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牧觉得,也许是大司祖宗保佑吧,让他这辈子注定走在黑暗路上的人,遇见了带着光的谭柚。
    谭柚抱着司牧,往净室走。
    好像是连最后一层不能说出口的秘密都说开了,两人间没有半分遮挡跟隐私。
    浴桶中,司牧攀着谭柚的肩膀,细细感受她紧紧包裹自己时的每一份温度跟热意,能明显从里面感受到谭柚炙热的爱意。
    门外,硃砂坐在台阶上,竖起耳朵听。
    起初没动静的时候,他还以为主子生气闹别扭呢,等到后面有其他声响传来,硃砂才红着脸抬手挠鼻子。
    硃砂还是纳闷,他当初怎么会觉得驸马不行呢?
    这要不是两人找沈御医有意避孕,主子这时候估计都怀上了。
    一夜过去,翌日清晨谭柚唤司牧起床。
    “今日休息。”司牧抱着枕头,在床上耍赖。
    “我知道,但是胭脂过来了,应该是有事,”谭柚将床帐落下,温声说,“你躺着,我让他进来说给你听。”
    谭柚穿戴整齐打开门,胭脂朝她福礼进来。
    看见司牧没起,胭脂没有半分意外。
    他站在床边柔声道:“主子,养心殿那边回复说,她身子不好力不从心,也不好将重任都压在您身上,所以不如将名次一事交给大学士决定。”
    司牧轻笑一声,翻个身。谭柚起床后他就滚到了床边,转身朝外时,脚就这么从床帐里伸出来,“到底是我亲皇姐,半点信不过我。”
    司芸哪里是怕累着他,分明是怕他徇私,将谭柚的几个学生点为前三。
    司牧本来就打算避嫌,现在一切交代大学士去选,不考虑其他,只考虑实力,公平公正。
    “卷子大概五日后出结果,再看吧。”
    胭脂轻声应,“是。”
    见他还站着,司牧以为有事,不由从床帐底下撩开一角,眯着眼睛好奇地看胭脂。
    胭脂犹豫一瞬,硬着头皮上前,伸手轻轻托着司牧的脚踝,低头给他送回床帐里,“莫要着凉了。”
    司牧微怔,疑惑地朝自己的脚看过去,眼睛睁圆,耳廓不由一红。
    唔,他怎么昨晚没发现,谭柚在他身上盖了好多处的“章”,连他自己看见都会脸红。
    胭脂道:“若是没事,我便先回宫了。”
    “等一下,”司牧忽然想起什么,重新撩开帘子跟胭脂说,“下次我再回来,着禁军扮做普通侍卫随行,这事莫要声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胭脂一顿,随后脸色严肃,“是。”
    殿试结果快出来了,新臣选出来之际,对方若是想下手,这时候最是合适。
    胭脂出去后,谭柚正好打完一套拳进来。
    司牧坐在床上,双手遮着帐子将自己遮住,只露出毛绒绒的脑袋看她。
    谭柚笑着走过来,“起吗?”
    “不起,”司牧神秘兮兮地说,“给你看梅花。”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梅花?
    谭柚疑惑,顺着司牧的视线往下看,就看见司牧伸出一只白嫩骨感的脚。
    而他脚踝内侧,落着她的吻痕。
    红色痕迹配上他雪白肌肤,倒是真的极像白雪中的红梅。
    司牧眼睛弯弯,“好看吗?”
    谭柚单膝蹲下,炙热的手掌握着司牧的小腿,低头在他脚踝处轻轻一吻。
    “好看。”
    若不是天色大亮,待会儿苏白苏吴四人会过来,她都想看看司牧身上其他位置的“梅花”。
    殿试结束,四人照旧过来跟她对答案。
    苏虞已经开始神神叨叨起来,指着前方的门槛说,“若是我左脚迈进去,必得探花!”
