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跟章家的老爷子有几分交情,我大伯父在的时候,两家还合作过几个项目,关系还可以,当时章家青浦区政府南华广场的项目,想用这个做条件,让我们家帮帮章岚芷。”
    “章家提出的办法就是联姻,许诺章岚芷嫁过来的时候会带过来章氏百分之五的股份,我大伯那个人……”
    他说到这里,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懂的。”
    裴冬宜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因为裴家的一些旧事,她对温致仁的观感非常不好。
    于是她眉毛一皱,“你大伯就为了这点股份就想把你卖了?”
    温见琛笑笑,声音温和得不像在说他自己的事,“不然呢,我们家只有我和大哥两个,那个时候大嫂已经嫁进来几年了,阿怀也快三岁了,盛家也不是想得罪就能随便得罪的,不就剩我了么?”
    “他怎么这样。”裴冬宜忍不住嘀咕,撇撇嘴,“真够讨厌的。”
    温见琛听到,张了张口,想让她注意点那毕竟是长辈,但想想温裴两家交恶就是因为大伯当年飞扬跋扈得罪了她大伯,还差点赔上她大伯母一条命,也不好意思要求她尊重温致仁。
    说真的,横着那么一件说起来就让人觉得心梗的旧事,要不是温致仁和温见善父子不和,而且温见善还把亲爹赶了出去,两家也不可能和解。
    他和裴冬宜更不可能走到一起组成家庭。
    他干脆将跟温致仁有关的部分跳过,继续道:“爷爷奶奶和我爸都不太同意,但章岚芷名声不错,都说她是什么第一贤惠人儿么,也就没特别阻止,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家庭,有时候自己找的,未必比家里介绍的强。”
    “所以我就去见了她一面,谈得不太好,她很关心我能拿到温氏多少的股份,我心想我爸还没死呢,起码还能活二三十年,这就急着让我继承他遗产了?”
    温见琛叹口气,面露无奈,“更要命的是,她觉得我的工作太忙,希望我辞职换个工作,直言在温氏工作体面又自在,还受人尊敬,我觉得我们实在不合适,刚好科里有个外派去美国的进修名额,我那时候刚发了sci,综合评分不错,就争取到了名额,跟家里说要去进修,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他进修回来之后,偶然听大嫂盛明菱在家说起,说她已经嫁到了宁城。
    他跟章岚芷的交集到这里就结束了,温见琛摊摊手,示意她自己说完了,然后贴心地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尽管问,我一定如实相告。”
    裴冬宜点点头,摸摸下巴,这跟项芸跟她说的差不多,而且还比项芸说的多了许多细节。
    不过,“为什么是章家的亲生女儿突然找上门啊,难道不是章家发现章岚芷非亲生,然后把亲生的找回来吗?”
    她问完,眼巴巴地瞅着温见琛,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可惜温见琛也不是特别清楚,“听说是对方自己查出来的,她是被养父母从福利院收养的,养父母去世之后,她就一边读书一边寻找亲生父母,找到了章家,但章家看起来并不喜欢她,所以在章岚芷婚前她就离开了。”
    裴冬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内情,忙追问道:“她是怎么找到章家的?”
    温见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据说是她老师帮忙的,再多我也不清楚,我跟她又不熟。”
    “也是。”裴冬宜点点头,不问了。
    温见琛见她不问了,就问:“那我关灯了?快十二点了。”
    裴冬宜被他提醒了一下,立刻看一眼时间,忙点头,“关吧关吧,你快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
    话音刚落,灯光就灭了。
    裴冬宜立马闭上嘴巴,几秒钟之后见到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某人的脸,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光有点发蓝,看起来有点渗人。
    裴冬宜:“……”
    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觉得脑细胞还是很活跃,实在没什么睡意,干脆睁开眼扭头看向他。
    然后问了句:“你说,怎么会有亲妈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呢?”
    就算没养过,难道她就不是自己亲生的了?就能做到这么绝情,对她不闻不问?
