来:“你妈你妈,你这辈子就知道你妈!你妈当初咬死说我第一胎是个丫头,硬要拉我去打掉时你咋不听她的!你妈你妈,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这么没出息都是你妈害的!”
    池爸气结:“你!”
    池妈才不管池爸怎么反对,坚持拉来了桃子,桃子也觉得错了:“凤凰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就连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糯米也被迫到凤凰面前负荆请罪,最后池妈决定把这两个人交给凤凰自己处置,凤凰罚人的方式也很独特,因为桃子爱干净,所以凤凰决定让桃子帮她端一个月的痰壶;而糯米最怕的就是抄书,林海的信被汤溅湿了,蓝色的钢笔字变得模糊不清,那可是林海写给凤凰的第一封信啊,所以凤凰让糯米重抄这封信,而且因为她的右手烫伤了,所以那段时间的信要由糯米代笔了。
    糯米一开始并不情愿,但她看着那封信突然想起前世跟林海相处的片段,糯米小时候有段时间曾下功夫模仿林海的笔迹,他的字很大气,龙飞凤舞却不潦草,可惜她怎么学都是四不像,看到他的字就好像看到他的人一样。
    糯米抄着他的信就想起上辈子最后跟他相处的时光,说也奇怪,每次语文老师让她抄课文她总觉得很费劲,但是抄林海的信她却不会觉得烦,林海是她上辈子少数给过她温暖的人,又在她寻找双胞胎女儿时出了大力,这辈子能为他做这点小事也算是找到机会报答他吧。
    糯米心里存着这份感激之情,自然而然会在信中表现出来,林海收到信非常诧异,第一次跟凤凰见面虽然她话不多,但凭他的直觉他能感觉到凤凰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她的信字里行间却是如此谦卑,这让林海对她逐渐改观也真心接纳了这个未婚妻。
    凤凰在烫伤期间又吵着去县城外公外婆家住着,就这么将养了一个月,这期间凤凰的书信全部让糯米代笔。
    林海的来信频率越来越密集,差不多四五天就能收到他一封信,他也在信中再三提到想定下两人的婚期,而凤凰除了让糯米在信中对两人的婚期含糊其辞外,她在伤好后也并未打算自己写信。
    一来因为她这个人本来就不爱学习,高中毕业这么多年好多字都还给老师了,二来从近期林海信中的态度来看,她自以为已经把他收得服服贴贴,凤凰有种攻克堡垒的成就感同时对林海的新鲜感也随之褪去,她身边又有了追求她的新欢,反正林海也不在身边,跟那些男孩子们玩玩也没什么,至于林海的信还是让糯米回吧。
    此时的凤凰还浑然不觉,她已经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年关到了家里人都忙,池妈又在外面接活了,县城有户人家生孩子了,找池妈过去当住家保姆,一星期才回一次家,池爸也要去城里给富户捣年糕,吃住都在那户人家家里,两个大人不在家,当然糯米的活儿也多了,她要负责喂猪、做饭、扫地等各种家务。
    凤凰高中毕业后池妈发动家里全部亲戚朋友给她找事儿,主要是凤凰拈轻怕重,找工作比选老公还挑剔,换了无数份工作,这不,最近又换了份工作,在县城的卷烟厂上班,工作日住宿舍,周末才回家,她不管有没有工作反正在家是啥家务都不干,按她的说法是,她一干活就会犯哮喘病,干一次活得休息三天还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糯米宁可自己累点,毕竟凤凰在家的日子不长了。
    糯米比较担心的是,她的脱发没有停止,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前世她只顾着自怨自艾匆匆嫁了向卫东,而不是努力想办法解决问题,从现在的眼光看,这样其实是对自己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她想到了林海的父亲,林爸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或许会有办法治疗这种病。
    糯米找了机会去林家说了这件事,糯米小时候寄养在榕树村的奶奶家,林妈没有女儿就一直把她当作自家女儿对待,再三叮嘱林爸一定要治好糯米的病,再给她介绍个好婆家。
    林爸看了看糯米的头发,这是典型的斑秃,人不会无缘无故脱发,脱发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疾病,受到重大刺激或长期服用药物,必须揪出问题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
    林爸让她伸手给她把脉,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嘴里嘀咕着:“怎么像是食物中毒。”
    糯米惊了,除非有事,平时家里的饭菜都是她做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啊,而且如果有问题的话,为什么其他人吃了都没关系,糯米心中悬着这个疑团,却没对林爸林妈说出来。
    林爸行医的这些年也遇到过类似的案例,也医好过村里的病人,只是这药的配制方法相当繁琐,用的药材也很名贵,要用当归、紫草、干姜、何首乌、丹参、赤芍还有人参等几味中药加入酒精配制而成,不过林爸没对糯米说这些,只是默默地做着努力。
    糯米这天回到家其他人都已经吃晚饭了,饭罩下剩了一碗冷饭给她,她仔细闻了闻,发现饭里的确有股怪味,不是很重的味道。要不是林爸提到食物中毒的这种可能性,她会以为是隔夜饭有了异味,糯米把饭端到外面,她家附近常有只黑白两色的野猫在游荡,糯米把饭倒在地上,野猫徘徊了片刻过来把饭都吃完了。
    没吃晚饭的糯米饿极了,家里的番薯丝也吃完了,她只好跑到外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她走到村里的罐头厂,排水管里时常会有些废弃罐头被冲出来,糯米重生前就常来捡剩,糯米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一回头只见向卫东站在那里!
    她是饿晕了才会忘记向卫东在罐头厂工作!人总不免有困窘的时刻,一个人反倒不觉得什么,有旁观者看着才觉出难堪,那一刻糯米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向卫东的表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糯米如芒刺在背,干脆豁出去:“怎么?没见过吃垃圾的人?我不偷不抢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移开视线,不管向卫东的眼神是同情还是嘲笑,总之都是难以忍受。
    向卫东呐呐地说:“你不要吃这个,我们厂里常让员工带罐头回家吃,我去给你拿些好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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