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显然不这么想,但凡慎刑司那晚当值的人都被审查,甚至那日靠近过慎刑司的人都被关押,显然皇上不查出真相决不罢休。
    一时间,后宫人人自危,格外寂静。
    严刑拷打之下,总有人撑不住。
    是夜,暗色浓郁得近乎化不开,弦月被乌云遮了些许,娴泠宫今日侍寝,但殿内格外安静。
    德妃看向自进来后就端坐在位置上垂眸平静的皇上,心中些许不安,她率先开口,脸上挂了温和的笑:“皇上可有晚膳,小厨房炖了乳鸽鹌鹑汤,皇上可要用一碗?”
    陆煜撩下了手中的杯盏:“不必了。”
    德妃察觉不对劲,心下稍一跳,她脸色如常,只有些低落,很快就调整好,仍是笑道:“丰儿这个时候应是在做功课,皇上可要去看看?”
    话落,德妃就觉殿内气氛似凝固了些,她心中暗觉不好,适才见不对劲,她下意识地将陆明丰搬出来,可当皇上脸上情绪淡下来,她才发觉自己可能做了件蠢事。
    德妃皱了皱眉,脸上的笑逐渐变成了无错和不解:
    “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陆煜掀起眼皮子看向德妃,直到她维持不住脸上的情绪,变得勉强起来,陆煜一直都知道德妃不聪明,不仅蠢,而且狠毒。
    先帝在时,他需要一个子嗣夺嫡,很巧,德妃运气甚好,她在那时怀了身孕。
    为了护住这一胎,陆煜刻意抬举了淑妃,吸引了皇后和其余妃嫔的注意。
    他会封德妃为妃,原因有二,一是皇嗣,二是她母族,谁叫德妃命好,投胎去了陈家,他能登基为帝,陈家出了不少力,从龙之功,陆煜不愿肆长陈家在朝内的影响力,自然就将这赏落在德妃身上。
    陆明丰是他的长子,陆煜自然看重,但这并不代表,德妃可以仗着这一点为所欲为。
    在德妃越发不自然的神情中,陆煜只是平静地问:
    “前日,你宫中的顺临在何处?”
    德妃脸色倏然白了一瞬,她张口就想解释,可在撞进皇上眼神的一刹那,德妃就了然,自己再如何辩解,皇上都不会信她的话。
    德妃砰一声跪在地上,她哭得断肠:
    “臣妾一时糊涂,求皇上原谅臣妾一次!”
    “糊涂?”陆煜玩味地念了念这个字,但话中的冷意却似砭骨。
    德妃打了个冷颤,她掩帕恸哭:“臣妾只是怕她诞下子嗣,会叫皇上冷淡了丰儿,这才一时犯了糊涂,臣妾知错了。”
    听她还在用陆明丰做借口,陆煜忽觉一阵厌烦,他嗤了声:“谋害渺美人,是为了丰儿着想,那三番四次针对顾美人,又是为何?”
    德妃震惊地抬头,她似想辩解,但陆煜却不耐听。
    陆煜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看向德妃:“朕不愿丰儿的生母身上有罪名,你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地上跪着的女子明显慌乱害怕,陆煜很不解:
    “朕说了要彻查,你哪来的胆子敢在慎刑司动手?”
    德妃连声道一时糊涂,她已经知错了,但她视线偶尔朝外看去,陆煜知道她在等谁。
    皇长子的生母不能有罪在身,但要罚德妃,方子很多。
    陆煜不想再耽误时间:
    “德妃御前不仪,撤封号,禁闭反省一个月。”
    德妃震惊,她一入宫就是德妃,如今撤封号,就是比淑妃那贱人还低了一个位份,德妃向来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受?
    可陆煜的话还未结束:“娴泠宫所有奴才押进慎刑司,顺临处死。”
    顿了下,陆煜扫了眼德妃,神色淡得近乎漠然:
    “将大皇子送进皇子所。”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压倒德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整个人都愣在原处,在陆煜抬步要离开时,德妃终于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陆煜的腿,痛哭求道:
    “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求您别把丰儿带走!”
    “皇上!求您了!皇上!丰儿还小,他离不得臣妾啊!”
    陆煜踢开她的手,眉梢是一抹不易察觉的薄凉:
    “究竟是他离不得你,还是你离不得他,你心中最清楚。”
    作者有话说:
    陆煜:你怎么敢的啊?
    第32章
    德妃御前失仪的消息传出来后,顾晗立即就确定了那日谋害皇嗣的凶手是德妃,至于为何圣上不揭穿,反而给她换了个罪名,顾晗心中也猜得到些许。
    所以,顾晗越发觉得那日渺美人做了蠢事,明明皇嗣才是后宫生存最大的倚仗,旁人求而不得的珍宝在她那里如此疏忽,怨不得皇上会心生不喜。
    与此同时的荣粹殿。
    虽说中秋那日渺美人被顾晗护得严实,并无大碍,但终究是受到了惊讶,太医每日都要来请平安脉才可放心,中秋之后,她就被圣上下令在荣粹殿静养。
    无人敢怠慢她,御膳房最为精明,送来的膳食挑不出任何错。
    但渺美人只看了一眼,就没甚胃口地移开了视线,夏巧着急得不行:“主子,您腹中还怀着皇嗣呢,如何您也得用些啊!”
