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月在国营厂当过副厂长,那时候也是食用菌厂建设初期,建设很多,这些机械设备是重点检查的对象,必须保证设备的安全嘛!
    沈冰月有些疑惑,这样的情况大概率是设备本身的安全隐患,不然是不会出这么大的事的。
    来不及多想,因为封国栋还是太累了,高空坠落,他晕沉沉的,沈冰月单独见了医生,医生只是说看起来人清醒着,不过有没有内伤,还得观察,但也说:“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应该是没大问题的,保险期间,还是住几天观察一下。”
    沈冰月暂时松了口气。
    有了沈冰月的照顾,胖子也最终把家属带出了医院,到厂里去具体谈判,周围渐渐静下来。
    封国栋打完吊瓶后,昏昏欲睡,人也有些低烧。
    沈冰月看着他很是憔悴的面容,很难过。
    这几年来,封国栋总是两地奔波,他总是充满活力的,在家里也不会提及创业的不易,就算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仍旧是报喜不报忧,特地交代人不许告诉自己。
    看似很体贴,但沈冰月觉得夫妻间,他在最困难的时候并不愿意给另一半添麻烦,怕自己太过担心,总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是不是说两个人之间其实还没有到相濡以沫的程度,还是有隔阂呢?
    第330章 出事了
    沈冰月是个重生人士,无论是前世最后几年或者是重生后的日子里,习惯了依靠封国栋。
    不过封国栋这几年一直在追逐着自己的脚步,也是会累的。
    沈冰月坐在病床边,看着他用那只擦伤的大手包裹着自己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就算睡着了,也不撒手,好似怕一松手,就失去什么似的,突然觉得有些泪目。
    他的爱如此深情,如此深邃,糙汉模样,却有一颗最为温柔的心。
    沈冰月这几年享受了他的溺爱,总是觉得自己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好,但是在生活的细节上还是忽略了他的感受。相濡以沫,其实体现在生活的微小的细节中。
    沈冰月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有些动容,这份爱,仍旧是他付出的多!他甚至怕自己看到他最为颓废的一面,这哪里是结婚6年的夫妻正常的状态呢!
    不过沈冰月无法太过于伤感的沉浸在神伤中,因为封国良半晚上来到了病房,叫出了沈冰月,犹犹豫豫的说出了谈判的结果:“家属不同意赔偿方案,坚持要告我们,县里已经派人过来调查情况了,段厂长已经询问过厂里的设备科,怕是追究下来,负责人是会承担责任的。我托岳哲浩问过了,说是两条人命,如果是明显的事故导致的,不好说要判刑的。”
    沈冰月听完,重新走进病房,看着仍旧昏昏沉沉的睡着的封国栋,心里说不出的堵得慌,做企业,出事了,负责人难辞其咎的。
    集体企业在这个时候是尝试着不断前行的新生事务,都是盲人摸象般摸索着前行,不像国营厂一样制度健全,管理也有一套熟悉的方法。
    沈冰月压抑着内心的苦涩,他终是因为想给自己更好的生活,而出事了吗?
    沈冰月鼓了鼓勇气,重新走出病房,对封国良说道:“家里能不能来人照顾一下国栋,我和你一起去厂里看看吧!”
    封家本家人还是比较多的,最终封大娘负责做饭送饭,计划变着花样熬排骨汤送来医院。
    封国栋的三叔和堂哥轮流着照顾封国栋。
    而沈冰月必须亲自去厂里看看情况,因为虽然说是罐头厂的事,但沈冰月作为封国栋的妻子,无法坐在医院里什么都不做,最关键的还是看看到底这件事是怎么回事,看看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这个鱼罐头厂的厂长是封国栋,不过胖子作为副厂长,直接负责的是设备科和安保、厂房的事情,封国栋主抓人员、财务和销售,这是根据国营厂的分工来确定的,因为负责人一般都是执掌着人财物的,其他的都是分管厂长在负责,不过作为厂长,厂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是必须负总责的。
    沈冰月对胖子说道:“如果追究责任,要是真得会判刑,你作为分管设备的副厂长,和封国栋这个厂长都是不可能免责的,历来安全事故都是备受重视的,所以,现在一方面要搞清楚责任的划分问题,请个懂这方面法律的专业人士来应对,另一方面,还是要得到家属的谅解,无论赔多少钱,只要他们可以松口,继续谈!哪怕我们自己掏腰包呢!”
    在封国栋早上从医院醒来的时候,见到的是在医院陪着的封三叔,没看到沈冰月的身影,他下意识有些无来由的失落感。
    封三叔连忙扶着封国栋靠在病床上,亲热地问:“醒了?要喝点粥嘛!叔给你舀点。”
    封国栋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张了张嘴:“冰月呢?叔你什么时候来得?”
    封三叔给封国栋递上热毛巾。
    封国栋擦了擦脸,接过米粥喝了口。
    封三叔坐在板凳上,才开口道:“昨晚半晚上我就过来了,国良说冰月到厂里去了,交代家里人过来照顾你,你也别太着急,国良让我告诉你,虽然现在家属还不同意,非要告我们,但说是冰月要亲自出面处理这个问题,让你别担心。她也算是挂名的宣传科的员工,也说得过去。”
    封国栋这时候,才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妻子不见了,是嫌弃自己了?
