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良眉毛一竖,不悦道:“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
    “那是什么说了算?”李红军忙问。
    一字一句带着不耐:“调查说了算!真相说了算!”
    “那您倒是调查真相啊,我说了不是我。莫名其妙就把我们抓来,您这不就是茶馆里伸手——壶来嘛!”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李红军那机关枪嘴还是闭不牢。
    马国良蹙眉,狠狠一拍桌子:“态度端正点!别给我插科打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我记录下来,要是不想多揽一份罪,你就继续贫吧!”
    因着拍打力道极大,桌上没盖帽的钢笔随之抖了一下,从记录本上缓缓滚落,差点滑到地面,好在马国良眼疾手快接住。
    他心烦意乱,横眉冷对:“给我老实点!不然没罪也给你关里边去!”
    李红军闭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心里腹诽:没罪你还关我,那你不是没事找事吗……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只一扇陈旧的老门能透点微风进来,分明凉快的四月天,这里头不知道为啥闷到感觉透不过气。
    徐海州进屋后一言不发,直到现在,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瞥一眼李红军,目光冷飕飕的。
    接收到男人锐利的目光,李红军默默挪动屁股离他远一点。
    “你呢,是他什么人?”又问徐海州。
    徐海州不卑不亢,回道:“合作者,我们俩合伙开的服装店。”
    “他的行为你知道吗?”马国良又问。
    “知道。”
    “这事儿是我一个人干的 ,跟他没关系。”李红军忙撇清徐海州的关系。
    马国良不悦瞪他:“我现在没问你。”
    一旁站了很久一直没说话的老民警忽然笑了,拍拍马国良的肩膀:“我来吧。”
    犹豫了一下,马国良起身,给老民警让了位。
    老民警的态度显然比马国良温和许多。
    看得出来,马国良在这件案子上十分急躁,也大概是因为这案子查了很多天都没有头绪,所以磨没了他的脾气。
    老民警拿起钢笔,边写边问:“你们俩谁是一当家,谁是二当家?”
    “他是他是,他是老大!”李红军指着徐海州说。
    老民警没骂他插嘴,只笑着看向徐海州:“为什么不制止李红军同志的行为?你们这是虚假宣传知道吗?”
    看得出来,徐海州明显是个稳重的男人,李红军则相反,浮躁、冲动,容易生口舌是非。
    徐海州垂眸,满脸愧疚:“抱歉,那时候没当一回事,下次一定不会了。”
    最近忙得昏天暗地他真没在意这个,纵使心里觉得李红军的方法不妥,说了他几句也就没有了下文。
    且现在这年头市场混乱,群众们的法制观念又淡薄,商家们哪会有虚假宣传的概念,某些小细节上你骗我我骗你,很正常。
    法不责众,大家都说,说来说去也没感觉这是不能做的事儿。
    问着话,李红军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点:“对了,公安同志,除了我,白云街好多老板,起码一半,都说他们的衣服是首都来的,您就抓我一个,这不公平啊!”
    马国良不悦地睨他一眼,眼刀凉飕飕:“公不公平我们自然会调查,你只要老老实实交代罪情!还有,没问你的时候别再插嘴了。”
    李红军:“……”
    没罪怎么交代啊——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这就是个误会,是个乌龙……”他家底都掏干净了,还要怎么老实啊,用不用把心挖出来给他看?
    问题交代清楚后,老民警话锋一转,“我记得黎安的服装厂是不会批发给私人商贩,那么你们的货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们是去特区进的货,特区您知道吧?现在国家不是说要先富带动后富吗?我们踊跃实践领导的响应,支持特区发展啊!”
    李红军又插嘴,这回马国良都没精力骂他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人,顽固至极!简直说不通!
    老民警埋头继续记录。
    进货渠道确实合规合法,倒也说得通。
    审讯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李红军的口供始终保持在“虚假宣传”上,至于盗窃,两个人都不承认。
    “叩叩——”审讯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从门外走进来一名身穿橄榄绿制服的年轻的女公安。
    瞥一眼审讯位上的两人“嫌犯”,收回目光,对马国良说:“马公安,利民服装厂采购科的科长来了。”
    “行,那张公安您帮我再审一审,我过去接人。”说完,转身出了审讯室。
    疾步匆匆赶往办事大厅,迎面却与两个女人碰了个照面。
    双方都走得急,一个不小心肩膀撞了一下,乔露说了声抱歉,看清楚他的穿着打扮后,忙拉住人:
    “你好公安同志,我是徐海州的家属,我先生被你们抓进来了,请问他现在在哪里,能否告知我具体情况?”
