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泄题的确是他干的,但目的却跟外面传的截然相反。
    长皇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就单纯的不想让学子们做他皇姐的卷子而已。
    老太太看着谭柚平和沉静的眉眼,心里打鼓,不知道谭柚听见后会如何想。
    毕竟这事跟别的事情不同,别的事情可能是谣传,但这事真就是司牧干的。
    司牧干这事的时候本想告诉谭柚的,后来被干……呸,被揉完肚子就忘了……
    “这是屁股垫。”谭柚见老太太看过来,笑着将它放在椅子上,坐下演示给老太太看,“坐着屁股不疼。”
    谭柚跟谭母长得极像,身上又有沈氏的温和气息,坐在那儿,哪怕坐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掩不住她一身板正的书卷气。
    你说她板正吧,她又不死板,比如很多人都觉得苏虞吴嘉悦等人无药可救自甘堕落,唯有谭柚相信她们,起早贪黑点灯熬油的辅导。
    可你说她不死板吧,她遇上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向来坚持不动摇,甚至大道理一筐一筐往外抬,跟头倔牛一样,死站着不动。
    所以老太太明知道吴家这事难办,也没劝谭柚此事过后慢慢疏离吴嘉悦。
    她知道,谭柚定不会答应。
    老太太甚至觉得,若是有朝一日吴嘉悦沉溺水中,谭柚定会是岸上唯一那个紧紧拉住吴嘉悦的手腕不会放弃的人。
    她不会放弃她的朋友,更不会放弃她的学生。
    老太太看谭柚坐一遍,瞬间就懂了,笑呵呵坐下试了试,感觉不错,眼里不由一阵新奇,“别说,还真可以。”
    她道:“是替吴嘉悦准备的吧?”
    “你这个当老师的,倒是比她娘还尽心。”
    谭柚伸手拿着垫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疾不徐地说,“师者,母也,友也。”
    她在家很少跟老太太这么说话,今日属实是故意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口吻。她今日送考,既是以老师的身份,也是以朋友的身份。
    这四个学生是她一点一点看着成长起来的,从发蔫趴在地上不被众人看好的幼苗,到今日昂首挺胸迎接风雨,她怎么可能不自豪不关心呢。
    但谭柚有时候表达情绪的方式比较淡,很多事情都在行为里。
    “经师易遇,人师难遭,”老太太欣慰又自豪,从袖筒中掏出一块饴糖递给谭柚,满眼慈爱,“祖母给的。”
    她道:“希望那四个孩子桂榜提名,到时候我一人给一颗。”
    老太太的糖不稀奇,但由她亲手给出去,就很珍贵。
    谭柚这次倒是没说吃糖不好,她将糖收起来,“谢祖母。”
    老太太拍拍谭柚手臂,“去送她们吧。”
    今日傍晚和明日一早考生检查身体入场,有的人为了提前适应考场,会选择今天过去。
    苏虞等人选的就是今日。
    第49章
    “我给你削个桃好不好?”
    京城跟京城周围的考生秋闱统一在京城考, 地点设在贡院,由礼部统筹跟安排。
    监考人员则从翰林院内抽选,在考生之前入场, 在考生之后离场。
    考试时间是八月九日到八月十五日, 八月七日下午可提前进入考场,八月十五日上午也可以提前出考场。
    苏白苏三人连带着吴嘉悦, 其实都不是头回参加秋闱考试,但还是选择八月七日下午过来。
    苏虞给出的理由是, “我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人吗?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白妔翻白眼, “你不是, 那你倒是把你手里的书放下啊。”
    “这都快进场了,你还在这儿蹲着看书。”白妔抬脚踢苏虞, 苏虞兔子似的, 往旁边蹦跶。
    “贡院门口,文人聚集,你怎么能动脚呢,”苏虞昂脸用手里的书对着白妔指指点点, 语气谴责, “不文雅。”
    苏婉蹲在旁边将三人要用的笔墨砚台镇尺重新检查一遍,又把衣服等物仔细理好,将考生帖子放在最上面,方便待会儿进场的时候直接递过去。
    她们从小到大, 每次有什么考试,都由苏婉做最后的整理, 她心细, 不会丢三落四。
    苏婉平时在小团队中看起来不甚显眼, 但在看不见的地方时常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阿姐,你这扇子怎么又带过来了。”
    苏婉将苏虞的扇子掏出来,“不能带的。”
    苏虞指着扇子说,“没字的,你看看,上面是没字的,我今年特意弄了一把。里头那么热,没有扇子我不得热死。”
    如今才八月份,天气还是热啊。
    “热死也不行,”苏婉毫不留情地将扇子掏出来,“不准带额外的纸张进去,扇面也是纸。”
    “你怎么跟阿柚一样轴!”苏虞眼睁睁看着扇子被翻出来,满脸不舍,宛如那扇子是她夫郎似的,硬是演出生死离别的感觉,“死倔。”