    温见琛把手机摁灭,放到床头上充电,应了句:“谁说是亲生的?”
    裴冬宜疑惑地啊了声,温见琛就道:“你没听项芸或者谁跟你说过吗,章太太跟章总是二婚,章总先是章太太的姐夫,章太太的姐姐没了之后,章总才续娶的章太太,不过二十几年前的事,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说了。”
    “啊这……”
    裴冬宜震惊到有点语塞,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看来自己真是太孤陋寡闻了,还不如温见琛知道的多。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连自己家的事都没搞明白呢,比如大伯和大伯母具体跟温家有什么旧怨,她就不知道,只听说是跟温见琛的大伯有关,每次听他们提起对方,都说是个小人。
    这么一想,她又心安理得了。
    接着问温见琛:“那章家这个亲生女儿,就不是章太太生的咯?”
    温见琛嗯了声,“前章太太是难产死的,应该是羊水栓塞,章总以女儿需要照顾为由,前章太太五七刚过,现在这位就进门了,进门之后一直悉心照顾还在襁褓里的章小姐,直到孩子上小学以后,章太太才生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褒贬来,“章总多次在外人面前盛赞太太贤惠,说她为家里付出良多,对女儿视如己出,教育得非常好,母女感情亦十分亲密,章总有次醉酒,跟我大伯说,他觉得能娶到章太太是三生有幸。”
    听起来真的好感人,真是夫妻和美,家庭幸福呢。
    但裴冬宜忍不住大开脑洞,“你说……有没有可能,章岚芷其实是亲生的,是章总跟章太太亲生的,李代桃僵,换了那位章小姐的位置?”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要不然,何必为了一个养女大费周折,还想用项目和股份做嫁妆,跟温家攀上关系?
    再怎么看重养女,也不至于这样吧?
    温见琛哼笑一声,语气意有所指,“你仔细看就知道了,章岚芷跟章太太颇为相像。”
    裴冬宜忍不住哇了声,好奇到在床上滚了几下,嘟囔道:“我现在倒有点希望章家派帖子请我们去章老爷子的寿宴了。”
    温见琛才发现她这么爱凑热闹,笑了声,“想去的话……到时候让大嫂带你去。”
    “真的吗?!”裴冬宜下意识发出惊呼。
    她甚至翻了个身,向温见琛靠过去,他们之间的距离霎时间缩小。
    温见琛听到她兴奋的声音,闻到从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香气,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愣了一下,他回过神嗯了声,什么也没说。
    只是突然不知道还说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加快。
    裴冬宜以为他困了,就说了声晚安,然后翻身躺好,也开始睡觉。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这样保持着,没有恢复到睡前,温见琛发现了,因为今晚裴冬宜睡着后滚到他身边的时间,比之前早了不少。
    而且这人今晚没抱枕头,改抱他胳膊了,他犹豫了两秒,决定就这样吧,总不能每次都把人推开,对吧?
    第二天周一,温见琛和往常一样去上班,起床的时候,他听裴冬宜嘟囔了一句不知道白天做什么才好。
    他摇摇头叹口气,这些人打算去哪儿玩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最近天气非常热,谁也不想出门,大家在屋里打麻将,中途裴冬宜想喝冰红茶,就把位置让给纪苓薇,下楼去了厨房。
    她从柜子里翻出红茶,找一个干净的平底锅,将茶叶放进去小火焙炒到香味出来之后,倒入适量白砂糖炒出焦糖,然后才是倒入矿泉水煮茶。
    煮茶汤的时候,她将柠檬切片去籽,待红茶煮好,放进大块的冰糖,搅拌融化后晾至室温,放进新鲜的柠檬片,再放一点点盐进去,让甜味更加突出,最后放进冰箱。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大家都下楼来了,看样子打麻将也觉得没意思了。
    裴冬宜把一大壶冰红茶从冰箱里拿出来,大家一边喝着凉爽的茶汤,一边讨论要不要把后院布置一下。
    “放个月亮灯,再挂一串小灯,晚上亮起来的时候肯定特别好看。”
    “再放一把遮阳伞,摆上桌椅,喝下午茶肯定超级爽。”
    “刚好几位男士已经把草坪和花草料理过一遍了。”
    “那我们明天去逛一下家居市场?”
