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喜欢,待晚些,朕陪你过来,但现在不行。”
    顾晗错愕地看向他,纳闷道:“可傍晚时分,我们就该回宫了。”
    对于这个问题,陆煜避而不答,径直拉着顾晗离开,同时,陆煜道:
    “午时都将过了,你还未用膳。”
    管事的适时回话:“得知皇上和昭主子会驾临,奴才特意让婢子备了清蒸鱼,用的是太湖银鱼。”
    太湖银鱼,皆是贡品,便是后妃,也少得能有福分食用。
    顾晗一听要吃鱼,立即忘了刚刚的疑问,细眉紧紧拢蹙在一起,她这段时间被鱼腥味折磨得够呛,长春轩已经很久不见鱼肉了,陆煜见状,想都未想,就吩咐:
    “撤下去。”
    管事的一愣,皇上往年来行宫,这道太湖银鱼几乎是必备菜,顿了顿,管事的觑了眼昭贵嫔,才想起来这位如今可是怀着身孕,他忙打了下嘴:
    “是奴才疏忽,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行宫中未用冰,四面通风,余清苑中也是如此,竹席铺在地上,殿内很多都是竹作物,四周墙壁上镶着夜明珠,楹窗也作镂空,一阵阵细风吹进来,叫顾晗舒适得有些犯困。
    午膳已经摆了进来,皆是乡间小味,顾晗手边摆了一份酸梅汤。
    顾晗看得出皇上也很放松,只看皇上松垮地坐在椅子上,半有些懒散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了,顾晗托腮,轻声控诉:
    “皇上说是替嫔妾庆生,才带嫔妾来了这行宫,可现在嫔妾怎么觉得,皇上根本就是自己想来,嫔妾只是顺带着的。”
    陆煜被这没良心的话气得险些笑出来。
    他今日忙忙处理完政务,朝臣都未接见,就去她宫中接她,为的就是今日好生陪陪她,前日皇后那句话,陆煜也听了进去,与其为她设宴,不若自己陪她。
    可她在宫内待了一年,怕也早就厌烦,所以,才有了今日行宫一行。
    结果,还要被这个没良心的埋怨。
    天知晓,他为了抓紧处理完政务,半日连口水都未来得及喝。
    陆煜目光沉沉地看向顾晗,顾晗被看得心虚,她抬手捂脸,四周无旁人,她待皇上也放肆些许,她小声问:
    “皇上看嫔妾作甚?”
    陆煜讥消道:“朕就是瞧瞧你还能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
    一抹烧红顿时蔓延上脸颊,顾晗眼神躲闪,就是不肯和皇上对视,她心虚得埋头用膳,不论玖念夹了什么菜,她看都未看一眼,就径直往下咽。
    囫囵下来,她竟比在宫中时一日吃得还多。
    玖念一脸满是惊喜,陆煜见状,那点恼意也早久烟消云散,仔细地问了几句:
    “可觉得难受?”
    顾晗也惊讶,她摇了摇头:“嫔妾觉得一切都好。”
    陆煜脸上多了笑:
    “今日做膳食的人是谁?赏。”
    午膳后,陆煜陪着顾晗散步消食,待她如常午睡后,才退出了余清苑。
    刘安跟着一道,脸上也有喜气:“奴才见昭贵嫔很喜欢行宫的环境,皇上也可以放心了。”
    陆煜情绪很淡:
    “只留她一人在行宫,朕忧她会胡思乱想。”
    刘安可不敢针对这句话说些什么,半晌,才道:“那日皇后娘娘不是也提议皇上到行宫避暑,皇上既然不放心昭贵嫔,不如这段时间也就在行宫小住?”
    刘安说起这话时,陆煜就深深地皱起眉头。
    那日皇后忽然提议他到行宫避暑,话里话外皆是昭贵嫔,道宫中炎热,昭贵嫔怀着身孕又不得用冰,恐怕这个夏日都过得很是艰难。
    不得不说,陆煜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
    陆煜朝永佑殿而去,迈上台阶时,他才说:“非一日之功。”
    若要来行宫避暑,就不得不安排下去,前朝后宫皆要有动作,待动行时,至少也要好几日工夫,而这期间,陆煜必须要回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刘安扯唇道:
    “那皇上再将昭贵嫔带回来,等要来行宫避暑时,再将昭贵嫔带来不就可以了吗?”
    陆煜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你当朕不想?”
    “她在宫中时,膳食用得艰难,在这行宫才好受些,若非如此,朕也不会动了将她留在行宫的心思。”
    刘安才不信这话。
    这顶多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最主要的原因——皇上分明是在防着皇后。
    先前皇上在皇后面前,对昭贵嫔的恩宠甚是高调,皇后是聪明人,皇上越高调,她就越会怀疑皇上盛宠昭贵嫔的目的。
    可惜,这次皇上的如意算盘不知怎么打错了。
    皇后根本没有按着皇上的想法来,反而真的将注意投放在了昭贵嫔身上,哪怕只为了昭贵嫔腹中皇嗣,皇上也不得不多几分考量。
    就在皇上狐疑皇后提议避暑的目的时,翌日,皇后就称病,还请皇上下令让旁人协理后宫。
    皇上心有顾虑,如皇后所愿地恩准了。
    皇上思来想去,待今日,也真的将昭贵嫔带来了行宫,毕竟,皇后就算再有能耐,也插手不进行宫,也插手不了禁军。
    可以说,为了昭贵嫔这一胎,皇上也的确费尽心机了。
    说来说去,也是皇上不知犯了什么糊涂,不乐意在昭贵嫔有孕后待她低调一分。
    若如同当初余氏那般,昭贵嫔的处境哪至于像现在这般艰难?
