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当年三房人,下一代成了七房人。大房嫡庶公子共十三人,二房十五人,三房十一人,四房六人,五房成亲三年,只有两人,老爷和七老爷还未成亲,四十七公子是五房幼子。”
    叶娉皱眉,她怎么觉得陈家这是本着生得多有人养,且还有赚的想法拼命生孩子。这一代已有四十七人,看样子还在不停增长。
    “陈家诸位公子中,可有上进之人?”
    “陈家众人靠殿下的那处大庄子过话,无人在外谋生。除去六公子十年前考取过童生,再无一人有功名。”
    没有工作,还没人读书。
    陈家人分明已经成了依附在公主府上的藤蔓,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生越多。再这么下去,并非长久之计。且不说公主府负担如何,单说陈家人的心态已经让人不喜。
    她深深看了锦恭人一眼,心下了然。
    锦恭人必是不满陈家久矣,又苦于身份不好开口。对方这是想借她的嘴,让她在温御面前吹枕头风。
    这风是吹还是不吹?
    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吹一吹。
    温御贴出去的越多,将来她的孩子拥有的就越少。而且她不想助长陈家人的风气,毕竟升米恩斗米仇。时日一长,陈家人不会再有感恩之心,只会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若公主府能负担得起,那是千好万好。但万一她的孩子不如父亲能干,无法满足陈家人的需求,那时候这堆烂摊子全成了她孩子的锅。
    不行。
    坚决不能给孩子们留难题。
    这枕头风不仅要吹,还要吹得有效果。
    一帐遮之,四方纱幔中仿佛自成天地。烛火隔着一层,将这方天地晕染得分外温馨。幽香混着清冽的男子气息,无所不在地纠缠着。
    枕头风这玩意,应是男女云雨之后吹最为管用。
    可惜孕初三月有忌讳,叶娉没有办法施展美人计。何况在她看来,近些日子无形中施展美人计的另有其人。
    冰雕玉刻的容颜,在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庆枕头上越发打眼。
    此时的温御,不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煞神。这样的安静与美好,说是坠入凡尘的神子亦不为过。
    神子可远观,不可亵玩。
    叶娉吞了着口水,凑过去在他脸上“叭唧”一口。心里不无得意地想,落入凡尘的神子,也不过是自己唾手可得的美色。
    她消用了这美色,也顺理成章结了果。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将来,将隐患扼杀在尚未难以收拾之前。
    “郡王,您说我这一胎是男是女?”
    “女儿吧。”
    应该是的。
    叶娉想。
    都说稚子的眼睛最灵,她家小四不是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外甥女,那应该是个女儿没错。女儿好,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事关她小棉袄的嫁妆,她怎么能不努力。
    “我祖母曾说过,如你我这般出色的长相,合着应该生十个八个,您以为如何?”
    “可。”
    可什么可!
    你当是批准属下的奏报呢。
    叶娉在他耳边叹气,“养孩子说难也难,说易也易,端看怎么养。若是家里和产业少了,分到个人头上的不多,您少不了被埋怨,您说是不是?”
    他眼神缓缓看了过来,对上假装忧愁的一张小脸。
    这小姑娘又玩什么花样?
    “郡王,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您看得我心里好慌,我好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哪里又惹了您不高兴。”
    “好好说话。”
    这可以他说的。
    叶娉清了清嗓子,脆声道:“都说父母为子女,当计之深远。虽说我们这一胎是男是女还未可知,但我们总得为她计划一二。若是闺女,自小便要为其攒嫁妆,若是儿子,便要给他存聘礼。我最近看账,总觉得开销太大。古人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长此以往我怕终有一天会入不敷出,到时我们该如何安置自己的儿女。”
    温御初时眼底还有笑意,渐渐笑意变淡,最后神情一片冰冷。
    他气势一变,叶娉立马就感觉到了。
    床帏之间就这么点大,躲都没地方躲。
    “郡王,您方才让我好好说,让我别怕的…”
    说话间,阴影将她包围。
    温御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黑潭一般的眸,深不见底。那暗沉沉的一片仿佛是孤寂的夜,无边无际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她说错什么了吗?