    然后其余三人眼睁睁看见她脚步僵硬地往前走,快到门口时,苏虞忽然紧张起来,步子迈的极小。
    “右脚右脚。”白妔盯着看。
    按着苏虞原来的步子,铁定是右脚了。
    苏虞一怔,硬是将原本该抬起来跨过门槛的右脚抵在门槛上,原地踏步,然后眉开眼笑地将左脚跨进去,“你看,注定是我探花!这是上天的旨意。”
    其余三人,“……”
    苏虞收拢扇面,说道:“嗐,你们不信,那我再试一次,若是师公今日在,我必得探花。”
    吴嘉悦道:“硃砂就在外面玩呢,师公怎么可能不在家,你这个不算。”
    “那你说怎么算?”苏虞挑眉。
    苏婉开口,“若是今天出太阳,我必得状元。”
    三人探头看外面的阳光,“你这更不算。”
    苏婉笑。
    直到谭柚出来,四人才消停。
    殿试结果会比杏榜快很多,最迟五日,这期间翰林院众学士昼夜批卷,争取早日将殿试结果填榜。
    第六日,礼部会将所有中了进士的考生名字单贴在龙虎墙上,但没有名次。
    此榜,不算金榜,翌日就会取下。
    第七日,中了进士的考生会在宫门口集合,着体面衣服,收拾整齐,由礼部引领进宫。
    宫中,皇上和长皇子会一起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名次。
    很多人的命运,便由今日而定。
    第81章
    “我们终究不负自己,不负阿柚。”
    太和殿的传胪大典, 典礼极为隆重。
    清晨辰时,朝阳自东方刚露出光芒,漫天霓霞, 晕染映亮一片天地, 犹如这群进宫的进士们,寓意着大司的光明未来跟无限希望。
    礼部侍郎宋芷茗一身紫袍官服, 站在宫门口负责带领进士们进宫授礼。
    今日所到的各位,不管来自哪里不管年龄如何, 也不管先前认识与否, 见面后都和和气气相互拱手贺喜。
    毕竟此刻往后, 她们彼此便是朝中同僚。
    众人进宫的排队先后顺序,是按百家姓的姓氏来排, 读到名字的上前, 紧接着是下一个,等列队结束再进从偏门进入。
    今日午门难得大开,这将近三百余人的进士中, 唯有三人, 此生出宫时能从这扇门经过一次。
    苏白苏吴四人都不是头回进宫了, 但感觉跟上次迎亲时的好奇与憧憬截然不同,这种带有紧张又期待的情绪,像根丝线,轻轻吊起胸口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她们到的时候, 抬头瞧见面前阵容,越发感觉到紧张。
    殿前已经布下仪仗, 太和殿檐下两旁是宫乐手们跟乐器。百官身穿官服, 按品级排位, 文武分列, 气势威严。
    用来盛放金榜的黄案摆在太和殿内东旁,由翰林院大学士双手捧着金榜放置在上面。
    一切就绪后,有专人奏请皇上跟长皇子到太和殿升座。
    安从凤因姓氏并非大姓,位置稍微靠后,跟排的太靠前而不敢抬头的进士们比,她倒是能偷摸往上多瞧两眼,甚至能分神注意朝臣们的视线。
    安从凤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赞许目光,不动声色调整站姿,腰背笔直如松,眼睫垂下,面上一派从容淡然。
    她这份泰然自若不唯唯诺诺的表现,更是让朝臣们多看她两眼。
    入选的进士不可能都是年轻人,其中有不少人已经三、四十岁,甚至连五十多岁的都有。
    这些人才是组成进士的主力军,跟她们相比,里面这四、五十个少年人,倒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年少有为,又相貌不俗,前途无限啊。
    尤其是安从凤跟苏虞,两人的长相在人群中算是拔尖,尤其是今日排队又相隔不远,更让人忍不住拿她俩相互比较。
    早在进宫前便已经有人在猜测,谁是探花,谁是传胪。
    顶着这些视线,安从凤垂在袖筒中的手越发攥紧,面上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激动。
    她有预感,她考的不差。
    跟上次考完内心有些忐忑不同,这次出考场,她便觉得稳了。
    杏榜第二又如何,金榜第一才是最后的赢者。
    前后一刻钟左右,皇上跟长皇子到了,群臣叩拜。
    司芸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朝臣视野中,如今陡然看见才发现她消瘦的厉害。整个人比年前清减了一圈不止,脸色是带着孱弱病气的苍白,唇上都没什么颜色。
    她靠着宫侍搀扶才勉强站着,动作稍微大些,便会咳上两声。
    看着她,朝臣心里已经开始嘀咕,皇上是不是快不行了?
    跟她相比,长皇子司牧倒是面色红润朝气蓬勃,整个人跟郁郁葱葱的草木一般,散发着生机。
    今日一同到场的还有小太女司桉桉,她被司芸领着,站在司芸身边。
    三位主子到场,宫乐起,大典开始。
    宣读金榜名次的是翰林院大学士陈老,而不是鸿胪寺官。
    陈老此人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脸上有斑,捧起金榜的双手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她腰背笔直,精神奕奕,一双眼睛没有半分浑浊,身上沉淀着的是书卷典雅之气。
    那身深紫色朝服穿在她身上,不带半分官场庸俗沉重,反而像是寻常衣服般自如。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是隐于朝堂上的大家。
    得知这次前三由她而定,原本还在担忧的朝臣立马将心放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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