    苏婉被骂非但不生气,还抿唇笑了,语气得意,“什么老师教出什么学生。”
    她将三个筐依次放好,蹲在旁边拍了拍,“行了。”
    正巧吴府的轿子也到面前。
    吴嘉悦被长随扶着从轿子里一瘸一拐地走下来,显然是还没完全恢复。
    “呦,我还以为你得被抬着过来呢。”苏虞从地上蹿起来,一手握书一手往吴嘉悦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还行,没咱们想象中的那么肿圆。”苏虞觉得手感一般,还颇为遗憾地摇头咋舌,将摸过吴嘉悦屁股的手在吴嘉悦后背衣服上蹭来蹭去。
    吴嘉悦,“……”
    吴嘉悦眼皮抽动,气到要抬脚踢苏虞,“滚。”
    她怎么有这么狗的好友。
    苏婉趁着还没从地上起来,手朝吴府长随一伸,示意她将吴嘉悦的考生筐递过来。
    长随明显迟疑起来,这东西跟别的可不同。
    “给她。”吴嘉悦倒是没半分犹豫,跟长随朝苏婉努嘴。
    苏婉接过筐,又从里到外检查一遍,最后将这个筐跟前面三个并排摆在一起。每个上面都贴有考生名字,倒也不会拿错。
    吴嘉悦站着累,坐着疼,颇为难熬。
    “你娘也太狠了点,”白妔弯腰围着吴嘉悦的屁股看了一圈,期间还要掀起她的衣摆,“这么些天还没好。”
    吴嘉悦颇为不自在地跟着白妔转起来,“别看了,你们不要脸面,我还想要点。”
    “你那脸上都能跑马了,你还要什么脸面。”苏虞伸手一把勾住吴嘉悦的脖子,嘿嘿笑,“阿柚待会儿过来送考,肯定又要再看一遍您这贵臀。”
    说着又摸了一把,然后哈哈大笑跑开,“你有本事生气,你倒是有本事追我啊。”
    吴嘉悦沉默,吴嘉悦问白妔苏婉,“她是不是学傻了?怎么感觉这里不正常。”
    她指了指脑子。
    白妔疑惑,“她那里什么时候正常过。”
    苏婉就比较含蓄,轻声道:“阿姐又胡闹。”
    明明她才是妹妹,现在这副无奈的语气,颇像一位长姐。
    三人不搭理苏虞,苏虞就觉得没意思。
    她从地上将扇子捡起来,书别在后腰带上,扇面展开轻轻扇,“说到阿柚,你们听说了吗,主要是你听说了吗,秋闱考题泄露出去了,说是殿下为了敛财背地里找人卖考题。”
    苏虞对着吴嘉悦说的,毕竟她们三个几乎天天见,有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吴嘉悦翻白眼,“以为我是你们,消息那么闭塞。”
    苏虞瞬间来了精神,一双桃花眼锃亮,伸手抓住吴嘉悦的肩膀,“那你有考卷跟答案吗?”
    “姐妹,亲姐,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姐!把考题跟答题思路说给我们听听呗。”苏虞道:“有这等好资源,可不得共享。”
    吴嘉悦嫌弃到上身往后仰,整个人几乎都躺在长随肩上,“谁稀罕当你姐。”
    她道:“我知道这事,但没买。”
    “你也要买啊?”白妔惊诧,“我以为都是直接送到你面前。”
    吴思圆因为这事还被皇上责怪了,谁敢把考卷送进吴府。
    “你们怎么没买,不就五十两银子吗。”吴嘉悦疑惑。
    苏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文数字,“就?那是就的事情吗,就是我舅母,……她也没有这么多银子给我买考题。”
    她们三个人身上凑不出十两银子。
    吴嘉悦,“苏大人跟白大人也没给你们买?”
    苏白苏表情瞬间一言难尽。
    白妔,“我娘说,她要是有这个闲钱,我家族谱第一页开头写的就是她了,哪里有我什么事儿。”
    苏虞苦着脸,“我那狠心的老母亲让我试试蹲街角能不能要来五十两银子,如果能,我买考题她就没意见。”
    吴嘉悦看向苏婉,苏婉抿唇摊手,微微摇头。她也没银子,更没打算买。
    “看来,最终还是要靠我这满身横溢的才华才行。”苏虞扇子又扇起来。
    其余三人装作没听见,苏婉疑惑,“阿柚呢?”
    四人朝周围看,“好像还没到。”
    谭柚还没来,但周围考生越来越多。四人在贡院门旁边等着,因为来的比较早,刚开始还没几个考生,如今考生慢慢聚集过来等贡院开门,人就多起来。
    人一多,议论声也多。
    苏虞正要去听听她们在聊什么,有没有跟考试内容相关的东西,结果脚尖还没迈出去,谭府的马车就到了。
    其余三人瞬间无情地撇开她,直奔马车而去。
    谭柚从车里下来,手中拎着个东西。
    吴嘉悦对上谭柚温和的眉眼,站直抬手行了个学生礼,“让夫子挂念了。”
    她养伤这段时间,谭柚给苏白苏三人上课的同时,还会将笔记跟内容整理出来,着人往吴府送一份。怕东西进不去,谭柚还借用了老太太的面子。
    基本苏白苏三人学了什么,吴嘉悦就学了什么,一点都没落下。她将文章写完又会送去谭府,谭柚有时会特意起早一会儿专门给她批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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