    难道是嫌她管得多?
    “郡王,您别这样,我……我以后不问了,啊!”
    唇上吃痛,她惊呼出声。毫无章法的吻,像啃食一般。疯狂之中带着压抑,似乎还有隐忍的不满和控诉。
    这男人是属狗的吗?
    居然咬人。
    她喘不上气来,恼怒极了。
    正当她准备反咬回去时,唇上的压迫感一松,紧接着她感觉耳垂也被咬了。吃痛之时她听到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地灌进她耳中。
    “我是谁?”
    第83章
    他是谁?
    他还能是谁!
    堂堂郡王爷、安和长公主之子、当今陛下的亲外甥、天下第一刑司、世人惧怕的玉面煞神,这些全是他的名号。
    这样的人也会迷茫吗?
    不会。
    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上位者,最是至冷至淡孤寒无情的性格,岂会陷于我是谁、谁是我的个人怀疑中。
    所以他这么问是在提醒什么吗?
    叶娉脑子瞬间清明,嘴比身体的反应还快。“您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所以我才在您面前说那些话。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别人的父亲留给孩子的是花不尽的钱财,数不清的产业,您到时候却留给咱们孩子一堆要养活的人,而且数量还在逐年增加,您忍心吗?”
    一句您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让温御立刻散尽了周身的寒气。他眼中阴霾消弥,只余浓墨般的深邃。
    还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很好。
    “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我以前从未在意过。”
    所以哪怕知道陈家人的秉性,他也没有理会。在他看来钱财皆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无妻又无子,留着也没什么用。
    不过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既然这小姑娘喜欢,有些东西确实不能再白给别人了。
    叶娉听到他这话,心下翻了一个大白眼。姓温的也就是没有吃过苦,不知道没钱的滋味,所以才会视金钱如粪土。
    如果他不是会投胎,不是一出生就高高在上,而是生在贫苦的农家,从小就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看他还说不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您以前不在意,那是因为您一人吃饱全家温暖。如今您是有妻子的人,很快就会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孩子们以后过苦日子吧?”
    苦日子不至于,叶娉是故意说得夸张。
    温御的眼底已经波澜,黑沉沉的浪一阵接着一阵,层层递进从缓到急,最后奔啸狂肆如同大军压境。
    几息的功夫,他平复如常。
    “以后在我面前,有话直说。”
    所以这是嫌她说话绕弯子了?
    叶娉暗暗磨牙,她也想有话直说,有做么说什么,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陈家可是长公主和陛下的外家,长公主愿意养着陈家人,按理说轮不到她一个当儿媳的指手画脚。
    “我…真的可以吗?”
    可怜还是要装一下的,万一是试探呢。
    “你不是说在你们那里男女平等吗?”
    叶娉闻言,心中生出一丝怪异,然后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突然窜上心头,从左窜到右,从东窜到西,似是要冲出束缚却又苦无出口。
    自穿越以来她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世间,适应着这里的生存法则。有时候她甚至都忘记了过去,忘记曾经自由自在的日子。她以为终其这一生,她都不可能过去那样理直气壮地生活。
    温御真的会给她足够的尊重吗?
    她看着悬在上方的这张脸,足够俊美足够完美。如同险峻秀丽的风景,近在眼前却无法用言语形容,唯有一声声的惊叹,惊叹上苍造物之神奇。
    “郡王,你好坏。”她说着,纤细的手臂环着温御的脖子。“你这么误导我,会让我信以为真的。”
    她差一点就相信了。
    “你不信我?”
    “我信郡王,但是我不信世间礼法。”
    大环境如此,这个男人所能做到的退步又能有多少。
    “在我这里,你可以。”
    这是他的承诺。
    叶娉娇甜一笑,搂着他亲了又亲,直到将他脸上糊满口水。不管他能做到多少,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难得。
    包容之恩,唯相濡以报。
    “郡王,那我就直说了。”
    温御眸色暗极,他强夺着心里的邪火翻身躺了下来。一只大手将人往怀里提了提,另一只大手顺着她的襟口伸了进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叶娉:“……”
    这还让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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