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事情像是没发生过,出了那个门,他又是鲜活的样子。
    谭柚站在勤政殿台阶下,抬眸看向朝她快步跑过来的司牧,眼里露出笑意,“慢些。”
    司牧朝谭柚跑过来,蹲在谭柚腿边的松狮朝司牧跑过去。
    狗子欢快极了,甩着舌头跟尾巴迎向司牧,简直就是父“子”二人的双向奔赴。
    司牧茫然,“?”
    司牧被狗拦住,“!”
    “它怎么也在?”
    松狮两条前腿热情地搭在司牧身上,快乐地摇着尾巴,踮着脚要跟他贴贴。
    “它还没睡,便带它出来等你。”谭柚朝司牧走过去。
    司牧眉眼弯弯伸手揉松狮脑袋,手指挠松狮下巴,耐心十足,像个慈父,“乖,躺下~”
    松狮听话地躺下,四脚朝天,露出肚皮,等着被摸。
    结果它前脚躺下,司牧后脚就提着衣摆朝谭柚冲过去。
    松狮,“???”
    司牧骗了狗儿子,笑得好大声,没有半分愧疚跟心虚。
    他衣摆翻飞,大氅朝后扬起,像只轻盈的蝴蝶,翩跹而来。
    司牧蹦起来,几乎是飞跳着张开双臂挂在谭柚身上,被谭柚搂着腰原地转了一圈。
    银白色的大氅因为旋转蓬起来,像是一朵雪白的圆伞,露出里面翠青色的衣摆。
    司牧朝后曲腿,同时偷偷将手指上沾到的星点血迹在自己身上来回擦拭,然后才用他干干净净的手攀着谭柚的肩膀。
    “松狮好傻哈哈哈。”司牧扭头朝后看,松狮还躺在地上。
    松狮歪头看见了司牧,这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狗子丝毫不记仇,比刚才还开心地朝司牧跟谭柚跑过来。
    司牧从谭柚怀里滑下来,蹲在地上满满当当将松狮接了个满怀。
    松狮都快有他重了,被松狮这么一扑,司牧险些仰躺在地上。
    谭柚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司牧往后一靠,正好后背抵在她腿上。司牧仰头看谭柚,谭柚垂眸看他。
    司牧靠着谭柚的腿,来回胡噜松狮。
    “去找你皇姐了?”谭柚见司牧头上的簪子换成发带,多问了一句。
    司牧点头,语气轻松,丝毫没把刚才当回事儿,撸狗的手都没有半分停顿,“跟她拌了几句嘴,姐弟嘛,拌嘴很正常。”
    “不过她听说你因为陈家而受伤,便自责地拿着我的簪子划她的脖子要向你赔罪。”
    司牧微微摇头,很是苦恼,“拦都拦不住。”
    旁边目睹一切的胭脂,“……”
    他看向谭柚,感觉以谭博士的脑子,应该不会相信殿下的鬼话。
    谭柚笑,“倒也不必这般赔罪。”
    胭脂沉默。
    谭柚撩起衣摆,跟司牧蹲在一起,温声道:“她若是伤了脖子,被人看见多不好。”
    司牧眼里笑意更浓了,凑过去在谭柚嘴边亲了一下。
    沈御医说的对,这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谭柚会这么惯着他了。
    “不会,我皇姐要脸面,定不会被人看见。”司牧拍拍狗子的后背,示意今天就到这儿了。
    松狮被硃砂带回去睡觉,司牧挽着谭柚朝勤政殿殿内走。
    司牧小声跟谭柚说,“我殿内的床,特别结实。”
    谭柚,“……”
    谭柚捏他鼻子,司牧笑着缩起脖子,“跟你说笑呢,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岂能光想着睡觉!”
    显得他多不正经一样。
    但是往上走了两步,他抬手遮在嘴边,声音更轻了,“但床真的很结实。”
    谭柚薄唇轻抿,生生压下嘴角的笑意。
    司牧用手指轻轻挠谭柚掌心,软软唧唧地问她,“你要不要试试啊?”
    谭柚攥住他的手,垂眸看他,声音跟着放轻,“那殿下何时能忙完?”