    顾晗睡了整整一个时辰,待醒来时,就听见皇上告诉她,想让她在行宫待一段时间,顾晗彻底懵了,她甚至不敢动,她怔愣看向皇上,艰难地勾起唇角,堪声无措地问:
    “可、可是嫔妾哪里做错了什么?”
    顾晗只听说谁家后院侍妾犯了错,被逐到庄子中了却余生的,分明今日皇上还待她温情脉脉,怎得就一觉时间,皇上就要她留在行宫,不带她回宫了?
    顾晗紧咬着唇,杏眸似有些湿红,很快,她低垂下头,堪堪隐藏住情绪。
    陆煜没有料到她反应如此大,呼吸顿了下,才揽住她,低声和她解释:
    “不要胡思乱想。”
    “朕让你待在行宫,并非你犯了什么错,行宫清凉舒适,有利于你养胎,而且,你在行宫中,也用得下膳食。”
    这些理由,顾晗觉得很勉强,她说:“可在宫中,嫔妾也可以安分地待在长春轩中养胎。”
    真的待在行宫,若皇上将她忘了,她何时才能回宫?
    顾晗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陆煜还待寻些理由,垂眸却撞见女子眼眸中,她杏眸中皆是不安,让她攥着他的手心都有些糯湿,陆煜忽然就想,将她带回宫算了。
    但他终究存了理智:“别怕,你只要在行宫待几日,朕回宫后,就会下旨到行宫避暑。”
    顾晗惊愕地抬头,原来只是让她在行宫待一段时间,并非等到生产那日。
    陆煜见她这模样,只当她仍是不安,顿了顿,他道:
    “朕留一队禁军在行宫,只听你命令,再让刘安留下,你可放心了?”
    刘安嘴角抽了抽。
    作者有话说:
    刘安:你清高,你哄妃子,就卖我
    第89章
    知晓陆煜并非让她在行宫待至待产,顾晗紧绷的身子就放松下来,但明面上,她仍是一双杏眸紧紧落在陆煜身上,半晌,她才低声说了声:“好。”
    将陆煜心疼得不行。
    硬是等到傍晚,陆煜陪她在画舫看完伶人作舞,日色皆彻底暗下来,才回了皇宫。
    而刘安,顾晗是推辞过的,但许是她那副模样叫陆煜放心不下,刘安最终还是留下了。
    顾晗不得不承认,刘安的留下让她心中有了层保障。
    说得难听些,刘安伺候了皇上近二十年,堪称皇上的左膀右臂,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甚至可能比一些妃嫔都要来得重要。
    该说是习惯,就如顾晗,她可以十天半月不见皇上,但若是玖念离开她三日,她都会下意识地喊玖念的名字,这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习惯。
    陆煜离开时,顾晗送到行宫前,她双手绞着帕子,立在原地,陆煜上马车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些许心疼,但也冒出分好笑。
    往日怎不觉得她这般粘人?
    陆煜道:“回去,最多七日,朕就来接你回宫。”
    顾晗闷声嗡嗡地应了。
    刘安催了声:
    “皇上,明日还有早朝,不得再耽误时间了。”
    陆煜稍顿,要说的话皆堵在喉间,冷不丁觑了刘安眼,就他话多。
    但刘安说得没错,陆煜倒底上了马车,待马车走远,刘安觑着昭贵嫔立在原地不动,他心中叹了声,哪怕昭贵嫔往日再如何冷静,现如今孤身被留在行宫,心中估计也是不安的。
    所以,刘安低声道:
    “昭主子放心,皇上很快就会来接您了,夜深露重,咱们回吧。”
    要他说,昭贵嫔就该对自己有信心些,先不说皇上待皇嗣的重视,只说皇上待昭贵嫔,的确存了几分怜惜和不同,在这些特殊情分耗尽前,皇上都不会忘记昭贵嫔的。
    顾晗好似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兴致不高地应下,转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到了余清苑,顾晗看见内室中被送来的几身宫装罗裙,立即知晓,皇上是早有预谋。
    顾晗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细眉,心中对皇上让她留在行宫的真正原因产生了怀疑,至于皇上说的那些什么利于她养胎的鬼话,顾晗顶多信三分。
    顾晗睨了眼恭敬候在一旁的刘安,若有所思,稍顿,她环膝轻声问:
    “公公可否告知我,皇上为何会想起带我来行宫?”
    她问话很巧妙,不说皇上为何将她留下,只问皇上怎么忽然想起行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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