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捂着额头,尴尬地点头。
    王子尘扫了一眼周围,了然一笑:“若小兄弟不介意,可随我上三楼包厢细聊。”
    清嘉准备拒绝,却见小二走到王子尘身边,小声道:“王班主,窦大人明日……”
    清嘉依稀记得,凉州的知州大人,是叫窦轲的,还是宋星然近来的重点接触对象。
    王子尘算是城中名角,也很受达官贵人的追捧,也许从他之处能探听些消息,于是同意了王子尘的邀约。
    王子尘说话慢悠悠的,又爱笑,周身一股春风细雨般的暖意,清嘉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聊了几句才知,他是江南通州人士,带着双喜班四处巡演。
    也算得上是老乡。
    二人上了楼梯,在将要推门时,又被人叫住:“王班主,好久不见。”
    清嘉转身望去,宋星然竟也在其中。
    他一身天青锦袍,手中握着折扇轻摇,在看见她的一瞬,手腕回勾,“唰”声将扇面收回,露出冷凝严肃的俊脸,桃花眼中诧异一闪而过,直勾勾地盯着她。
    真不叫人省心。
    宋星然一眼便认出来清嘉。她今日着了一身惨绿罗衣,她单薄清瘦,这轻浅的绿更衬得她一团稚嫩。
    更觉得大为火光,原来窦轲看上的小郎君,竟是清嘉。
    她就这般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身旁还站着个戏子,瞧起来姿态还颇为亲昵。
    宋星然只觉得胸腔一股闷火在烧,一股怒气无从发作,捂得一颗心又酸又胀。
    清嘉颇为尴尬:私会戏子,被丈夫抓包,自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也与她温柔大方的形象十分不符。
    她见宋星然神色肃穆,目不斜视,一副装作不认得自己的模样,便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窦轲在见到清嘉的一瞬,双眸燃起惊喜的亮光,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一双眼几乎黏在清嘉身上,柔声问:“王班主,这位小兄弟是?”
    王子尘知道窦轲恶习,他挪了一步,挡在清嘉身前,笑道:“这是我新结识的小友,非是什么要紧人物。”
    窦轲长长地哦了一声:“是新朋友呀。”
    宋星然再忍不住,冷冷唤她:“孟嘉。”
    这是她藏在商队中的化名。
    他骤然开腔,清嘉惊了一下,愣愣道:“啊?”
    众人目光皆聚在宋星然身上,窦轲问:“冉老弟,你们认识?”
    宋星然神情幽静,面色清寒,淡声道:“还不过来。”
    清嘉冲王子尘点了点头,走回宋星然身侧。
    宋星然抓过清嘉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才展颜一笑:“这是我不懂事的表弟,年纪小,做事情没有章程。”
    说这话时,他眼神淡淡扫了一眼王子尘。
    表弟?
    清嘉只好愣愣点头,仰头冲宋星然喊了一声:“表哥。”
    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另有所指:“我错了。”
    她好歹记得自己此刻是个男儿身,有意粗着嗓子说话,然而骨子里的媚气却掩不住,宋星然听得蓦然心软,垂眸见她漆黑清凉一双水杏眼,恼怒也变成无奈。
    他淡淡嗯了一声。
    窦轲更是被清嘉委屈巴巴几个字搅得心痒。
    他心底暗道可惜,这小子是财主冉星的小表弟,便是媚骨天成,如今也无福消受。
    冯凭在西北私募了许多兵员,又要铸兵器,本来压力就重,加上西北近年天灾频发,朝廷下拨的灾银便真要花销出去。
    冯凭将压力摆到他身上,他便只好四处向商人榨取,捉襟见肘时,来了个京城富商,窦轲便只能讨好于他,希望能在他身上多摇下些银钱。
    冉星的亲戚,他可不敢动。
    虽理智如此思考,但身体却很诚实,他见清嘉乌浓睫稍下垂,更显得柔婉可怜,情不自禁抓过清嘉小手,轻柔抚弄,安慰道:“无妨,你表哥是个胸襟宽广之人。”
    胸襟宽广的宋星然,眼刀飞到窦轲那咸猪手上,恨不得挥刀将其砍断。
    他揽过窦轲肩头,将他扯开,道:“窦兄宽和,我却不能不严加管教。”
    宋星然随口编了个理由:“年纪轻轻便逃学在外疯玩,气跑了几个夫子?”
    他捏起清嘉衣领:“诸位,我先失陪。”
    窦轲在后着急道:“冉兄、冉兄,你莫气嘛!”