    她又不是圣人,哪里扛得住这般诱惑。
    司牧得逞地笑,“已经忙完啦。”
    谭柚目视前方,嘴角噙着笑意,“那便试试。”
    第66章
    “若能有幸以身报国,也算不负年少一场。”
    果真如司牧所说, 翌日早朝,司芸冷着脸坐在龙椅里。
    因为隔着段距离,加上冬天的卯时, 光线不好, 朝臣们也看不清司芸脖子上缠着圈纱布。
    就是有人视线好,远远瞥见一圈白色, 还当是司芸怕冷偷偷戴上了围脖。
    早朝之后司芸又会换身衣服,这个天气, 穿个领子稍微高一些的外袍很是正常。
    门内, 司牧歪着脑袋看司芸的脖子, 司芸脸皮绷紧,连个余光都不给他。
    谁知司牧忽然凑身过来, 司芸差点吓得从龙椅上弹坐起来, 条件反射地抬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压低声音吼道:“你想干什么?”
    因为昨晚一事,司芸对于司牧的突然靠近都有了心理阴影。
    “皇姐这说的什么话, 自然是关心一下皇姐的伤情。”司牧笑吟吟的, 慢慢又退回去。
    司芸手指紧握龙椅扶手, 下颚紧绷,胸口上下起伏。
    疯子。
    司牧今日心情好,看见司芸这副表情,心情更好了。
    钟楼声响, 朝臣进宫。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驸马当街遇刺, 后是皇宫封锁, 再是谭柚留宿宫中。
    好像跟前两个比起来, 后面那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谭橙带头上的折子, 要求彻查昨天街上遇刺一事。
    “事关皇亲,关乎太学院,关乎长皇子跟皇上,臣认为,必须彻查,找到真凶。”哪怕过了一天一夜,谭橙的脸色依旧很是难看。
    伤的是她妹妹,脖子还见血了,昨天老太太刚出宫她便要进宫去看看,怎么都拦不住。
    要不是知道陈家不是真凶,谭橙昨天就亲自过去抬脚踹门,要跟陈芙比划一下。
    她不在乎是不是以大欺小,陈侯若是愿意,替她孙女出手谭橙更高兴。
    因着谭柚“负”伤,谭橙从昨天到今天心情都不好,她站出来开口,没人敢顶着她的火气上前说话。
    司芸恢复懒洋洋的姿态,侧歪在龙椅上,撑着额角的那只手,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纱布边缘。
    有她示意,吴思圆站出来说话,“当街伤驸马,此行径属实恶劣。依臣来看,应剥夺陈家侯位,举家发配西北苦寒之地。”
    吴思圆此话有报复的成分在。
    上回陈芙将吴嘉悦打的卧床不起,吴思圆就恨不得弄死她们一家。现在陈家成了皇上丢车保帅的弃棋,吴思圆怎么可能不狠狠踩一脚!
    也是因为吴思圆提出惩罚陈家,从而打消旁人怀疑此事是司芸做的嫌疑,至少明面上打消了。
    司牧道:“此事关乎驸马,由本宫细想之后再做决定。”
    陈家不过是个替罪羊,无关紧要。
    一件事情翻篇,就有人想提另外一件。
    比如有大臣想询问昨日长皇子为何无缘无故封锁皇宫,如果只为了找一支丢失的玉簪,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可对上满身煞气脸色冰冷的谭橙,众人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先闭嘴吧。
    谭橙今天明显不好惹,这时候若是上去指责长皇子,她怕是会爱屋及乌的护犊子。
    老实人发脾气,更可怕。
    幸好这时礼部侍郎宋芷茗站出来,她作为礼部人,想说的不是驸马在宫中留宿一事不符合礼制规矩,而是说起了各部官员的炭补。
    由她开口,这才将上面三件事情顺势掀过去。
    “按着往常惯例,这个时候礼部便该拟名单然后找户部拿银子分发下去,只是今年情况特殊,不知道这名单还拟不拟?”
    一听到银子,原本还在打盹的户部尚书马大人立马一个精神抖擞,张口就是,“没有钱,户部没有钱。”
    最近马大人在朝堂上名声很响亮,众人都亲切地称呼她为——
    马貔貅。
    半个铜板都不往外吐。
    马大人也没办法,临近年底,户部是最忙的时候。可户部忙来忙去,对着账本一算,今年国库依旧进账不多。
    户部唯一见着钱的时候,便是发赈灾银那次。只是前脚数完银子,后脚银子就运走了,根本没在户部捂热过。
    也幸亏赈灾银发的及时,如今这个季节,灾区已经重建的差不多,灾民也能安然过冬。
    马大人说,“若是哪位大人不信,我把户部账本掏出来给你看。”
    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食指在舌头上蘸了一下,低头就着微弱的宫灯光亮开始翻。
    众人一愣,“?!”
    她还真揣着账本上朝?!
    真正的账本怎么可能这么薄,全国的账务加在一起,有一屋子的账本,这个只是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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