    潜意思里,封国栋可能仍旧是自卑的,他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沈冰月,自然是想让她知道,自己也是优秀的,是足以匹配妻子的存在,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有些不自信!怕被嫌弃。
    封国栋想问问具体情况,但封三叔说不清楚,想出院,封三叔也拦着:“你现在到厂里也没有用,再说了,清净不了多久,马上公安就会来问询的,别着急,着急也没有用。”
    封国栋只好重新躺下来,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腿,懊恼着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不过沈冰月在厂里,想去看吊机的时候,被公安拦了下来,“这里已经暂时查封了,你不能进去!”
    好在公社也来了人,是沈冰月在公社时候的同事吕伟,现在已经是公社的副主任,分管治安。
    吕伟见是沈冰月,招呼了声,只允许沈冰月一个人进来。
    几个技术人员正在核查情况,吕伟介绍道:“已经搞清楚情况了,吊机的升降杆螺丝的问题,这是直接导致事故的原因,这样的情况,如果事前认真检查过,是可以避免事故发生的。”
    吕伟见沈冰月神情凝重,又无力的安慰着:“不行,做做家属的工作,要是赔偿到位,也许能获得谅解的,对定责有一定的好处。”
    沈冰月已经从极度慌张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惶惶不安,而是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吕伟带着沈冰月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具体的原因,沈冰月谢过吕伟后,去见了见设备科的科长。
    虽然设备科的科长已经被控制,但这是厂里的事故,人仍旧在厂里,沈冰月对公安说道:“我是厂里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员工,我要见一下设备科的科长了解一下情况。”
    胖子跟着,沈冰月如此说也没什么不可以,因为这本就是个集体企业,因为宣传的需要,沈冰月这个擅长绘画的自然是拉进来当了个宣传科的挂名员工,负责宣传图刊的设计,这本来是挂名的,但现在用来当员工,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沈冰月和胖子见了设备科的科长。
    这是从省城专门挖过来的科长,今年50岁,是个经验丰富的国营厂干了三十多年设备检修科的人,能挖过来,自然是掏了不少钱的。
    设备科科长姚志愿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带着小李亲自检查的,当时好好地,这种外来的设备,肯定是要细致的检查的,检查记录我这里都有的。”
    姚志愿翻出检验记录,沈冰月细致的看了看,其中一项引起了沈冰月的注意:“记得这么详细的?”
    沈冰月把记录给姚志愿指了指:“吊机的螺丝数量都记录有,这是随意写上去的还是细细查看后核实了的?”
    姚志愿举着手发誓:“肯定是看过的,还会拧一下看看牢靠不?这是那俩技术人员的签名,我们四个一起看的。”
    沈冰月想着,把吊机开进来的技术人员都死了。
    不过这份记录起码表示:这台吊机开进来,厂里是检查过得,如果像姚志愿所说,就能确定是厂里的责任了,因为这份记录恰恰证明这台吊机开进厂里的那一刻是没有问题的。
    沈冰月刚开始怀疑这吊机开过来螺丝就是有重大安全隐患的,这么重要的几个螺丝都不见了,出事故就是情理中的事,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俩技术人员也是有责任的,省城对接的厂子租出设备的时候也是有责任的。
    第331章 为了他而战
    但是封国良打过来的电话,说是省城那边已经拿出了出厂前的记录,清清楚楚的写着检验的详细情况。
    沈冰月有些失落,但是仍旧找了小李核实情况,在小李说话前,沈冰月当着胖子面是这么说得:“你要想清楚了,如果说你和姚志愿真得一五一十的检查了设备,就意味着我们承认人家的设备开进厂里,是过了我们的检验的。
    而现在吊机第一次用就出事了,那检验科是要承担直接责任的,难不成你们拧紧的螺丝无缘无故的不见了,不是你们工作失误吗?现场还没找见散落的螺丝。两条人命,够你、姚志愿、段副场长和封场长都进去蹲着了!”
    工地现场很乱,钢筋很多,螺丝在出事的时候找不到,也可能蹦到哪个旮旯拐角了,只是暂时还没找见而已。
    小李吓得面色发白,但仍旧结结巴巴的说道:“沈领导,真得检查了,我亲自拧的螺丝,这是有规定的,还别说,这个吊机是前几天都计划好副厂长要过来用到的。
    那领导都来了,这肯定地重视啊!真得检查了,确实都好着呢!当时那俩省城的技术人员还惊叹我们厂还是很正规的,我也很奇怪,这您怎么说螺丝不见了,不可能,那螺丝又不是小螺丝,那就算当时断了,也能在附近找到的啊!工地太多建筑材料了,再找就能找见的。那螺丝要出事,也是设备老旧引起的,跟我们检查没太大关系啊!我们反正真的查了。”
    沈冰月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小李,深思片刻,回想了上午见姚志愿的时候的情形,觉得俩人看起来眼神坚定,不像是串供了。
    因为他们其实是有可能串供的,如果是因为他们俩压根没检查,或者说随意看了两眼,走过场做了登记,那就是俩人严重渎职,厂里是有明文规定的,这样的话,主要责任在这两个人,厂里的负责人不过是监督不严的责任,有领导责任,但主要是因为员工个人渎职的问题。
    不过小李坚称细致的检查过了。
    沈冰月凝视着年轻的小李,严肃的问道:“当天要用吊机的时候检查了吗?”