    渺美人倏然捏紧了木箸。
    皇嗣!皇嗣!皇嗣——
    自她有孕后,任何人对她提及话音都离不开皇嗣二字!仿若她全身上下只有皇嗣可入得旁人眼。
    夏巧端着一碗米粥,好声好气地哄着主子,试探性地送到渺美人嘴边,渺美人忽地抬手,直接将米粥打翻了去,洒了夏巧一身,米粥被凉过,并不是烫,但夏巧却避免不了一身狼狈。
    夏巧吓得一跳,但却不敢失态,跪在地上,她刚入宫不久,年龄也尚小,被这几日殿内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突兀就掉了两行清泪:
    “主子!再如何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出气啊!”
    夏巧的哭声唤回了渺美人几分理智,却也被哭出了一分哀怨,她堪堪咬唇,侧过脸去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这时的脆弱:
    “都说我有孕是天大的福气,那位只是救了皇嗣,就得皇上怜惜升位,可我呢?明明怀着身孕,却被关在这荣粹殿中,寸步不得出,甚至至今皇上未来看我一次!”
    渺美人不明白,明明怀着皇嗣的是她,为何得圣上升位的却是顾晗?
    难道怀上皇嗣尚不如护住皇嗣重要吗?
    年少时皇上远不如此时不近人情,渺美人至今还记得那时皇上疏离但算温柔的笑,可那日在太和殿,皇上的话如刀片片落在她心上,乃至于渺美人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中难受。
    她咬唇,低头,泪水无声地落下:
    “那日皇上明明说过,查出真相后,背后之人死罪难逃。”
    渺美人许是会被一时虚荣迷了心,但却不蠢,娴泠宫忽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连大皇子都被送去了皇子所,明显是陈妃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
    细想近日来发生的事,还能是为何?
    那般的险境,只得皇上如此轻拿轻放,渺美人狠狠咬唇,她凭什么不怨?
    渺美人不敢想,她有孕需怀胎十月,余下这么长时间,她不得见圣上一面,甚至还得了皇上不喜,待十月后,她位份低微,怕是连皇嗣都抚养不得。
    那她拼死拼活作甚?
    渺美人心中怨,但这些话远不能和人言,她只能埋在心中,夏巧听出了她的不安,但夏巧却觉得主子有些杞人忧天,她擦了把眼泪,道:
    “奴婢查过,皇上很少会给刚有孕的妃嫔升位,依奴婢看,皇上许只是怕皇嗣压不住这份福气,但主子看陈妃,她能得皇上偏袒看重,倚仗的不就是大皇子?”
    “待主子好生诞下皇嗣,皇上绝不会亏待主子的。”
    渺美人神情隐隐有些动容,夏巧再接再厉:“而且让奴婢来看,皇上会让主子禁闭,也是在担心主子,这宫中久无人有孕,怕是很多眼睛都盯上了主子,有皇上这道旨意,可以替主子挡了不知多少危险。”
    “至于皇上对中秋那日主子做法的不满,待时间一长,主子又诞下皇嗣,皇上也早就忘了!”
    夏巧不顾身子狼狈,头磕在地上:
    “所以,请主子听奴婢一次,好生将皇嗣生下来,才是紧要的事。”
    殿内不知安静了多长时间,渺美人闭了闭眼眸,经此一事,她浑身的清高傲骨似都被折了些,她堪声无力道:
    “让御膳房重新送份午膳来。”
    夏巧险些喜极落泪:“奴婢这就去!”
    荣粹殿近日来的压抑终于消散些时,长春轩也迎来了几日不见的圣驾,陆煜踏进内殿时,一股涩极的药味蔓延整殿,让陆煜脚步都顿了下。
    听见动静,顾晗抬头,杏眸顿时一亮:“皇上?”
    话落,似觉得太不矜持,顾晗咬了咬唇,收敛了些许惊喜,但唇角仍控制不住上扬了些幅度,梨涡若隐若现,给那张微白的脸颊带了些涩然的粉嫩。
    陆煜眼眸稍暗,在女子作势要起身行礼时,上前两步按住了她,不满:
    “躺好。”
    他语气有些重,顾晗瑟缩了下脖颈,不敢违抗她,稍仰起白净的脸蛋,眼眸灼亮地盯着他:“皇上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顾晗心知肚明,要查中秋一事,皇上近日肯定不得闲,罚了陈妃,那么皇上也得给朝前陈氏一个理由,所以,对皇上会在这时来长春轩,顾晗是真切地有些惊讶。
    陆煜坐在了她一旁,觑了眼托盘上的药:
    “身子好些了吗?”
    顾晗微微摇头,细声:“皇上不用担心,已经不疼了。”
    陆煜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离中秋不过几日,她伤得那么严重,怎么可能不疼了?
    知晓这只是她安慰自己的话,陆煜觉得无奈时,又不禁觉得好笑,最终化为稍闷的情绪。
    陆煜不再问她伤势,太医院那边有记录,他想知道,让刘安去问即可,耽误了一会,玖念将托盘捧近了些,催促道:
    “主子先将药趁热喝了。”
    那股子苦涩的味冲上鼻尖,陆煜也不由得抬手抵了抵鼻,皱起了眉头:“这是治你身子的药?”
    陆煜有些嫌弃,太医院怎么做事的?开的什么药方,居然苦味这么重。
    顾晗知晓他误会了,抬手攥住了皇上的衣袖,有些赧声地解释:
    “不是。”
    顾晗回想起那夜的情景,有些羞赧地垂眸,耳根连带脖颈烧红了一片,透着股盎然春色,陆煜瞥了眼,遂顿,他端起宫人奉上的茶水,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
    陆煜听见女子小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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