    女人生得一张漂亮到难以忽视的容貌,此时却因为焦灼而急地满头汗,身边跟了个哭红了眼的小不点,和一位打扮成熟时髦的女性。
    “家属?哪位的家属?犯了什么事?”马国良站直了身体,问道。
    “就是前不久被抓进去的,两位男同志,在白云街卖衣服的。”俞繁提醒道。
    那不就是刚才才审问过的两个男人吗,马国良恍然大悟,眸色渐暗。
    “我们还没通知那二位的家属,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他厉色道,大有不说出个所以然就要把两人抓起来的模样。
    俞繁赶紧解释:“我也是在白云街摆摊的摊主,里头关着的二位是我朋友,这不是出事了吗,我看见以后就赶紧回去通知他媳妇……”
    马国良探照灯似的目光在两个女人身上扫视一圈,脸色不怎么好看:“那两位的情况还没交代好,你们俩先在这里等着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可乔露哪能让人就这么走了,赶紧把人拦住:“同志,请问我先生犯了什么事?方便透露吗?”
    赶着去见人的马国良本来不想浪费时间回答问题,又见乔露满脸急切,身边那萌娃也满脸泪痕。
    想起自家女儿,忽然心软,耐着性子回了句:“涉嫌盗窃。”
    “啊?”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乔露心脏猛然咯噔:“这……不可能吧,我们家不缺钱,不至于啊……同志,您确定没抓错人?”
    “不是说了吗,抓没抓错得等情况调查清楚才晓得。”
    “那您能否告诉我,偷了什么东西?”
    “最近黎安有一起特大金额盗窃案,盗了一批从首都来的高级布料,我们现在怀疑是你的丈夫以及他的合伙人,但现在情况还没完全了解,如果真的没犯罪,组织上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说完就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乔露想拦也没追上。
    他倒是走得干脆,乔安都哭成泪人了。
    抱住乔露的大腿,哭得伤心欲绝:“妈妈……呜呜……妈妈,爸爸不是小偷,不是。”
    爸爸是多好的人啊,爸爸在他的心里就是最伟大的存在,那样光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小偷呢,不可能的呜呜呜——
    乔露心疼死了,抱住小人儿亲了亲,安慰道:“别哭别哭,应该是公安叔叔搞错了,爸爸不是小偷,没偷东西,是他们搞错了。”
    乔安小手擦着泪,抽噎:“那公安叔叔什么时候还我爸爸清白……”
    清白这个词还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用在这里着实很妙。
    乔安爱怜地抚摸他的小脑袋,掏出手绢给他擦泪:“快了,我们先在这里等等,别急。”
    分明自己都急死了,还得安慰儿子别急,孩子妈真是压力山大。
    马国良把利民服装厂采购科的科长带到了徐海州的店里搜查,所有衣服均检查完毕,并没有他们失窃的高级面料,店铺里售卖的衣服也是市面上十分常见的料子。
    马国良是“满载而归”的,他把所有参加过“首都争夺战”的商贩全都带来了,加上“同伙”,总共有八个人。
    一路叽叽喳喳闹得不行:
    “公安同志,我们的衣裳都是从正规服装厂进的货,绝对不是首都来的!我保证,我发誓!我撒谎我不得好死我天打雷劈!”
    “是啊,我家也没有首都的,这是误会!”
    “我家也没有,我就是嘴巴贱,我瞎说的!”
    “我再也不瞎说了,我这臭嘴!臭嘴!”
    然后就听到一阵啪啪打脸的声音,是真下手!
    ……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误会。
    在公安大厅里焦灼等待了一个小时,白云街的小商贩们终于被“无罪释放”,其中包括徐海州两人。
    但也没讨到好处,临走前被民警们好好教育了一番虚假宣传的罪过,下次要再犯,不仅要罚款,还要蹲局子!
    “谢谢谢谢,感谢公安同志为我们洗刷冤情,万分感谢!公安同志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老民警笑了,笑得眼尾都是“慈爱”的褶子,看向李红军时就跟看小孩似地:“以后别贫嘴,祸从口出记住了!”
    李红军立马挺直了身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一定记住!不敢忘记!”
    得,这不还是贫嘛。
    老民警无奈笑着摇头,那边,两个焦灼的女人疾步匆匆迎上来。
    “海州!”
    “爸爸!”
    “李红军!”
    小家伙短腿跑得快,咻的一下一阵风似地,扑进徐海州怀里。
    见到爸爸被“无罪释放”,居然又哭了。
    “爸爸,呜呜,爸爸爸爸……我就知道我的爸爸是好人,爸爸不是坏人,爸爸也没有当小偷。”
    听见“小偷”两个字,徐海州起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用柔软的指腹给他擦泪。
    “傻儿子,爸爸不是没事了吗,还哭。”
    打了个哭嗝,小家伙趴在徐海州肩膀,抽抽噎噎:“爸爸,我刚刚,刚刚有点害怕,所以我哭了。 ”
    他不是故意要哭的,他也不想当小哭包的,因为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不可以随便哭,会招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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