    小李有些震惊地抬眸看了眼一直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沈冰月,立马低下了头,但是仍旧很是快速的回答道:“检查了啊,您没在我师傅(姚志愿)那里看到记录吗?”
    沈冰月望了眼胖子,胖子倒是说了句:“我都问过了,也看了记录,都有,公安也问过了,我也在,都说记录是没问题的。”
    不过沈冰月在公社干过,在国营厂也处理过犯事的员工,有时候一个虚空的眼神都能隐约感觉到问题的所在。
    小李才22岁,他还年轻,不像姚志愿那样经验丰富,有三十年的国营厂设备检修科经验,不过经验多,也意味着见识过一些事故的,这样的人心理素质也会比初出茅庐,有一点事都一惊一乍的人更有城府。
    沈冰月看着小李有些躲闪的眼神,故作慵懒的问:“设备从进厂,到第一次用,都停在设备间吗?平日里谁看守着?”
    小李抬眸,见沈冰月靠在椅背上,神情很是放松,也松了口气,回答道:“都停在设备间,谁没事去设备间干啥?那里都是一些简单的设备,跟个空房子似的,没有啥人气?平日里没人去,钥匙只我一个人有。”
    沈冰月点了点头,在胖子起身的情况下,站起来对小李吩咐道:“你不是说当天早上吊机使用前检查过了吗?不过据我所知,你们当天的记录是事先写好的,包括那两个死了的技术人员的签字,都不是细致检查过后签上去的。如果你坚持你的说法,那你就找证人过来。”
    小李一听慌乱的,手都直哆嗦,嘴巴喃喃着:“你可不能胡说,这是谁说的,我和我师傅就是检查了,当着省城那两个技术人员的面细细的又查了一遍,你这是胡说。”
    沈冰月无所畏惧的直视着小李的眼睛,淡淡的说道:“我们走访了厂里的员工,有两个人不小心听到的,你们这样走过场,出了事他们才过来说得,怎么?你不敢承认啊!”
    小李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惊讶。
    胖子也一脸迷茫,很震惊的看着一脸不善的沈冰月,想着你从踏进厂里,我一直陪着,哪里有人说什么了?
    胖子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小李往后退了两步,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只是狐疑的看着沈冰月。
    而沈冰月这时候怒道:“我刚才问你,进厂的时候你和姚志愿是不是细细的检查了,你和你师傅都说细细的检查了,公安也觉得记录没有问题,省城那边人家出厂的时候也有记录,这两个记录就足以证明设备是好好的进了我们厂的,那么它怎么就第一次用得时候就出了这么大的故障?
    既然进厂你们细细检查了,那问题就出在进厂后了,你不会告诉我说它无缘无故就断了是点背吧?三个人重量连载重的一半都不到,只能是设备本身有问题了。”
    沈冰月怒气冲冲的指着小李,恶狠狠地道:“少了好几个重要的螺丝,这相当于谋杀了,你试试看吊机从那么高的高空中直接掉下来,这就是杀人,你现在告诉我你们细细检查了,让我看看记录我就相信你们了?你骗鬼呢?还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胖子捂了捂胸口,疑惑的看着义愤填膺的沈冰月,想着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我上厕所那几分钟有员工过来告诉她的?
    是鬼魂吗?大白天的,告状也不能速度这么快啊!
    不过沈冰月这话一出,小李站着忍不住直哆嗦,最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后,哭着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就,就当天吊车司机把吊车从设备间开出来,原本是要检查的,但王顺过来说机床不动弹了,我和师傅就有些慌,因为场长来视察,肯定是要顺便看看车间的,车床出问题了,还不是要被训嘛!就交代那俩从省城来得看看。”
    连胖子都惊呆了,也顾不上考虑沈冰月是从谁那里听说的,气呼呼的上前一步,拽着小李的衣领,怒吼着:“没有检查?你们干什么吃得,出事后我问了你多少遍了,你是怎么跟我拍着胸脯保证的?”
    沈冰月松了口气,拦开气急败坏的胖子,扶了扶板凳,让小李坐下后脸色平平的询问:“我最后问你一遍,进厂的时候细细的检查了没有?”
    小李哭着诉说:“真得检查了,这是例行的程序,进厂就是第一关,沈领导,这个真得检查了,那螺丝真得我拧了拧,没有问题的。”
    第332章 她的爱一点不比自己少
    沈冰月重新靠在座椅上,看着小李不停地重复着,时不时扇自己几巴掌,很郁闷。
    沈冰月让胖子叫来公安和公社的吕伟,做了口供。
    公安再三确认下,小李仍旧坚持进厂的时候细致的检查了。
    吕伟问道:“就是说进厂检查设备没有问题,但是当天使用的时候没有检查,记录是记录了,但是其实没有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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