    “月亮灯网上也有啊,要不现在就看看要不要下单?”
    “好啊好啊。”
    裴冬宜端着杯子加入大家的讨论,正讨论到遮阳伞要什么颜色比较好看,就听见一阵手机铃声传来。
    她听出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连忙暂时退出讨论,去找手机。
    电话接通,温见琛在那头对她说:“秋秋,你现在开车来一趟我们医院。”
    第二十七章
    裴冬宜先是注意到温见琛对她的称呼, 秋秋。
    他开始像其他人那样,叫她的小名。
    裴冬宜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痒,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感觉是别人叫她时不会出现的, 父母呼她小名时是疼爱,朋友之间是因为亲昵, 而他说起来, 让她觉得既亲昵, 又多了点别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 然后才是好奇地问:“现在吗?去做什么?”
    “买的助农物资回来了,你来取一下,顺便给家里送过去。”温见琛的声音在那头淡淡的,有种不易察觉的笑意。
    裴冬宜哦了声,他忽然又改口:“算了, 你先别忙着来, 等太阳没那么晒了再过来吧,不着急。”
    裴冬宜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忙问道:“太阳下山了才不晒,那会儿你都下班了, 还要我去么?还是说,你是打算今晚我们回家吃饭?”
    “不是。”温见琛笑着否认, “同事有事请假,我帮他值今天的班, 晚上就不回去了。”
    裴冬宜啊了声,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能下班?”
    “明天晚上。”温见琛解释道, 本来就不是他的值班日, 也就不存在明天下夜班这件事。
    裴冬宜微微一怔, 随即担心得眉毛都纠结起来了, “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这样人会垮掉的吧?”
    她的语气担忧,温见琛心里一暖,又不想让她担心,便语气轻松地笑道:“这有什么,连续一周没回过家我都试过,才三十多个小时,这是很正常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裴冬宜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她想不出来如果是她,高负荷高强度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候后,会是什么状态,又要休息多久才能缓过来。
    温见琛还有工作,说完事情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裴冬宜一脸担忧地回到客厅,谭夏见状,关切地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温见琛让我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去他单位拿东西。”裴冬宜应道,叹了口气。
    谭夏有些疑惑,“……你不想出门?还是东西不好拿,他怎么不下班顺便拿回来?”
    “他同事请假,他今天值班。”裴冬宜解释道,“我就是担心他这样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她以为自己的担忧会让大家产生共鸣,却没想到,共鸣是产生了,但大家是共鸣温见琛的。
    一个个都安慰她:“他说的没错,其实问题不大的,只要不是长期这么作,就没事。”
    “人没那么容易死的,生命非常脆弱,也非常顽强。”
    “而且他还是医生,要是有什么事,在医院要救命最快了。”
    谭夏和宁涛都是熬夜熬习惯了的,跟大家分享起自己为工作熬的那些夜:“项目出了问题,一边要安抚国内的合作伙伴,一边要跟国外的总部交涉,老板都不休息,我怎么好意思走。”
    “看盘,开会,午餐时间都在跟相熟的研究院或者公司领导聊工作,去调研,去研究赛道,我每天工作至少十二个小时,一年起码有两百天在出差,我的每一分钱都用血汗挣来的。”
    谁不是呢,肖桦可以为了写一首歌把自己锁在空房里不眠不休十几天,纪苓薇可以为了手下艺人的一个代言合约四处奔波还要陪吃饭陪喝酒,张栩宁拍戏时可以寒冬穿短袖酷暑穿棉袄,谢微媛也会为了演出日夜练习练到粘义甲的胶布撕下来时手指头都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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