    宋星然捏着清嘉肩胛下了楼,一张脸绷不住,寒气森森。
    清嘉心中打鼓,心道自己与王子尘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事呀?上了轿子,便大胆搂过他手臂,软声道:“表哥,我错了。”
    宋星然:“……”
    他有种深重的无奈,想要指着她脑瓜子问,知不知道窦轲是什么恶心的东西,知不知道在外行走很危险,知不知道此处不是他的地盘,知不知道他多怕护不住她。
    但这些气恼,被她软绵绵一句表哥击得烟消云散。
    他哼了一声,问:“错哪儿了。”
    清嘉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眼眸亮得像掬了一捧星子,半晌,面颊在宋星然心口蹭啊蹭,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钩子:“哪哪儿都错了。”
    她仰起头,主动在他唇上印了一口,问:“你还怪我么?”
    碧波荡漾的软,摄人心魄的甜。
    宋星然也很恼自己毫无底线。
    对清嘉,他是一点气也没有了,都是对自己的,只能无奈一笑。
    清嘉听见他低笑了声,吐息都喷在她面颊上,温温热热的。
    再抬头,却见他神色依旧肃穆:“那个戏子,是谁?”
    清嘉心道,你天天捧人家场,还用我说么?
    却又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大约他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故此乖乖解释:“我第一次见他!根本不熟。”
    宋星然眉头皱得更深:“第一次见?你与他去那包厢作什么?”
    清嘉自知理亏,嗨呀叫了一声,理直气壮:“我是男人啊!”
    她眉梢软红,一身男装蹭得歪斜,露出白皙精巧的一片锁骨,看起来丝滑可口,透骨生香。
    哪有一点男人的模样?
    宋星然气得去咬她。
    第36章
    清嘉缩在宋星然怀中娇笑,花枝乱颤。
    心知他没了脾气,清嘉愈发大胆,凑在他耳边表哥、表哥地叫,一声软过一声,一句媚过一句,宋星然便是石头塑的菩萨,也叫她蹭出一身火气来。
    他眼眸变得深黯,将她圈在怀中,一寸寸迫近。
    她瘦了许多。
    大约是赶路辛劳,又受了伤,本来就纤细的人儿,更是瘦得叫人心疼,他一臂都能抱住。
    宋星然抬起清嘉下巴,用指腹很轻柔地蹭她柔软白皙的脖子,低喃:“疼么?”
    疼啊,怎么不疼?
    四五日,连喝口水都生疼,偏她最难受的时候,他也没来看一眼,缠绵时的关切便显得分外廉价。
    清嘉摇头,躲开宋星然的触碰,下巴卡在他肩胛,很乖巧依赖的姿态,并没有说话。
    宋星然唔了一声,捏着她的腕骨,顺着伤口摩挲,好似安抚一般。
    伤口结了痂,又生出新的肉来,与原来的皮肤并不切合,凸起的一小段。
    他的动作太缓,太粘绸,清嘉在他怀中哼了一下,微微发颤,小声道:“别……了。”
    宋星然低头,亲吻落在眼角的泪痣,很轻缓的,手上却依旧在把玩。
    清嘉衣裳鼓胀,咬着唇角抽气,听见宋星然在她耳边,轻声问:“很喜欢听戏么?”
    果然,男人气量都小,还在为此事生气。
    清嘉双手环抱在他腰间夫君、表哥地叫,发现他听见表哥这个称呼,分外激动,便在他耳边哥哥哥地叫个不停,才哄得他面色稍霁。
    轿子已然落回府中,车内两个主儿却迟迟没有出来,宋谅极有眼力见儿地扯着听雪站远,二人扯天扯地的闲聊了约莫半个时辰,宋星然才将清嘉抱了出来。
    宽大的蓝袍皱巴巴地披在身上,露出来雪色的一截小腿,无力地垂落。
    宋谅不敢去看,他咳了一声,错开视线,与听雪说:“去烧些热水备着。”
    他心中却喜,想来阴阳怪气的主子终于要消失了。
    金乌西坠,月亮升起,拢在云雾之后,影影绰绰。
    清嘉倦得厉害,觉得自己快要昏厥。
    宋星然却仍乐此不疲地摆弄,甚至有越战越勇之态,她仰头咬住他的下巴,低泣地求他。
    泪花又被卷走,宋星然俯身将她抱住,低声诱哄,似个男狐狸精。
    远处忽地传来叩门的声响,宋星然有些暴躁,抱着清嘉坐起,心不在焉道:“谁啊?”
    “爷,牢里的人招了。”
    宋星然动作一止,宋谅余光瞧见屋内的烛火狠狠晃了几下,才传来沙哑的一声:“知道了。”
    他发丝垂在她肩胛上,挠出丝丝缕缕的痒,清嘉用手指缠绕,扯得他头皮微疼,嘶了声,低眸看她,眼神深晦:“别闹。”
    清嘉哼声,问:“牢里是什么人?”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愿意对她吐露些东西。
    宋星然就着她的手,将缠绕的发丝解开,低头在白嫩的指尖亲了亲,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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